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带饭

    段群睡得还是不错的。

    早上五点半多，天还没完全亮，他眯着眼睛又趴了会，等睡意过去，才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

    毯子是蓝色的，覆着软软的毛，触感很柔软，透着股洗衣液的味道。

    段群捏着毯子看了半响，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笑了。

    他把毯子整整齐齐地叠好，然后起身到前边拿手机。

    手机消息爆棚，各方兄弟纷纷发来慰问:"老大，您还活着吗？"

    段群点开其中一个视频。

    视频背景是一中老操场，里边有很多人，现场非常嘈杂。其中两人滚打在地上，最帅的那个此时处于下风，虽然被凑了两拳，但依旧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网络速度真不是盖的，昨晚的打架现场被围观群众拍成视频，转发在一中二中各大群聊中，被大家热火朝天闲聊着。

    赵文耀估计玩了通宵的游戏。从昨晚十二点，直到早上五点，每隔半小时发条信息，最后干脆发了一排哭死的小人。

    段群捏着太阳穴揉了会，在空间统一回复:"本人还活着，谢谢。"

    接着又打开摄像头，对着侧脸来了张帅气无比的自拍照，一并发布。

    下一秒，赵文耀一个电话打来:"您真活着啊？!"

    段群没好气回他:"难不成你盼着我死"

    赵文耀:"那不能。您怎么就和高昊明打起来了，这架打得很突然啊，搞得我们猝不及防啊。"

    段群:"就打着玩，别担心。"

    赵文耀:"……您还有这爱好"

    段群不是特别想聊这个，于是转移话题:"你在家上网课上得怎么样？"

    赵文耀:"很爽啊。日夜不分，昼夜颠倒，不眠不休，醉生梦死，早日上榜!!!"

    段群问:"学校那边有消息么？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课。"

    赵文耀:"估计还得一个月，我昨天到学校看了下，整栋楼的线路都坏了，学校保守估计至少得一个月。"

    赵文耀有些惊讶:"老大，你不会要在一中呆一个月吧？我听说他们那还上晚自习。"

    段群:"嗯，晚自习还上到十点，啧啧。我看看吧，要是请不到假，我就回家上网课得了"

    赵文耀:"……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催着你那啥的"

    段群:"我知道，算了，先不说了。"

    距离寄宿生起床还有段时间，段群趁着宿管阿姨没上岗，把医药箱还了回去。

    然后他回到自习室，盯着毛毯和充电器发愁。

    他昨晚挺释放天性的，话匣子没了门，也没问人家愿不愿意，就单方面叭叭一堆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昨晚说得那些话，啧啧，真娘。

    段老大木在原地好半响，尴尬地无地自容。

    他磨磨蹭蹭在洗浴间照了下镜子，发现脸上伤好得差不多，就是膝盖有点疼，像是冬天跑了十公里被冻着的一样。

    然后他又在自习室赖了十多分钟，最后还是不情不愿上楼还东西。

    走廊亮着清亮的灯，两旁宿舍门紧闭着。段群顺着一路找，最后停在531宿舍门口。

    他盯着门牌号好一会，才抬起手准备敲门。

    手没碰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段群被吓了一跳，季路桥也意外地愣了愣。

    季路桥单手捧着洗漱盆，嗓音透着没睡醒的困倦。

    "你在这等多久了？"

    段群"啊"了声，连着充电器和毯子赶紧递过去:"就刚刚到。"

    季路桥盯着他看，半响接过东西回屋。

    就当段群松了口气时，季路桥又回头补充一句。

    他声音又低又快:"不是我的"

    段群:"……"

    季路桥抬了手臂挂着的毯子:"不是我的。"

    段群突然被逗乐了，绷住笑，配合地"嗯"了"嗯"。

    等季路桥再出来时，他手上除了自己的洗漱盆，还多了副一次性牙刷牙膏。

    段群接过道了声谢谢，跟着他往洗漱间走去，门口拐角进去是厕所，段群看见季路桥把洗漱盆搁在第一个水龙头，转身进去了。

    洗漱间有两排水龙头，上边是长长的镜子，段群原地杵了会，走到另一排去。

    厕所那边传来冲水的声音，段群通过镜子看到出来后的季路桥洗了洗手，然后也没换位置，用杯盛着水挤了牙膏漱口。

    段老大嘴里含着牙膏泡沫，心想现在气氛好像不太对，感觉不说两句话心里就很不踏实似的。

    于是他步子一挪再挪，挪到季路桥旁边站好。

    季路桥睨了他眼，就听见这家伙顶着满嘴的白泡沫，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早上好啊。"

    气氛热络地很是突兀，季路桥刷牙不喜欢说话，懒得理他。

    这人又骚气十足地眨了眨眼。

    季路桥拢手接了捧水，洗了把脸，端着洗漱盆走。

    段群:"……"相当挫败。

    两人中间隔着几米的距离，前后穿过清晨的校园，朝着教室走去。

    当后边人越走越慢，拖着前边人也慢了下来，两人速度直降大爷散步的档次

    路过人工湖时，前边季路桥突然停下，段群不明所以，拖着腿连蹦几下赶上去:"怎么了"

    季路桥冷着张脸，垂着眸子往下看。

    "没事"段群下意识把腿侧了侧，随手指着一个方向，笑呵呵道:"原来你们学校还有雕像啊，那……那个是哪位名人……语文书上的吗？"

    他的笑容过于牵强，转移话题的痕迹显而易见。

    季路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半响，抬起手臂:"要扶着吗？"

    段群突然不吭声了。

    他低着头，盯着这条横在他胸口的手臂，白嫩精瘦线条紧绷有力。

    季路桥耗着耐心等他，却见这位向来脸皮厚到天下无敌的家伙低声地说了声"不用"，兀自一人走到前面去。

    季路桥留在原地愣了会，心里没来由冒出一团火，爱咋咋地吧。

    他双手插着兜，不紧不慢跟着段群身后走。

    一路上，季路桥就见这家伙浑身哪哪都不自在。想要努力走得快些吧，却因牵动膝盖疼地他呲牙咧嘴，想要装作膝盖没事，却又演得一塌糊涂……

    季路桥像遛狗的主人般，跟着条身穿骚气紫格子衫长得十分惹眼却瘸了脚浑身都是戏的狗子，也不知道这家伙强撑面子有没有饭吃。

    主人全程冷眼围观狗子，心说，装，真会装，疼死你。

    狗子到了教室后又恢复正常，该读书还是读书，该写作业还是写作业，该和陆展鹏聊天还是聊。

    除了半个上午没离开座位，也没问候他亲爱的同桌。

    大课间，亲爱的同桌被狗子的肚子声响惹得不厌其烦，随手扔过去一包面包。

    狗子愣了下，低声道了句谢谢，就着面包小口小口啃着吃，吃相还挺斯文的。

    英语课，鉴于某条狗子深得严黎的喜欢，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被叫起五六次。

    终于在临近下课时，狗子因为没站稳，直接往他亲爱的同桌身上扑了上去。

    全班瞬间安静如鸡，五十双大眼睛布灵布灵的。

    英语老师惊愕:"段群，你……"

    狗子顶着所有人惊诧的目光，和它的主人维持着相当尴尬的姿势，而且主人的脸色还异常难看。

    狗子讪讪笑了笑，仓促地站直身子，但所有人都希望他能解释解释。

    狗子语出惊人:"和同桌偶尔打闹，有利于增加感情"

    说完，狗子为增加说法的可信度，甚至伸出狗爪子企图在主人身上拍两下，谁知主人并没有陪他演同学情深的心情，当即毫不犹豫拍开他的狗爪。

    狗子相当尴尬，这只被拒绝的狗爪无处安放，最后只能拍了拍裤子。

    中午放学后，教室人空了大半，陆展鹏发出约饭邀请:"季哥，段哥，吃饭去呗"

    某条狗子戏还没完。

    它皱着眉头装沉思，站起身给同桌让道，手里还不忘拎着张语文卷盯着看，看起来学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我再写几道，你们先去吧。"

    狗子就看见主人在他面前停下，若有所指地道:"记得吃饭，别太刻苦。"

    狗子意外地抬起头，刚好对上主人一言难尽的眼神。

    它飞快地"嗯"了声，心虚得低下头看卷子。

    食堂里，陆展鹏满嘴都是菜，嘴巴还不停:

    "季哥，你有没有觉得段哥今天很奇怪"

    季路桥低头干饭，"嗯"了声。

    陆展鹏又回忆了下，有些担心:"一个上午没上厕所，不会那个啥……有问题"

    ……

    教室人都去吃饭了，就狗子还埋头苦干。

    他抬头往窗外看了眼，才从口袋里掏出上午没吃完的半块面包。

    吃完之后依旧很饿，他弯腰卷起裤脚，发现膝盖青紫了一大片……

    生活不易，狗子叹气。

    吃完饭后，陆展鹏又拉着季路桥逛小卖部。

    说实话，陆展鹏觉得他季哥也很不对劲，吃饭走路都一言不发，眉头紧皱，感觉内心在想着事情，而且还犹犹豫豫，难以决断，甚至到了挣扎的程度。

    路过泡面区，季路桥突然停住。

    陆展鹏有些困惑:"季哥，泡面不健康，你上次说过，我就很少吃了。"

    季路桥沉默着，半响蹦出句:"其实……偶尔吃一次没关系"

    陆展鹏吓了一跳，试探道:"那买一包"

    季路桥幽幽看着他，没搭话。

    陆展鹏抹了把冷汗，连连摆手:"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吃，不吃"

    他季哥想捶死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

    惊喜永远在后头。

    两人还没上楼，陆展鹏发现他季哥没跟上，转身问:"季哥，你怎么不走了"

    季路桥:"……你先上去。"

    陆展鹏杵在原地，就见他季哥转身，向着食堂方向跑去……什么鬼

    整栋教学楼静悄悄的。

    陆展鹏怀着沉重的心情，中途上了个厕所，完成今日排毒后，刚进教室门，就见段群坐在座位上往嘴里灌水。

    陆展鹏:"段哥，你上午喝了几瓶水"

    段群有点没反应过来，于是照实说"三瓶吧。"

    "……三瓶"陆展鹏张了张嘴，像是懂了什么似的，也不戳人痛处，于是转移话题，调侃道:"你吃饭这么快的吗？"

    段群讪讪笑了笑，捂着饿瘪的肚子，相当心虚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余光就见走廊闪过一抹身影。

    陆展鹏错愕:"季哥，你"

    段群:"……"

    季路桥左手拎着盒饭，右手拎着白色袋子。

    额头上涔着一层潮意，脸还红扑扑的，但表情管理十分到位。

    他绷着脸把盒饭递给段群，相当冷淡说:"随手买的。"

    "……哦，谢谢"段群颤着手接过，感觉很不真实。

    陆展鹏陷入巨大的冲击中无法回神，看看段群，又看看季路桥……

    段群接过盒饭，起身给季路桥让道，眼神还瞄着他手里的袋子，袋子是透明的，是几块冰块。

    季路桥坐下后，皱眉:"还站着"

    "哦"段群听话地坐下，他把盒饭放在膝盖上，抬头就发现季路桥在看着自己。

    两人距离隔得近，段群听见他低低的喘气声，便问:"你跑步了"

    季路桥:"没有"

    段群:"……"又撒谎。

    段群还没来得及"哦"，就见他亲爱的同桌把自己的桌子往这边移过来。

    段群:"……"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

    "你傻子么？"季路桥有些无语，把装着冰块的袋子往桌上一放，不冷不淡道:"冰敷一下。"

    段群眨了眨眼……依旧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前排陆展鹏感觉世界恍惚，僵着身子坐回去。

    装着冰块的塑料袋被段群搁在脚边，因为段老大此刻实在太饿了。

    谁知一次性筷子没掰开两半，就听季路桥冷不丁来了句:"不然得残。"

    段群默默放下盒饭，弯腰拿起冰袋。

    也不知被同桌的语气吓得，还是被同桌这句话的内容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