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26章 第26章
从监控室急急跑出,重新整理乱了妆造。
逢夏站在丝绒大幕后,待演后台还有布景未干的油漆味,周遭只从缝隙淌进外头声色喧闹的浓稠光影。
一星半点,夹杂着短短徐徐鼓掌的声色。失控的心跳节奏不由自主。
逢夏深呼吸,在等待陈彦老师说完介绍词准备登场。攥紧手中的月白纱,布料质感丝滑柔顺,指尖触碰到的地方都像沾染上丝丝点点的清凉感。
她分神去看薄纱面,平时她便用它排练,仔仔细细辨认过,确实是她平常用的那条没错。悬着的心回归半边心房。
"《茧》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今天也给大家准备了个小小惊喜,我们特邀了青年小提琴演奏家宋疏迟,进行现场演奏。"
陈彦是喜欢给观众惊喜的人,对他而言,越是惊艳的宝藏越不能提前曝光,所以至今未官宣过《茧》是请宋疏迟现场演奏。
观众席蜂拥而至的热烈欢呼,几近要淹没她耳际所有的声音。
无所不能的天之骄子。仅倏地出现的一个名字,也叫人心生敬仰。
逢夏视线不禁往上走。因为《茧》的舞台设置,采用升降台上场,他在高台演奏。
还未用追光灯定格,已耀眼得足够叫人侧目。西装裤勾画出笔挺修长的褪线,窄腰宽肩,那把历史悠久的名琴乖巧地躺在他宽大的手掌间憩息。
隔着遥不可及的高度。
如睥睨般淡淡看过来。
场外叫人缭乱艳羡的介绍词还在继续,掌声涌动,一帘之隔,分裂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静谧无言,都能听见长风肆意张扬的声音。
她站在黑暗里,仰头便是男人满身光影,如春水煎茶那般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似乎在笑,又好像没有。总叫逢夏想起十几分钟之前,男人漫不经心睇过来的含着笑的眉眼弧度。
"夏夏。"
"有我在,你在担心什么"
手悄无声息捏住月白纱,所有喧嚣的情绪好像都在此刻消弭殆尽。
应着陈彦老师最后一道“希望大家能享受《矛盾》的最后一场剧目,《茧》,舞蹈演员,逢夏。"的声音。
红幕缓缓拉开。伸手不见五指,
正场内外唯剩一盏莹莹之光落在如烈火腾烧的红裙间。
第一道舒缓嘹亮的琴音破开死寂。
少女低眉垂目,绷得笔直的赤足未有一丝松懈起舞,动作却如翩跹的蝴蝶自由,几个连续的高难度起跳却好似羽毛轻飘落地,轻盈不见踪迹。
那束明黄澄亮的光时刻追寻,红裙在轻灵的琴音里荡出的弧度优雅而温柔。彼时的她是自由的,是快乐的,在昏暗光影里如梦似幻飘动。
琴音转急倏然悲怆,似掐住喉咙间的手,呼吸难平,那抹光骤然减暗。
从长袖里涌动的月臼纱绕着她的周身,似密不透风的厚重城墙,只在交错的须臾间能瞧见少女的面庞。
最猛烈相撞的红白色。费力的追寻、舞动,却依旧牢牢缠裹住的厚茧,能汲取着她所有的生命力为献祭,张狂缠绕。
看不到表情,想要破蛹的痛苦却淋漓尽致的跃然于前,如同凤凰浴火重生毕竟的涅槃,可在困顿迷朦的她和纱之间,似乎连最自由的风都难以跨越。
不断的挣扎,宽大的薄纱覆头蔽足,她蜷缩于地面,面部已被如潮水下落轻盈纱布吞噬,只有足尖方能动作。
绷得笔直,生生不息的。
那被纱淹没,纤细如纸片的身影,竟然还藏着倔强到令人错愕的力道挣扎。满场都浸泡在无言的酸楚里,似乎很轻的,从台下涌上几声浅浅的抽噎。
所谓完美的现代舞,雅俗共赏,即便不去细究其中深意,不懂什么艺术舞蹈,仅只凭一人一舞也叫人不自觉陷进其中,共情、欢喜,潸然泪下。
直至最后一秒,她只是挣脱开双眼之间的纱,却仍用尽全力望那道矜贵的身影靠,趋光。
都说飞蛾扑火只为昙花一现的光怪陆离。约莫,不过如此。
逢夏整个人几近被纱缠得呼吸不过来,吐纳之间如有针扎,耳边是急速呼喊的风声,细汗濡湿单薄的红裙。
极高难度的表演叫她全身乏力,在黑暗砸落人间之前,如雷的掌声震得她心潮澎湃。
热烈地,只为她一个人响起的满场华彩。这操蛋的世界,也有一瞬冲破所有困苦磨难,独独向她而来的光。
世人顺流。而她,她偏要如飞蛾扑火,死也绝不认命。
演完整场《矛盾》到全体演
员收场结尾谢幕,已然晚上九点多。
陈彦朗声笑: "夏夏,你真的出乎我意料!你是不是什么舞台表演体质我特地看过了,你好像只要一上台,整个舞蹈就会表演得特别特别好!人来疯啊"
不等她反应,陈彦直接带着她一起去后台接受几家娱记的采访,甚至还带上她去跟的他的粉丝一起交谈感谢。
逢夏本就是自来熟的性子,谈笑风生自如,还不忘跟薅羊毛似的,来签名合照的都会送一支荔枝玫瑰。
引得她这签名队伍反倒是越来越长。
记者将镜头持续对准逢夏录制,还不忘笑着问陈彦。
"这小姑娘厉害啊,跳舞情商颜值都好,我都看到来给她递名片的星探了,您可要好好藏住啊。"
“我可藏不住这丫头。"陈彦眼角笑得多出几道鱼尾纹,甚为满意, ”我看这丫头的光,怕是没有人能藏得住啊。"
虽说逢夏的技巧还是不能将《茧》这支舞发挥到极致,但《茧》要的就是十七八岁的不断面对压力、不断成长的少年气。
而如逢夏这般会犯错、不完美,却永远不被任何困难磨半分棱角的,就是他所寻求的破茧。这样的人,怕是被踩到尘埃里都能倔强盛开出最亮眼的石边花。
察觉到陈彦老师投递过来的目光,逢夏弯了弯狐狸眼,示意打招呼。
她的粉丝福利还真是不差,基本上能答应的要求都答应了,疲惫地伸了伸懒腰,余光注意到不远处一位穿着粉色lolita裙的女孩。
仔细看,不太像女孩儿。衣着露出来的部分是偏男性的骨骼和身高,眉眼间偏英气。
从一开始签名她就注意到了对方一直往这边打量,只是似乎有些不太敢上前,队伍的人都走完了,他还拿着《矛盾》的剧场海报踟蹰的模样。
逢夏拿了最后几只玫瑰走过去。"要吗"
约莫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过来,男生有些被吓到,半晌才接过而她手里的玫瑰花。"谢谢……那个,你能……"
"能。"
"啊"男生骤然抬头。
"签名合照"逢夏笑起来
"你想要什么""签、签名。"
在男生把海报递过来时,她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淤青的伤痕,视线略过,却未多说。
男生小声道: “我……我其实是你的粉丝,我关注你很久了,今天也是特地来看你的,你跳舞真的很、很美。"
逢夏回答得真诚: "谢谢,你也很美。"
她那双眼睛总是清透到摄人心魄的,只一眼便能彻底安下心来。
男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起笑起来,声音大了些, “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夸我,在学校里大家多多少少都骂我是变态……"
"如果不一样就是变态。"逢夏签名完,递给他, "那他们应该庆幸,你没觉得他们是变|态。"男生愣愣接过,垂眼看到杂志上的签名,笔走龙蛇。
【拜托,当个变|态超酷的。】
【——逢夏。】
"谢谢你的喜欢。"
少女眼底融进细碎的光,灿烂又温暖的。“回家路上小心。”
目送完最后一位粉丝,逢夏累得跌坐进沙发椅里,《茧》对她确实难,而只是跳五分钟,足尖脚踝痛得像美人鱼上岸。
只是这快两个月的灭顶压力总算能卸下,这点痛对她而言就只剩下了快乐。
大剧院关门时点是十一点,舞团其他成员早早完事都先去庆功宴了。“累了”陈彦走过来, "丫头,咱聊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的舞团我保证,你跟着
我,照样名扬四海,享誉国际,我必定能将你培养成新一代的佼佼者。"
业内皆知,让陈彦老师亲自收入门下的舞蹈演员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且各个都已成颇有名气的职业舞蹈家。
这机会和天上掉金子无异。
逢夏刚想开口: “我——”
"不用急着回答,慢慢想。”陈彦笑着, "去参加庆功宴放松放松,我就不凑你们年轻人的热闹了,好好玩。"
逢夏起身送: "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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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事态紧急,没来得及问月白纱丢失的前后理由。她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绝不会忍了这么大的亏往肚子里咽。
看向不远处还被记者和迷弟迷妹们簇拥得水泄不通的宋疏迟,她正在脑海里思索着要从哪个角度能去问。
看起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正打算迈步往前走。
喧嚣里沉淀下的清冽轻而落地。“一起去吧。”"有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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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凌晨,高楼都市的夜生活才得窥见一隅躁动。
电子音乐的节拍像敲在耳膜上那般,视线被昏暗的霓虹灯遮掩大半,酒色同音浪沸腾,尼古丁的刺激性薄雾无孔不入地引诱着每一个角落。
m2 club向来只对非富即贵身份金贵的主提供二楼的包厢场地,一套申请流程麻烦,甚少遇见过开放的二层。
逢夏亦步亦趋地跟在宋疏迟身后,她已是游历夜场的老玩家,却也是第一次见这般浩大的阵仗。
在这般喧闹的酒色场所却像蓦然沉寂,周遭躁动的空气都如渐渐安分似的。
从上二楼的路口伊始,便围着两排人高马大分外健硕的黑衣保镖,像极门神,冷眼横眉,不怒自威。
总经理亲自下来迎接,微弯身,恭敬指引向前。"少爷。"
连一楼的人群也纷纷仰头侧目关注而来。逢夏悄然观察着身边人的神色。
暗色调的光影贪婪地攀进那件冷白色的矜贵衬衫,下颌线锋利如刃,未见分毫波澜。他似乎早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仅只是略微颔首,便缓步向前。
她注意到,他每上一个台阶,严阵以待的保镖便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心跳似乎跟着一声又一声奉若神明的“少爷”鼓动。
逢夏眼神轻动,没再到处打量,不自觉将自己一向不够规矩的动作一再收敛,呼吸放轻,神色不能显山漏水。
在这样的场合才能发现。所谓如天堑般分割得清清楚楚的云泥之别,并不是用在身侧长短的距离远近来衡量的。
"少爷,来了。"
二楼入口,沈舟渡懒懒散散地倚靠着栏杆,断眉挑起。"人我给你扣着了,吵得要命。"
/>"谢了。"他应。
周围的音乐很吵,她要很聚精会神才能听到动静。
似乎是知道她会有不适,男人微微偏头过来,如亲昵的低声耳语,缓缓:"人送你了。"
已到包厢的门口,纸醉金迷的财色酒气几乎是扑面而来,隔着一道奢靡金黄的厚重大门,从门缝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里面女孩儿惊恐的尖叫声。
——是让人毛孔也悚惧颤栗的高分贝音频。
逢夏眼瞳憧动,脚步比反应还快往后退开半步。她错愕看向他。
恰逢club游曳进一阵冰蓝撞冷紫更迭的暗光,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衬分外蛊惑,明明还是那般斯文而温柔的神色。
在此时,却像罗生门开放的交界,云波诡谲,无数的恶劣因子氤氲播撒。恶鬼临世,地狱和人间一线之隔。
宋疏迟眉眼的弧度很淡,显得笑意干净而无害。"敢不敢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让我看看是谁吓唬我: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