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连接
那一年的情人节，暗网的第一个受害者舒琳死了。
她的死在整个s大并不光彩。曾经校园论坛上有铺天盖地的贴子在讨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有人将怀疑点引到郑飞身上。但她自杀后，所有的贴子都被封了，那些怀疑和讨论都不了了之，就算后续再提起也十分隐晦。
互联网没有记忆。
很快，人们就找到了新的谈资，将那个被逼到绝境的女孩抛到了脑后，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在背后当过她跳楼的助力推手一样。
而那一年的情人节，暗网正式开始使用加密算法，步入正轨。
情人节那天，郑飞和自己的新女友在温柔乡里沉沦。
何娇颖和路文奇则商讨出了这个新的加密算法，提高暗网的安全性。
而朱炜骏关上了讨论舒琳自杀的贴子，继续飞快敲着键盘，投入到暗网的维护中。
巨大的利益链条逐渐形成，暗网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慢慢潜入进了无数心怀鬼胎之人的电脑里。而这群创建它的人，如同寄生虫一般趴在受害者身上吸血，挥霍他们为自己带来的惊人利益。
尽管早已知道了这个结局……
余也浑身僵硬、四肢冰凉。
入冬的天气，寒风肆虐，但这都比不上余也自心间升上的那股强烈的寒意。
没有人打断，朱炜骏还在自顾自地往下说，余也突然冲了上来，冲着他的脸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朱炜骏被掀倒在地，一下就被打懵了。
“你们还是人吗！”
余也对着他的脸作势又要挥上一拳，但手腕很快就被握住了。宽大的手掌温柔地包裹了他的拳头，余也回过头去看到宋执右正站在他身后。
他的面容沉静，但余也在他眼里看到了担忧。
他伸手，轻轻拭去了余也眼角的泪水。
“别哭。”
那一刻，余也的视线彻底模糊，眼前之人的身影像是无数色彩拼接而成的碎片，但即便这样，他也是所有色彩里最好看的。
就好像宋执右心里的声音是余也所听过的声音里，最美好的一首歌。
宋执右将他搂进怀里，轻抚着他的脑袋：
“没事的，都过去了。”
余也的状态从他们去密室开始就一直不对劲。他的情绪起伏变得更大，易哭易笑易怒。就好像长久以来保护着他的壳有了一道裂缝，让他害怕的同时又难以控制情绪，也让宋执右有机会看见那个蜷缩在壳内的真正的余也。
但宋执右没有问他到底曾经遭遇了什么，他只是沉默地抱着壳中脆弱的余也，尽可能地告诉他，没事的，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伤害你了。
余也把脸埋在宋执右的怀里，闷闷地说：“你不知道。”
宋执右轻叹一声，笑道：“嗯，我不知道。”
那小心翼翼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诱哄一只缩在壳里探头探脑向外观察的小动物。柔软的爪子试探性地伸出来碰了他一下，被吓得飞快缩回去，但又贪恋那舒适的温度，下次又跃跃欲试地探出了毛茸茸的脑袋。
宋执右不急，他有足够的耐心。
总有一天，等到这只躲在保护壳里的小动物终于愿意出来了，他就将他抱在怀里，再也不会撒手，也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余也没应他的话，只是抬起头，注视着宋执右的眼睛。
“宋执右，我冷。”也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声音里有多少的委屈和任性：“我想吃火锅了。”
……
朱炜骏平白挨了一拳，也不敢还手，像具行尸走肉般地离开了。
即便此时此刻他还活着，但他却早已坠入了生不如死的恐惧之中。而且他很快就会受到来自法律的审判。
但余也还是觉得那一拳也不够解气，自顾自地生着闷气。他和宋执右继续留在那里，靠聊天和分析转移注意力。
案子进展到了这一步，已经有很多真相已大白，但仍有一个核心问题没有解决——
那五个人究竟为什么自杀？
就像咖啡店店长方玮所说，那是一群没有同情心、同理心的恶鬼，他们对自己做的事根本就不会感到愧疚，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为此自杀？
可他们五人的联系中最关键的显然就是这个暗网，要说最可能导致他们集体死亡的也只有这个暗网。
余也还是不能理解：“他们还都是学生，而且是s大的学生，毕业出去根本不愁找工作，他们为什么要冒着么大的风险去经营暗网，而且全程表现得这么冷漠。”
上传女友视频的郑飞、同为女性的何娇颖、痴迷技术的路文奇、随波逐流的朱炜骏……
不同性格、不同目的的人聚在一起，成为了共犯者。
“不用试图去理解他们，也不需要去理解。世界上总有人的思维很难被常人所理解，更何况是这么一群人的集合。”
宋执右的话像是就事论事，但又像是在借此告诫余也——不要陷得太深。
余也也就很快放弃了去想这个问题，他们开始专注于这个案件本身。
“如果是这个暗网导致了这些人的死亡的话，那么又会是谁呢？”
暗网、视频、校园暴力、自杀的受害者……
等等。
余也抬起头，看着宋执右，脱口而出：
“受害者？”
如果说这是一场来自受害者的复仇，很多细节倒也可以解释。只是他们是怎么做到令一群丧心病狂的人心甘情愿地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宋执右先给罗国权发了消息，提出调取和分析暗网中这些受害者的资料。之后他沉思片刻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有可能是受害者，也有可能是其他与这个暗网有利益纠葛的人。”
余也同意这个想法，但目前受害者这个方向是最好调查的。
很快，罗国权那边就来了消息。
警方那边的技术组这两天焦头烂额，加班加点地处理暗网的事情，他们手头也正在整理其中受害者的资料，因此宋执右一问，那边就有了结果。
罗国权发的是文件，第一页出现的名字就是舒琳，目前已经死亡，系自杀。
文件上简单整理了受害者的个人资料，包括简要经历、家庭关系等。余也一开始没有细看，可等看到舒琳的照片的时候莫名觉得很眼熟。
“你有没有觉得在哪里看过？”余也问宋执右。
宋执右正在快速阅览其他受害者的关系，闻言顿住了。
舒琳两年多前就死了，宋执右也许在学校偶然碰见过，认识舒琳也不奇怪，但余也又为什么会觉得眼熟？
余也觉得很奇怪，他盯着舒琳的照片，看着她的眉眼，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就是最近的事。
到底是在哪里……
“密室……”
余也瞪大了眼睛，自己也为这个答案感到震惊。他激动地对宋执右说：
“是密室！那家密室的老板！”
这五名死者的联系点有两个，一个是死前都去过密室，一个是共同组建了暗网。
前者很可能是致使他们死亡的直接原因，而后者则很可能是犯人的动机所在。
他们之前先去了密室，发现那里有古怪，似乎存在一个隐藏房间。但暂时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难以将密室和这几起自杀直接关联。而后来他们又查出了暗网，了解了这些死者背后被极力隐藏的秘密。
这两条线看似毫不相关，但舒琳——也就是暗网的第一名受害者，却将它们紧紧联系了起来。
“董薇，舒琳母亲的妹妹，也是舒琳的小姨。”
从s大开车前往密室的路上，余也把具体资料念给宋执右听。
“舒琳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忙于工作，所以舒琳基本是董薇带大的，跟这个小姨的关系很亲。而董薇没有结婚生子，她几乎把舒琳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当时舒琳去世，警察找到董薇，董薇的情绪很崩溃。”
“当时她不知道舒琳自杀的原因？”宋执右问。
“应该不知道。”余也翻阅着手头的资料回答：“但如果她接受不了舒琳的自杀，事后应该会去查。”
如果她去查，就肯定能查到郑飞头上。但董薇能动用的关系有限，能不能查出暗网和其余几人还不好说。
车在密室附近停下，二人走了进去。
今天店内的人倒是不多，只有零星两个坐在角落玩手机的，大概是在等同伴。听见门口的动静，密室店主董薇抬起头，一看是他们，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你们又来啦？这回想要玩什么？”
她长得很美丽，一双眼睛与舒琳神似，眼尾微微挑起，一颦一笑间均是风情万种。只是舒琳还小、经历不足，气质更为纯粹，而眼前这个女人则是经历年华洗涤后的成熟艳丽，是两种不同的美。
就因为这不同的风格气质差异，余也才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他们没有回答董薇，反而径直走到她面前，开门见山道：
“我们知道是你。”
董薇一愣，但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恰到好处地表达出了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宋执右毫不避让地直视那双美目，两人视线相碰，能看见彼此目光中的深意。
宋执右笑道：“我们在说什么你不清楚吗？还是说舒琳的事你已经忘了？”
提到舒琳，董薇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那风情万种的眉眼变得冰冷刺骨，这副样子令余也想起先前在黑暗的密室中，那个拿着手电，微笑着请他们出去的女人。那时她的眼神也是像现在这样，如同鬼刹修罗。
朱唇轻启，她的声音也像是在百尺寒潭中冰冻过一般：
“不许提她。”
她沉着脸说：“你们没有资格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