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答应
又过了一月,杨花镇先前的瘟疫渐渐平息下去,染病死的得到了安葬,那个死气沉沉的杨花镇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那个名扬天下的重镇又恢复了往日人来人往的熙攘场面来。
皇帝也终是扬眉吐气,龙颜大悦,大手一挥便是勒令天下选秀。
消息传遍了全国上上下下。
而今皇帝的后宫尚算充盈,皇子们也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其实许多好人家的女子都不愿意入宫,都在等着下一位新皇的登基,可是显然,她们一时半会是等不到的。
皇帝这次选秀,不仅是想冲一冲全国上下因瘟疫带来的阴沉之气,更想借此机会,肃清后庭,扶持新贵,不让五大族在后宫独大。
宋父宋母这些日子里自然在街头巷尾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特地去衙门前贴布告处看了看,确有其事的时候,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的跑到宋玉琅跟前。
宋玉琅刚忙完一天回来,但他也不敢懈怠,一回家就拿起了书,见宋父宋母前来,他只得搁下了手中的物什:“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宋父宋母大喘气着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道:“玉琅,你听说圣上想要选秀的事情吗?”
宋玉琅听闻二人的来意哭笑不得:“你们的儿子虽然贵为状元郎,可是在满朝文武中间是不够看的,更何况当时儿子入宫告御状,圣上是知晓姐姐的事情的,虽然天朝有娶二嫁女的习俗,但姐姐之前毕竟无媒无聘,选秀标准严格,姐姐是不可能入宫的。”
宋父宋母一听就知道他曲解了他们的意思,忙道:“不是要你送你姐姐进去,你姐姐那个榆木脑袋,进了宫也不知道争宠,她若是真嫁不出去,我们已经决定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了。”
接着,他们又补道:“你看老家的云霞妹妹,生得好看,人又激灵,虽然亲缘隔着远,但你若能把她送进宫,她这一辈子都会感谢你的,更何况我们听得那些高官们都是把自己家中的女儿送进宫来巩固自家的地位,玉琅你虽老实,但也应当有备无患啊。”
宋父宋母虽是农家出身,但在当地可算是小有钱财,话也能说囫囵,但放在京城能够上的字也算囫囵了。
宋玉琅叹了口气,宋母宋父来了京城,每日便没有事情干,老家的地也都被卖掉了,日日便想着他如何才能升官发财,而今更是提出了选秀这个建议。
宋云霞他是有印象的,却是是十里八村的美人,虽然在京城的一众闺秀中不够看,但也算是小家碧玉,别有姿色。他们是为远房的亲戚,几年来都不走动一次,依稀记得这位妹妹十分的聪慧,幼时经常在兄弟姊妹中间骗些玩意。
但宋玉琅是读书人,是万不会做出把女子送入后庭,以助自己前途的事来。
他本是冷下脸,但面对的是自己的爹娘,他向来孝顺,便缓和了神情:“爹娘,此事不要再提了。”
宋父宋母见宋玉琅是这副态度,自然知道他向来有傲骨,便也没有多言,只是心中却暗暗把这些事情几下。
宋玉琅不着急,他们做爹娘的不能也不着急吧。连中三元是何等的殊荣,他们在老家狠狠的扬眉吐气了一番,叫宋玉琅做上大官,也不枉他们来世一场!
……
消息同样传回了云乡府。
刘广兰正执着棋子与朝阳郡主对弈,乍然听见这样的消息,素手一顿。
燕照自然发觉了她的不妥,知她自己其实并不想入宫,无非是碍着陆府的面子不好拒绝,她叹了一口气:“若你不想,就不要勉强,陆府子女众多,不是非要你去,也不是非要陆惜惜,别把自己困得太死了。”
刘广兰却不言不语,只低下眉。
她的母亲陆安因着嫁的远,很少回过陆府,更何况她是大三房家的,直系的外公外婆都已经出事,而今陆老太君与吴氏都对她很好,没有因着她杀刘正的事情而对她别有看法,这是很难得的。
燕照说的她都知晓,只不过叫陆府的其他人去嫁哪有那么容易呢?哪能找到相工们能对上眼的女子?
刘广兰心意已决。
燕照观她神情,自是知道这位做下的决定就没有改变的道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
沈樊这几日一直在往陆府跑,正巧撞上从汀兰院出来的刘广兰。
她善意的对刘广兰笑了笑。
这些日子她自然听说了相工想要将刘广兰记到名册上的事情,对于沈樊来说,她的势力,财富比之刘广兰好了不知多少,自然对刘广兰也没有那种竞争之意。
她轻哼一声,起码比是陆惜惜好上不少。
若是先前的刘广兰,纵使是沈樊她也不会给一个好眼色,如今却不一样,她要入宫了,系着陆府的荣华富贵入宫。
她没有争宠之心,只想着是换一个地方住着而已,总归不让陆氏倾覆,安安稳稳的过着宫中的日子罢了。
燕熙站在屋前,对着沈樊笑。
沈樊与刘广兰擦肩而过,迎了上去。她注意到燕熙的目光在刘广兰身上停过一瞬。
她半试探的开口:“郡主殿下,这刘姑娘是朝阳郡主请来汀兰院的吗?”
一月前陆府门前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沈樊自然有所耳闻,只不过今次才碰上。
燕熙点点头,这些日子刘广兰与燕照的感情十分要好。
燕熙知道二人的过往,是以并不觉得奇怪。
沈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也该去拜会拜会这位刘姑娘。
临走前,沈樊碰到了陆惜惜。
如今的陆惜惜仿佛没了之前的傲骨,只是一双眼睛仍然阴鸷。
她显然也看到了沈樊,一双眼瞳黑的吓人。
沈樊与她错身,忽然回过头道:“选秀在即,你可知道?”
陆惜惜顿在那里,她自然早就听说了。
沈樊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奚落道:“庶女就是庶女,不要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陆惜惜的双手紧握成拳,她低垂着眸回过身,望着沈樊渐远的背影。
沈樊身着华服,聘婷袅袅的背影,已初见宫中丽人的仪态。沈府这些日子给她请的老嬷嬷,真不是白请的。
陆惜惜这些日子被吴氏明摆着打压,下人们对她阳奉阴违,对她的命令视若无睹,连柳姨娘在父亲旁吹的枕头风也不管用了。陆惜惜自然不知道,她姨娘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陆大爷气急败坏的去找吴氏,却被吴氏三两拨千金给拨了回去:“大爷,你觉着你的宝贝女儿真的适合在宫里生活吗?”
“什么意思?”
“你自己女儿什么秉性你不知道?往日你再宠爱那对母女,我可有置喙过?可事关陆府的未来,大爷真的肯孤注一掷的为她搏这个前途吗?”
陆大爷沉默了。
他虽是真的宠爱柳姨娘,把陆惜惜捧在心间上,却也清楚的明白,陆惜惜是个万事争强好胜,不择手段的人,让这样不可控的棋子入宫,才是将陆府摆在了刀刃上。
陆大爷头一回没有因为柳姨娘而反驳吴氏,当晚就在吴氏的屋子里歇下了。
陆惜惜当时还特别的不可置信。她的姨娘年过三十还盛宠不衰,陆府虽然有每月初一十五宿在正室房里的传统,却一直被陆大爷当作摆设,没想到那日却是乖乖宿在了吴氏的房里。
吴氏长得不丑,却也没有多惊艳,像陆大爷这般喜爱美人的,自然对吴氏没有什么兴趣。
陆惜惜自诩比陆长长长得好看许多,陆长长除了比她多一个嫡女身份还有什么呢?陆大爷的宠爱也是她的,不过没想到最终对她造成威胁的,不是陆长长,而是刘广兰。
刘广兰先前的身份很好,是整个陆府里,除了嫁给天策将军家的两位郡主,出身最好的。从前刘广兰的母亲带她回了陆府,小小的姑娘穿着绫罗,那副天真纯洁的模样,令她嫉妒至极,凭什么她要处处算计?而这些人只要投胎投的好,便能被保护的这样好呢?
刘广兰成了她心中的头号警铃。这感觉是有别于两位郡主的,毕竟那两位郡主她根本没有见过,便对她们的妒忌更少了些。
可是后来传来她在乱中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嘴角却压不住笑。
刘广兰甚至还要回云乡来投奔陆府!
好在刘广兰一直伏地做小,她也渐渐忘记了这个人。
但偏偏天有不测风云,一道平常至极的赏花宴罢了,却叫她又彻底现于人前,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
这些人难道都忘了!她就是那个有悖天伦的弑父者吗?
更有她设计叫胡氏在陆府门前大闹,却被朝阳郡主三言两语的摆平。
她为了与胡氏搭上线,费了多少的心思,最终还为刘广兰做了嫁衣。叫她这些日子怎能不恨!怎能不狼狈!
陆惜惜眼下的黑圈被层层脂粉掩住,她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
选秀在即,她们马上就要起京,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究竟是入宫成为受尽宠爱的宫妃,还是被吴氏随意打发给一个脚夫,成败,在此一举。
……
相工们距上次来陆府,也一月有余。
京中已定下选秀的时日,两月之后。
在选秀前的一月,相工们便要带着众女子上京了。
相工们选的归相工,只是从容的方面无可挑剔。在能见上皇帝之前,就先有内务府派人细细挑选审视,一些家中没有势力银钱的,纵使容貌再出众,也不免打道回府。
今日,他们是来上门来看看陆府思量的如何了。
吴氏这回恭恭敬敬的把他们请到了陆府的大堂里,摆出了好茶。
她笑着与相工们周旋,笑着遣人去请了刘广兰。
大堂的屋门敞着,往外看去,显然是一面石屏。
相工们饮了一口茶盏,正要问吴氏的意思,无意间转过了头,却是惊鸿一瞥。
刘广兰今日是一身大红的衣裙,肤白若凝脂。待她走近,便能发现她的额中画着一朵梅花,她微微一笑,便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思。
往常他们都觉得刘广兰是个过于端庄的女子,没成想今日连这样张扬的风格也能驾驭。
相工们的双眸亮了起来。
其实各地的相工们之间都有默默的在比试,比试每三年内务府选中的人数,与皇帝点选的人数。
相工们心中都有一个念头,这样的女子,不失端庄,不失灵动,不说内务府,就连皇上也会赞叹。唯一不好的便是她的过往,相工们叹了一口气,若是刘广兰没有从前那些事,也许更能看好。
而今云乡府,这些相工们都把宝压在刘广兰与沈樊的身上了。
今日见刘广兰这般打扮,相工们的心中都有了个谱,看来陆府是答应了刘广兰来选秀。
相工们露出欣慰的神情,又与吴氏客套了一番,便笑着走了,只是临走前还道:“还有一个月我们便要启程入京,还望陆大夫人在这些日子里能延请一位名师教习刘姑娘,既都打算参选,便不要浪费这个机会才是。”
吴氏笑着应了。
“对了。”相工们回转过身,道,“听说了刘姑娘继母的事情,这种当要处理干净才是,若是一直留着,不免成了隐患,若是刘姑娘真能得顾圣眷,就不要小看了那母女俩。”
吴氏似是沉思,显然记下了这个事情。
吴氏亲自将几人送到了陆府的门前,看着他们乘着马车离去,这才摇着小金扇回了大堂。
刘广兰还在那候着。
吴氏叹了口气:“你也别怪大舅母不近人情,这选秀啊,不得不去。”
她在探听刘广兰的意思。
方才相工提到给刘广兰找一个教习嬷嬷,若是刘广兰真心想去选秀,不指着落选的话,她便会答应的。
刘广兰心思灵巧,自然懂吴氏的意思:“不知大舅母是如何想得?”
吴氏并不意外,只轻轻道:“你能不能入选,于陆府都没有什么,但你也要为自己打算,圣上虽比你大上许多,却正是年富力壮的时候,未必不是良人,你也当好好思量一下。”
刘广兰闻言低下了眸。
吴氏见她今日一身红衣,与平日大相径庭,不免长长的叹了口气:“陆安妹妹若是见你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