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小狸花的新住所是一家制衣厂，自从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后，它再也不用住小笼子了，它的新窝是一块纸皮，唯一让它烦恼的是厕所没了。有一次它实在没忍住拉在了办公桌角落上，铲屎官揪着它耳朵将它提了起来骂。
揪耳朵很疼，比咬后颈肉还要疼。
但它知道了，不能在这里拉屎。
可要去哪里拉呢？这次没有猫教它了，它只能自己摸索。它巡逻了整个工厂，在一个角落的房间里闻到了屎味。那是工厂的厕所，简单地隔间，每一扇门下面都有条通风的缝隙。对于人类来说，这条缝隙太小的，可对于猫甚至是幼猫来说，这条缝隙太简单了。
那一天，有个员工便秘，满脸狰狞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憋出了一股屎意，结果一睁开眼睛，发现门缝下面探出了一颗猫头，正很专注地研究人类是怎么上厕所的。
员工：“……”
小狸花：“……喵呜？”你不拉了吗？
那名员工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便秘还要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幸运的是，小狸花找到了上厕所的方法。不知道哪位员工将小狸花蹲坑的照片传上了朋友圈，获得了一堆的点赞，而小狸花也获得了人生第一次被人类用湿纸巾擦脚擦屁股的经验。
上厕所的事情解决了，小狸花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日子。直到夜晚，它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那是非常细微的“吱吱”声，它知道这种声音来源于老鼠，猫妈妈偶尔会捉老鼠给它们玩。
它眼睛一亮，下意识压低了上半身，动作缓慢地顺着声音走去。它刻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让声音近乎全无，那是从大哥那儿学来的狩猎技巧。很快，它发现了声音的来源，有只跟它一般大的老鼠正在垃圾桶旁边偷吃。
次日，新铲屎官一来到工厂就发现门口放着一只大老鼠，小狸花听到声响走了过来蹭了蹭新铲屎官的裤脚，然后用爪子洗脸。新铲屎官蹲下来摸摸它的头，惊喜地问道：“这是你捉的？真了不起！”
而这也是她特意找朋友要来一只狸花猫的原因，不然狸花猫又不是特别好看也不是什么品种猫，没几个人愿意去养这样的土猫的。
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的小狸花：“喵呜~”
那天，小狸花得到了一根火腿肠，它觉得新铲屎官说不定特别喜欢这种脏兮兮的老鼠，所以每天晚上都很积极地捉来送给她。但它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每次铲屎官都会把老鼠扔了，次数多了，火腿肠也不奖励了，不过只是摸摸它的头，它也心满意足了。
它在工厂里呆了将近三个月，已经是六个月大的小母猫了，频临发情期，但比发情期更快来到的，是新年。工厂放大假，一放就是将近二十天，因为里面有很多是外地人。
新铲屎官把小狸花抱上了车，再一次坐上车，小狸花依旧有些紧张，但这次它没有被关进笼子里，而是放在了脚蹬上。它已经知道了这怪物叫车，它记得这个发音，车太高大了，比铲屎官还要高大，经常看不到地面小小的存在，所以要注意避让，不然会被踩死。
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上面还有点湿漉漉的，上车之前，铲屎官把它的四只爪子都用湿纸巾擦了一遍。开车的是铲屎官的伴侣，小狸花看了看那男人，又扭头瞧了瞧铲屎官，终于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走到了铲屎官的腿上。
当时铲屎官正在聊天，下意识就想将它拨下去，嫌脏。可还没等碰到它，就发现它竟然在她腿上踩奶，这是从未有过的动作。
天气已经冷了，铲屎官穿的有点厚，只能感觉到小狸花很认真地张开爪子一下、两下地踩，软软的，感觉还挺微妙。踩够了，它才把身体转了一个圈，蜷缩起来躺在上面睡觉。
铲屎官想了想，终于还是于心不忍，没有再动它。
踩奶，这是开始把她当妈妈了。
开车开了半个小时的路，铲屎官们的家在村子里，下车后小狸花就被塞到了一个很大的狗笼里，一半依旧是让猫难受的横杆，一半被铺上了厚厚的垫子，不过垫子上有很多洞，看起来像蜂巢。
铲屎官的家有养狗，是只黄色的土狗，看到铲屎官时兴奋地直摇尾巴，当然，看到它更高兴，随时扑上来的模样。
小狸花连笼子被放到了院子的墙脚下，土狗趴在地上，朝它吠了好几声，把小狸花吓地拱起背炸毛了，露出尖牙满目狰狞。
之后发现不过瘾，土狗竟把手伸进去够它。
“哈啊——！！？”
小狸花试图将它吓走，没用，眼看着那只前爪伸到面前来，小狸花一巴掌就拍了过去。可能是拍疼了，土狗委屈地收回右爪，然后换了只左爪，下场一个样。可后来土狗发现小狸花站地有点远，它聪明地绕到了一边，再伸爪子，可惜，被小狸花快速后退避开了。
狗的名字不愧是狗。
它绕了好几圈，伸了n多次爪子，皆被小狸花无情碾压，后来小狸花发现了一个破绽，它紧贴着墙脚，四肢叠起趴在笼子深处的正中央，饶是土狗伸再多爪子都稳如泰山，颇有霸道总裁风范地看着铲屎官们搬东西。
因为这个位置土狗碰不着，它手短……
于是多次尝试后连猫的毛都没碰到的土狗委屈了，很沮丧地趴在笼子旁边，紧贴着笼子。
新铲屎官们有个女儿，正在读大专。她对于出现了一只猫感到很惊喜，就因为家里有狗，猫又出了名的感情淡薄容易失踪，所以家里一直不肯养猫。半岁大的狸花猫已经长开了，虽然看上去依旧很稚幼。
工厂里忙碌的生活让它看起来非常健壮，一点都不胖，当它睁大着一双金黄色的竖瞳直勾勾盯着你时，会莫名的有一种它在鄙视全人类的感觉。但事实上它在想的是：这人类身上有铲屎官的味道，好像是铲屎官的孩子，嘿！孩子，你是来送吃的吗？我饿了！
女儿怎么可能随身带吃的。
她想要把手伸进去摸猫，可是根本伸不进去，小狸花也不会傻到有狗在旁边的情况下自己凑过去，所以她只好蹲在那唤了声：“你好呀小猫咪。”
小狸花看了她一会儿，觉得自己要表现地好点：“喵呜~”
“你看起来真可爱。”
“喵呜~”
“可惜不是白猫，我喜欢那种纯白的，可是妈妈说容易脏。”
“嗯呜~”
土狗看到小主人时也很高兴，狂摇着尾巴凑过去求抚摸。但是村里的狗一辈子都未必洗一次澡，而且很大可能洗完澡之后就下锅了，所以身上脏的很，一摸上去感觉全是油。女孩子都有些洁癖，颇为嫌弃地将土狗推开，土狗的尾巴僵了一下，很快又自娱自乐地继续甩，却没有再靠近。
它知道小主人嫌弃它，但它喜欢家里的每一个人类，因为他们提供它吃喝住，平时也不爱打它，就是从来不肯摸一摸它。
村庄一年比一年发达，很多村子其实已经不喜欢养狗了，狗还会到处大便，有这个需求还不如多装一个摄像头。所以平日里它出门跑好远都未必看得到一只狗，野猫倒是有不少，它就爱追野猫玩，可惜野猫不喜欢理它。
没有一只野猫会喜欢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傻狗。
小主人很快就被喊走了去帮忙，土狗在小主人转身后就逐渐不摇尾巴了，依旧紧贴着笼子趴了下去，脑袋却高高抬着一直在注视着忙碌的人类。小狸花看了它一会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趴着，哪怕过宽的横杆搁地生疼。
夜晚，土狗和小狸花终于吃到了今天的第一碗饭。
土狗有自己专门的狗兜，而小狸花因为初来乍到又是临时借住的，并没有自己的饭兜，它的饭菜是用超市装菜的那种胶碟子装的，从狗笼上面的门打开后放进来，就放在了巢网上。
小狸花回头看了看土狗，终于迈开酸疼的四肢走了过去吃饭。
可土狗还没折腾完，它总觉得这只猫是女主人看它寂寞，特意给它带的玩伴。破天荒的，它没有守着自己的狗兜，而是叼着根大骨头跑到了笼子旁边趴着咬。小狸花被它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后退好几步再次弓着背威胁。
土狗没理它，小狸花演了半天独角戏，也觉得没劲儿，小心翼翼地挪到自己的饭菜旁边，伸长了脖子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土狗还是没反应。
意识到它只顾着吃不会伤害自己，小狸花才放心地大口大口吃饭，却始终留了三分精力去关注土狗的动向，等土狗突然站起来时，它立刻敏捷地跑到了笼子的另一边。不过土狗是去叼另一块骨头的，刚才那个它吃完了。
这顿饭吃的小狸花有点心惊肉跳，吃完后舔了舔爪子，再洗一把脸，它回去了中央位置准备睡觉。土狗吃完饭没多久就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继续伸手去捉小狸花，哪怕被无视了，自个儿依旧玩的不亦乐乎。
到了后半夜，气温降了好几度，小狸花在这五面透风（上下左右以及前面）的笼子里冷的瑟瑟发抖，但它没处躲，在工厂里起码能通过窗躲到室内。它尽可能把肉垫和鼻子塞到自己肚皮底下，可是每次寒风吹过，它都冷的受不了。
“噗嗤！”
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看到土狗贴着笼子睡地香甜。它靠的很近，部分皮毛都已经透过缝隙挤了进来了。
小狸花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它挑了靠墙的那个角落，下面的巢网可以挡一半的风，旁边也被土狗挡了大半。它背靠着土狗挤进来的皮毛，闻着它身上让猫恐惧的味道，感受到了从它身上传来的细微的温暖，今晚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土狗其实已经发现了小狸花的动作，但或者它也冷的不想动弹，或者它知道小狸花已经冷的受不了，直到天亮，它始终安静地躺着，为小狸花挡去了大半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