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哄哄他吧
空旷的街道上一阵异动,区明大惊失色,一骨碌翻起身,只见云销已经踩在屋檐上要飞身追去。
“公子,我来了!”
区明一声低吼,跟着云销就往前冲,他用力蹬地而起,猝不及防撞到骤然刹车驻足的云销后背上。
他这一下用力极猛,顿时间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你你你停下来干什么!”
云销旋即转过身,捂住区明的眼睛,艰难道:“你还小,别乱看。”
街道尽头,薛朝暮被人横抱在怀里,几乎是在她飞身坠马的瞬间,陆怀远就展臂把她捞回怀里。
街上倏地起了风,他宽大的袖袍像雪白的翅膀,展翅间将她稳稳护在臂弯中,马哼哧着热气嘶鸣,马蹄在原地踏步。
陆怀远臂弯温暖稳健,犹如是寒风猎猎中的峻山,孤注一掷地遮挡肆虐的飞花。
他胸膛微微起伏着,抑制的喘息声里,薛朝暮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闷哼。
洁白的袖袍被刺目的红染污,锐利的刀峰划破陆怀远的手臂,零星几点血珠溅在他干净的袍子上。
薛朝暮手里还攥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陆怀远拥她入怀的同时,冷光霍然袭来,陆怀远不敢震开刀柄,怕伤了薛朝暮纤弱的手腕,只能硬生生抬臂挨了这一刀。
所幸薛朝暮是无心之失,刀峰只是蜻蜓点水般划过,并未留下很深的伤口。
疼吗?
一点都不疼。
陆怀远八岁起就不会因为这些小伤呻吟了。
但他瞧着薛朝暮担忧的神色,忽然就皱起了眉头,手臂一用力,鲜血就汩汩涌出。
薛朝暮想从他怀里钻出来,可稍稍一动,陆怀远就“嘶”的一声,吓得她不敢再动。
这人莫不是装的吧?
薛朝暮狐疑地瞧着他。
但陆怀远右手还环在她腰间,稳稳托住她的身子,不让她从马上掉下去。
毕竟是他护着自己,做人还是要有点良心。
“伤的厉害吗?”
薛朝暮把到嘴边的怀疑憋了回去。
“没伤到什么,不妨事。”
欲擒故纵?
薛朝暮脑子里又蹦出来这么一个词。
她整个人都陷在陆怀远怀抱里,这里虽说离陆府还远,但是万一碰到个什么人,就说不清楚了。
陆怀远既不说疼,也不动,但他稍稍泛白的唇色却让薛朝暮不禁懊悔。
怎么能那么揣度他呢?
怎么说也是被刀划破了手臂,就算没伤到什么要害,那也是会痛的啊!
薛朝暮不再乱动,她小心伸出手扯了扯陆怀远只剩半截的袖子,鲜红已经浸染他半边袖。
“怪我不好,忘了你还带着刀呢。”
薛朝暮看着大片的血,只觉触目惊心。
陆怀远则摇头:“无妨,小伤。”
确实是小伤。
就是割的不是地方,他又刻意手臂使力,血流得多了点,看着吓人。
区明被风中沙尘迷了眼,他推开云销的手臂:“再不跟着点等下就没影了!”
“不是你该看的,没影就没影吧。”云销又要去捂住他的眼睛。
“屁话,你——”区明突然噤了声,他在风声里仔细辨别着细微的不同,“你听没听到有马蹄声?”
云销不解道:“风这么大,谁听得到?”
“不对!”区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陡然站起身,站在高处俯视大街小巷。
一人一马徐徐行于漆黑的街道,风声掩盖了他前行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坏了!”
区明拔腿就跑,极力想阻止一场惨案的发生。
但那人已经到了街道转角,再往前一步,就能看到马背上相拥的两人,根本来不及让区明去给陆怀远报信。
薛朝暮盯着陆怀远的伤处,正想着拿什么给他止血,身后就陡然一声冷喝。
薛彻手里紧攥着缰绳,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们在干什么!”
薛朝暮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她猝然回首,薛彻那张暴怒的脸就浮现在她眼前。
薛朝暮正靠在陆怀远胸膛,手里扯着他的衣袖,腰间还有陆怀远无处安放的手臂。
这下完了!
她仓促地逃出陆怀远的怀抱,狼狈从马背上滚下去。
偏偏她踩到一处坑洼,整个人没站稳,眼看着就要往旁边跌。
陆怀远眼疾手快,环住她的腰,也稳稳翻身下马,拖着她立在原地。
不对啊!
薛朝暮骤然醒悟。
她现在不是薛彻妹妹,她怕薛彻做什么?
薛彻管不着陆家的事情啊!
但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些。
陆怀远凝眸瞧着薛彻,眼底晦暗不明,显然是更误会了。
薛朝暮有苦无处说。
她是心虚,但绝非那种心虚!
“你——”
薛彻胸口起伏着,他一时哑然,还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陆怀远竟然和她嫂嫂
他们二人是什么时候有的奸情?
若是家中没生出祸事,他下个月就要娶自己妹妹了!
无耻之徒!
薛彻眼中怒火蔓延燃烧着,缰绳猛地被摔在了地上:“寡廉鲜耻!”
“不是,不是你看到的”
薛朝暮头痛不已,她试着解释,身边人的脸色却更沉了。
“我都看到了,你们还狡辩什么!”
薛朝暮百口莫辩。
这算什么事儿啊!
陆怀远不动声色窥探着二人神色,果然她心悦薛彻吗?
被薛彻看到他们在一起,就如此着急辩解。
也对。
也是。
她是长嫂,他凭什么为她心中惦记谁气闷呢?
“薛大人不要误会,我嫂嫂腿上有伤,不便策马,我无意冒犯,不是薛大人想的那样。”
薛彻哪里肯相信:“莫要和我扯谎!陆治,我妹妹尸骨未寒啊,你竟然,你!”
薛彻心中闷堵,目光里都是恨意,他捡起缰绳,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一番后,只留下一句:“你配不上我妹妹!”
他牵马离去,徒留薛朝暮和陆怀远尴尬在原地。
薛朝暮哭笑不得。
她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区明揉着发红的鼻子,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悄声嘟囔道:“薛大人是不是误会了?”
云销没回头,也没回答。
自家主子和大夫人那个样子,想不让人误会恐怕都难啊。
只不过,真的仅仅是误会吗?
他望向远端的屋檐,那红衣身影已经站起身,华阳手里短刀出了鞘,警惕地注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陆怀远指尖还滴着血,混在坑洼的积水里。
薛朝暮想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料给他包扎伤口,她手还没碰到陆怀远的袖角,陆怀远就先躲开了。
他沉默地擦拭着自己刀上的血,往后退一步,和薛朝暮拉开距离。
“是我冒犯。”
他小心地把薛朝暮扶上马,却不肯再和她有任何亲昵的触碰,自己牵着缰绳,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
这误会
薛朝暮仰头看着天,这可怎么解释?
罢了。
总之自己也不会一辈子待在陆家,陆怀远对她态度又说不清道不明,让他误会也好,以免节外生枝。
这次陆怀远并没有放缓速度,不过多久,两人就从侧门钻进陆府,绕到无人的小路上。
往左,是往竹轩去。
往右,是回自己院子。
陆怀远向她送了一礼,面上仍是没什么情绪,但就是看得薛朝暮又心虚又懊恼。
转眼之间,陆怀远已经踏上左边的小路,薛朝暮往右走了几步,又骤然停住脚。
她看着陆怀远寂寞的背影,心中一横,突然就掉头跟上他的脚步。
算了。
毕竟人家为自己家翻案呢。
还是哄哄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