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久别重逢
燃着火盆的洞穴内, 一锅热面很快进了陶粟的肚子。
她又心满意足地喝了两口汤，起身去将锅里剩下的汤液倒入洞角某处宽大的隙缝中。
然而准备清洗的时候，陶粟迟疑了一下, 空间里的饮用水着实有限, 本就只有一箱多的矿泉水，方才煮面时用了两瓶，眼下只剩下十八瓶。
新的直饮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空间里开出来, 陶粟实在舍不得拿珍贵的矿泉水洗锅, 便索性将脏锅放在她掉下来的地方，接着上头滴落的涓涓细流，预备积攒冲洗后再收起来。
阴暗潮冷的海崖洞里时间流速并不明显, 人待久了很容易感到无望, 陶粟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做打发时间。
她坐在唯一发出暖意的鱼油火盆旁, 从空间取出针线篓子和黑布, 想要给自己做几双手套，方便等上去后可以用来在岩道里攀爬。
一心一意埋头做着手工活的陶粟并不知道，顾川已经循着横向发散的气味攀到了她所在位置的海崖外侧。
由于崖礁孔洞间的香味消散得很快, 他没办法再根据味道行进，但是冷静细心的顾川却发现了海崖堤上的动静。
在陶粟消失的那片堤边, 站了好些探头探脑的年轻男性村民，他们手里拿着绳索撬棍等物，正尝试着下某处石缝。
蔺宽赫然也站在其中，周围这些人与他关系最好，是他私下特意找来帮忙的。
毕竟女人们的逃跑与树林被烧在同一夜, 老村长对此发了怒, 哪怕知道陶粟就摔在海崖上的洞道里, 也不许人下去找。
蔺宽面色着急, 本想亲自下洞，无奈腿脚有疾，只好请了个瘦矮的男村民帮忙。
不知过了多久，下去摸路的矮小村民终于浑身狼狈地钻了出来，冲看向他的蔺宽等人摇了摇头。
“里面深得很，洞道太多了，还有好些空坑，一不小心就会滑进去出不来……”
“进不得的！”他嘴里喘着粗气，看上去心有余悸，显然方才差点遇到掉进深坑的危险。
蔺宽听到这里，越发心急起来，不顾一切就要往腰上绑绳子，想再自己下去试试。
同伴们规劝不得，幸好他的叔伯及时带着人赶来了。
“阿宽，跟我回去！”蔺宽的手被人抓住，只听对方继续大嗓门地嚷嚷道：“是那个女人不安分，跑就跑了，摔死也是她该！你阿爸说了，会给你找个更好的，你快跟我走……”
崖堤上发生的这一幕，被隐匿在不远处的顾川看在眼里。
他心头狂跳，看向人群中央被抹去积雪从而露出的那处黑色石礁道，久久收不回目光。
顾川蛰伏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泛黑，洞口旁彻底没人后，他迫不及待从藏身的地方迅速沉步走出，毫不犹豫地只身下到了情况复杂的洞里。
洞内存着残雪，一踩就化成了湿滑的冰水，沾染到男人满是伤痕疮口的赤脚上。
海崖嶙峋崎岖，之前攀爬时割得顾川满脚都是血口，可他恍若未觉，不觉得疼不觉得冷，一心只想找到陶粟。
他随身携带着煤油打火机，每当遇到岔路时，就点开观察痕迹，饶是如此谨慎注意，也不免在情况复杂的洞坑内走错遇险许多回。
好在次次都有惊无险，顺着那些微不可见滚落的迹象，他在湿滑黑暗的斜下石道里耐心前行了许久，终于见着一点光亮，来到陶粟所在洞穴的上方道口。
而陶粟并不知道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下来找她，她此刻正坐在帐篷口给自己的身上贴着药膏。
那些膝盖与手肘上青紫的淤血在揉开后，就已经不怎么疼了，反而后背腰臀处的几道不好处理的淤伤时时刻刻泛着刺麻的痛意，甚至有隐隐加重的趋势。
陶粟疼得厉害，却没什么好办法，她揉又揉不到，只好从药箱里找出几张膏药，将衣摆掀开至腰间，使劲歪转着身子尝试贴到伤处。
而到达洞口的顾川在见到那抹熟悉的娇软身影后，完全没有多想，他忍耐不住内心的喜悦激动，单手一撑就跃了下去。
窄小的海崖洞里突然多出个人，把低垂着脑袋研究伤势的陶粟好生吓了一大跳。
她惊慌失措地扭回身子，瞪大眼眸看向来者，手中的膏药随之掉到潮湿的地上，再不好用了。
“别怕，是我。”顾川伸起双手，试图轻声安抚。
他声音低沉柔和，含着百转难耐的心思，眨也不眨地看向坐在地上的少女，哪还有之前面对北部女人们时的冷峻严酷。
陶粟难以置信地看着神祗一般降临到她面前的男人，生怕是自己看错了：“顾川？”
在看到自己担心了多日的人儿好好地坐在眼门前时，顾川始终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离近了两步，嗓音暗哑地叹道：“是我来晚了。”
原来真的是顾川，他找她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陶粟猛地从帐篷口站起，激动地直扑进对方怀里，而后者从善如流紧紧回抱住她。
一旁鱼油盆里的火光经此变动，火苗颤然抖动不已，将二者抱在一起的倒影在石壁岩上拉得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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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困境与顾川重逢后，陶粟满身的防备与胆怯都卸了力，像是所有委屈都找到了发泄口。
她埋在男人怀中呜咽着，断断续续叙说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呜我好害怕，他们给我喂了药……”
“还有嘉娜她们，欺负我不识字呜……她们都跑了，就丢下我……”
陶粟一想到自己连日以来的经历，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影影绰绰的火光下，少女过分白皙的容貌身段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顾川轻抚着她的长发，听到这里早已心疼不已，面目严峻的脸上神色很不好看。
他不擅长安慰，但却将陶粟遭受过的委屈牢牢记进了心里。
好在陶粟只需要倾听，等她哭哭啼啼发泄完心中情绪后，洞穴里的火光已经暗淡了不少，急需增加鱼油加持。
她从顾川怀里直起身来，随手抹了把眼泪，将眼角蹭得通红，想怯怯打量下男人的神情又不敢。
“那个……你都看见了吧？”陶粟环顾了一下洞穴内，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物品很多，眼下不管是哪一样都不好解释。
顾川闻言，只是伸手将她散乱的鬓发别回耳后：“别担心，如果你想，我可以当没看见。”
他说得很认真，也是表达了会为陶粟保守秘密的意思。
于是，陶粟始终坚持隐瞒空间的决心到今天忽然起了些许波动。
眼看瞒也瞒不住，她拉下顾川的大掌握进手里，磕磕绊绊坦白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就是那个……我有一个空间，空间你应该知道吧？”
见顾川点头，陶粟继续结结巴巴地说着：“就，我在里面存了一些常用的东西，像拿出来的这些都是，可能以后还会有其他的……”
话说到这里，眼见盆里的火真的即将要熄灭了，陶粟鼓起勇气当着顾川的面往里头放了一小捧鱼油。
下一秒，火又旺盛地烧了起来，就像顾川心里那些在海上遇见陶粟时的奇妙感，到今天终于都有了解释。
他执起陶粟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刀削一般的侧脸上表情柔和，对少女的信任满是欣喜。
“我绝不会告诉别人。”顾川向陶粟保证道。
陶粟刚哭过还泛着红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仿佛被雨洗过的水眸湿漉漉的，但还是追着多问了一句：“那……你会跟你阿妈和你弟弟说吗？”
“不会。”顾川温和地看着陶粟，语气并没有迟疑，“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绝不会告诉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
他继续说着关于未来的计划：“以后我们和阿妈他们并不会住在一起，我会带着你出去住，找个人少的地方，这样也不会有人发现……”
陶粟起初还面色如常，听到后头直接小脸爆红。
她只是要求顾川帮自己保守秘密而已，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两人住不住的……
可身为成熟直接的男性海民，在顾川看来，陶粟放心将秘密告诉他与把她自己托付给他，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区别。
更何况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之间本身就彼此有意，他愿意先做捅破那层窗户纸的人。
顾川认真看向陶粟：“所以阿粟，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海上？”
面对男人孟浪般的问话，陶粟红着脸低下头，似水的目光娇滴滴的，就是不敢落到顾川身上。
她有些心动，但也不太敢答应。
毕竟自己实在怕水又不会游泳，在海上生活对她而言是个极大的挑战，她不确定自己可以克服。
陶粟的迟疑与犹豫看在顾川眼里，他微微叹了口气，将她拥在怀中：“不用现在就回答我，可以等你想好以后再说。”
男人的胸腔在说话时发出振动，声音磁性好听，震得陶粟的耳侧痒呼呼的。
她感念顾川的体贴，放松地在他温厚的怀里拱了拱，毛茸茸的头顶时不时戳着对方的下颌，如同一头拱怀的快乐小羊。
顾川的心软了又软，宽和地纵容陶粟在他身上放肆，强健而有力的臂膀完全松懈下来。
任由她把玩着他，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
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