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海上暴风雪
建造新聚集地的事一时半会儿还急不来, 由于计划赶不上变化,顾父离开没两天,海上的气候陡然又变了。
陶粟才适应新世界冬季风雪交加的极寒天气没多久, 待到暴雪夹杂着狂风形成暴风雪, 从而席卷整片海面上空时,她才意识到之前的寒冷节气可能只是毛毛雨而已。
寒潮流始终存在, 极致的低温加上暴风雪的刮袭使得分族内所有海民都尽量减少了出屋的次数,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被卷进海里。
气温下降到了零下数十摄氏度,每间住人的海排房内,不仅得日夜燃烧着火盆,就连作为燃料的鱼油也必须添加充足, 否则释放出来的热量根本不足以抵御寒冷。
纵使如此, 众人待在屋里的时候, 还是可以清晰听见木制的屋舍发出胀缩的吱嘎声, 尤其屋顶上那层牡蛎造礁,咔咔作响的挤压感更加明显。
大早上,被冷得睡不着的顾阿妈从被褥里坐起, 她紧皱起眉头, 低声抱怨起来:“照理说刚入冬没多久,怎么今年这么快就冷成了这样……”
她体弱又没什么火气,冻得面色发白, 嘴里鼻腔呼出的都是白气。
顾阿妈一边把盖在被上的外袄穿回身上,一边越过睡在两旁的人,往床板边的两只旧火盆里各添了半把新鱼油粒。
缩躺在顾阿妈身旁的陶粟被她的动静吵到,迷迷糊糊转醒, 只觉得背后分外寒凉, 她忍不住在顾川的怀里翻了个身, 将后背窝进男人烫热的胸口。
而顾川也刚醒来没多久,正闭目养神。
他察觉到陶粟的举动,下意识搂拥住她,在少女微凉的头顶亲了亲,随即掖紧那白嫩脖颈后边的被角。
新世界这一年的冬天邪乎得紧,似乎较以往还要冷得更厉害。
因此为了不浪费火盆热量,也为使排房变得更加暖和,在顾阿妈和顾洋的邀请下,陶粟与顾川又暂时搬回了顾家海排房,同他们集中居住在一起。
为此,陶粟特意好生准备铺垫了一番,在顾川分到的那些鱼油存货中,偷偷加上不少形状大小相似的鱼油粒,免得到时候不够用会挨冷受冻。
当然她和顾川也没有将所有物品,诸如粮食鱼油等都拿回大屋,只是每样各带了一半,如此一来顾阿妈和顾洋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昏暗的排屋内,加了鱼油的火盆越发明亮起来,见时间还早,顾阿妈拢紧了外袄,继续躺靠在铺位上休息。
两边床旁的温度在缓慢上升,同顾阿妈一起在四人里睡中间位的陶粟感受到热意,不免往顾川那头又挤了挤。
她身子娇软,抱在怀里好似一块水灵灵的嫩豆腐。
顾川也有心让她多沾些暖意,便将她一把抱到了身上,两人相叠着一起烤起火来。
他的身躯高壮挺拔,像是张人形大床一样,然而身上尽是些梆儿硬的肌肉,趴得陶粟不太舒服,咽咽呜呜闹着要下去睡边上。
顾川又轻声哄了她好久,才算罢休。
床板旁空地狭窄,毗邻着屋壁,虽然火盆很暖和,但因着是明火,也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有烧着被子的可能。
况且还要时常费手脚补充鱼油,所以都由顾川和顾洋兄弟俩睡在外边,方便晚上起夜往盆里添加燃料。
小两口悉悉索索玩闹了一阵,顾阿妈听在耳中,心想还是得在床铺的中央拉起一条布帘,她与顾洋搁这边,顾川与陶粟睡那边,这样才最合适。
晃晃荡荡的大屋里又重新安静下来,耳旁只有室外风雪呼啸时的轰隆声,以及海浪冲击在屋脚上的拍打声。
不过顾家排屋内静谧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外头逐渐传来了海民们开门进出方便的声响,以及看见门口屋顶厚重积雪后的诧异惊叹。
一夜的功夫,所有排房的牡蛎造礁顶上都积压着厚重冰雪,看上去蔚为壮观可怖,叫人生怕低矮的海排房会被积雪压塌。
顾阿妈听着外头的动静,内心难免担忧起自家的五间房来,她匆忙推醒睡在边上的顾洋,开口让他去外面铲雪。
在暴风雪天气里,铲雪是个相当艰难的体力活,全靠顾洋一个人去干不太现实。
顾川闻言同样一骨碌爬了起来,陶粟也不好意思再躺下去,大家索性都起了床。
顾阿妈从墙角取来锅炉,架在火盆上,准备烧热水给大家洗脸。
趁此空档,顾家兄弟俩也不耽搁,套上往年隆冬时节才穿的长袄厚裤,拿上家里的长竹竿与绳索,打算去外头给五个屋顶掸雪。
尽管顾川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可陶粟还是不太放心,她借着亲昵的拥抱,偷偷在他的衣服里前后上下贴了十来张暖宝宝,又塞了口巧克力给他吃,这才送他出门。
暖宝宝与巧克力都是顾父走后的两天里开出来的,各有一整箱的量,至于今早开出来的储物格,她只用意念轻扫了一遍,是几大匹黑色的双面防水涂塑布。
也就是所谓的雨布,当然这个节骨眼也并不能拿出来用。
在屋门被打开后,猛烈的暴风与巨雪顺势灌了进来,刮得人面颊生疼。
陶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眯着杏眼往外头看去。
只见低平的门槛与外边排道上全是累积的严冰厚雪,瞧起来高度惊人,直到成人小腿膝盖,可想而知屋顶上的积雪会有多厚重。
海排房飘摇倾晃,顾川与顾洋在腰间系上保护绳索,另一头连在顾家排屋上,这才开始将门外与屋顶较为松软的雪推进海里去。
至于剩下的难以去除的坚冰,就只能用顾阿妈烧好的热水一片片烫化。
虽然进度缓慢,但着实效果显著。
等顾家五间屋子的积雪断断续续清理得差不多干净时,饭点早就过了许久,而不远处还有海民仍在艰难地冒着风雪继续打理着自己的屋舍。
顾家两兄弟一上午待在外边干活,等到回屋的时候,浑身各处都遍布雪霜,尤其露在外面的睫毛与眉毛上都凝结满冰花。
他们麦黑的面颊与耳朵通红,外穿的旧衣裤湿润生冰也被冻得梆硬,脱都脱不下来,瞧起来好似跟冰川雪山里走出来的野人一样。
陶粟与顾阿妈连忙给两人绞布擦脸,脱鞋喂甜水,等外头那身僵硬行头被室温软化后,这才帮他们拾掇清爽。
也幸好顾家一鼓作气除雪利索,没有歇一阵铲一阵,所以房屋除完雪后,依旧保持完好,没出什么意外。
不像其他海民家里,由于除雪不及时,还有屋舍塌掉的。
说起来也是那家人有些犯懒,在勉强除干净两间后,就在室外被冻得受不了,想进屋先缓缓,这一缓就缓到了吃过朝食后。
时间拖得久了,某间专门存放杂物的排房在入冬前本就没怎么费心建造牡蛎屋顶,因此屋体的强度并不高,积雪压得一多,顿时说塌就塌。
散架的木料与堆存的物品被风浪一打,消失得无影无踪,屋主哭都没处寻去。
顾阿妈在吃姗姗来迟的朝食时,从好打听的顾洋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她心底的后怕感上涌,端着碗筷立即引以为戒道:“看来咱们得每天早上都起来清一清,也不知道外边的风雪什么时候能小下来……”
这是顶重要的要紧事,顾川和顾洋都纷纷应下。
而陶粟则没什么胃口,她身娇体软,从没经历过恶劣环境带来的考验,只是被夹雪的寒风一吹,就灌了满肚子冰寒。
她此时恹恹的,打了个哈欠,不大有什么精神,勉强将顾川拨给她的热粥一口口慢吞吞喝完了。
暴风雪没个几天停不下来,况且又是在这么高强度的强对流天气里,余族眼看还得好生挨上一段受冻的日子。
好在连接海底重锚的海薯藤非常结实,饶是海面上的排屋被飓风吹得四处飘零,也不用担惊受怕会被刮断吹跑,众人只需安生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过冬。
每年的冬季都是海民们活动最少的时候,海上没什么娱乐,消耗时间的最大方式就是睡觉。
午后,顾家排屋里的鱼油火盆烧得暖热,叫人再次昏昏欲睡起来。
毕竟夜间受冻睡不安稳,也就趁着白日里好补个眠。
顾家阿妈却不急着午睡,她还惦记着顾川与陶粟小两口的事,琢磨着要做条帘子阻隔起来。
她压箱底的物什很多,不一会儿就从箱子里取出几条旧色的杂布,布上有着不少虫洞,花色也污旧难看,但胜在式样是整块的,拼凑起来也容易。
在顾阿妈用细藤线给这些破布缝缝补补时,陶粟与顾川都没在意,只当她是在打发时间,而顾洋累了一上午,早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陶粟也想睡,但是身体不太舒服,总是冷一阵热一阵,索性拿过顾川的大手放在自己腹部,给她捂小肚子。
顾川当陶粟吃多了积食,体贴地给她按揉着,他力道适中,按起来相当舒服。
陶粟满足地发出了无意识的一声娇哼,很快贴在顾川的怀里进入梦乡。
她的嗓音清甜又腻软,听得人心跳快了一拍,连顾阿妈都不禁停下手里缝线的动作,抬头看了她和顾川两人一眼。
沉浸在睡梦里的陶粟一无所知,只是在一觉醒来后,看着她与顾阿妈中间挂起的一条长帘有些发懵。
“这……”她略显迟疑,刚睡醒的小脸上红扑扑的。
顾川看她可爱心痒难耐,忍不住起身亲了她一口:“阿妈缝的,这样方便些。”
方便什么方便,总不能是方便他亲她吧,陶粟渐渐明白过来,娇嗔地看向顾川。
然而顾川并没有在意,借着布帘的阻隔,在这间与旁人同住的屋内,径直与陶粟无声地拥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