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藏人了?
邓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这一声咆哮惊醒,他狂躁地揉着眼,同样咆哮回去:“谁啊!让不让人睡觉!”
陆修把腰间刀猛地拍在桌子上:“睡什么睡!你们刑部连个人都拿不住,你还睡得着觉?”
“怀明啊”邓遥被拍桌声震醒神,他又倒回靠椅里,看看陆修,又指指陆怀远,“你能不能学学人家,你温柔点,每次回来都跟阎王爷要账一样,谁家敢把姑娘嫁给你?”
“温柔?”陆修拎着邓遥的后领,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自己架腿坐在椅子上,“行啊,你让户部把军饷给我补上,我保准对你说话轻声细语,把你当祖宗供着。”
邓遥已经清醒大半,他看一眼天色:“怎么这个时辰进来了,城门还没开呢吧?”
“那城门开与不开有什么两样,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钱就敢放人随意进出,这种兵要是搁我手底下,我不扒他一层皮!”
邓遥神色古怪,他咽了一口唾沫:“你——你干什么了?”
陆修气不打一处来:“我把守城的都扣了,把我副将留在那守着城门,他们知法犯法,险些放走朝廷要犯,我拿了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邓遥比陆修还要年长些,幼年相识,知道他这火爆脾气是一点没改,还被边疆的风吹得遇火就燃,摇头苦笑。
“你也收收脾气,你扣了守城将士,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有人——你说什么?什么朝廷要犯!”
邓遥骤然睁大双眼。
陆修把手枕在头后,闭上眼道:“叫什么贺,贺村?昨晚我看他连夜奔出城,就顺手把他也拿下了。”
邓遥不可思议地拽住陆修额的胳膊,他欣喜若狂,抓着陆修一顿猛晃:“祖宗!你是我祖宗!什么贺村,那叫贺纯!我正愁怎么给陛下回话呢,你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陆修抬袖把他挡开,懒散地眯着眼,笑道:“行啊,那等你祖宗被文官弹劾的时候,记得说两句好话。”
邓遥负手在书房里走了几遭,他想了又想,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来,脚步停在陆怀远身边。
“不对。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陆修侧眸瞧他。
“你一路从北边儿往京城跑,怎么就这么赶巧昨天晚上到了城门外,还这么巧就让你碰到了贺纯?”
邓遥说完,了然看向陆怀远,“好小子,合着你们俩早就串通好了,就看我一个人干着急呢?”
陆修原本前几天就该到京城,是陆怀远送出口信,让他放缓行程,最好赶在昨天日落之前到京城外。
就算到了也不要立刻就进城,且在城门外扎营,派些人手好生巡逻,自有现成的军饷往他手上撞。
邓遥瞠目结舌道:“你怎么知道贺纯昨晚会跑?”
“不知道。”陆怀远终于搁下笔,“我早知他心里有鬼,只是想定了昨晚抓杨野,杨野进了刑部大牢,贺纯如果消息得的快,一定会连夜逃跑。只是——”
“只是什么?”
邓遥探头想看陆怀远写了什么,陆怀远却身子一侧,小气地挡住不给看。
陆怀远当然是不会让邓遥看见的。
他方才所画的,是一幅《海棠春睡图》,海棠他这院子里自然是没有的。
但是春睡的姑娘——
陆怀远又看向那张椅子,莫名觉得椅子上面横躺的二哥,看着也不大顺眼
“只是没料到二哥把守城的人都扣下了,这件事闹出来,怕是又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陆修满不在乎地说:“闹呗,我就怕事儿闹得不够大,最好闹到陛下跟前儿去,我也问问户部那群老头子,为什么不给我军饷,我手底下的兵连稀饭都要吃不上了,净捡着我们陆家坑是吧?我们陆家就是乌龟儿子活该被人糟蹋?”
“户部也不是不给你。”邓遥叹息道,“今年南边的清田刚起头,根本就收不上来税,户部发了京官的俸禄,手上也是虚得紧。”
“行啊。”陆修把腿翘起来,“那咱们就耗着吧,一天不给钱我就一天不走了,我等得起,看看北边将士们等不等得及。”
邓遥劝道:“这事急不得,你别说气话,战事不是儿戏,军中不可一日无将,漠南离不开你。”
两人说了半晌,都不见陆怀远开口。
陆修端直身子,他眉眼和陆怀远很像,多了些战场上磨砺出的肃杀。
陆修敲着桌子,问陆怀远:“人我给你劫回来呢,你跟我说的钱呢?”
陆怀远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里间屏风,但这一动作很快被陆修捕捉到:“看什么呢?藏人了?”
薛朝暮在屏风那边听得正起劲,闻言下意识往里挪了些,坐到已经熄灭的炭火炉子旁边。
邓遥立马意识到什么,陆怀远宴会的反常他还记在心里,这房里还能藏什么人?
说不好就是这小子贼心不死,藏的就是陆省他媳妇儿!
这可是一大清早啊!
人是什么时候在里面的?
莫不是昨夜
邓遥越想越惊,看着陆修那一张阎罗脸,后背直冒着寒气。
他连忙打岔道:“他能藏什么人,眼睛抽风吧,你们说的什么钱?”
陆怀远也没想到陆修眼神儿这么好,他顺坡下驴,点头道:“昨晚没睡好,眼睛不舒服”
没睡好。
邓遥更觉得这话不对劲。
陆怀远继续道:“二哥抓住贺纯的时候,想必他还带了些别的东西。”
陆修果然没再多问:“是,带了不少箱子,我还没来得及看,里面装了什么?”
“钱。”陆怀远道,“他此次离京是逃命,带走的是他大半身家,贺纯虽说只为官几年,手上过的银子却不少,单是京城王记胭脂铺的掌柜孝敬他的就不下十万两,连同他放印子钱干着黑心的买卖,抄了贺纯的家,户部就有钱了。”
邓遥却道:“户部是有钱了,但最近工部的人也堵在户部要钱,说是要修官道,徭役的民夫不够,急着要银子招人呢。”
“要钱?”陆修霍然起身,握住桌上刀,“这钱是我追回来的,现在就在我手上,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工部还敢来我手里分一杯羹?我的兵饭都吃不上了,他还修什么路!跟我要钱行啊,先把去年的粮补给我!”
陆修的脾气又顶上来,邓遥好声好气地劝着他,他才搁下刀,重新坐回椅子上。
陆修这把刀,杀退过骑兵突袭,也斩下过自家将士的头颅。
他十五岁领兵出征,虽说担着父亲的名号,但军营里哪有人肯服他?
是陆修领着自己父亲留下的亲信,几次奇袭打骑兵一个出其不意,屡战屡胜未尝一败。
他在京城长大,但却没什么架子,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烈日暴雪,风雨无阻地陪着兵卒在校场操练。
哪怕如此,还是有人开始扰乱军纪,屡次挑衅,甚至开始拉帮结派,动摇军心。
这些人留在军营里就是祸害,你跟他讲道理,他给你捅刀子。
旁的将领或许会隐忍不发,再找着合适的机会打压他们。
陆修不一样,他知道此事后,直接赤手空拳和那些人打了一架,以一敌十,而后提了这些人去校场,手起刀落,血溅三尺,恩威并施。
校场嘈杂声顿时化为虚无,军中无一人敢再胡言乱语。
为将者,无威不能立。
他这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在当时也是最快最直接的法子。
时局特殊,北边骑兵虎视眈眈,军中若是人心散了,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陆修如果是慢条斯理的性子,不等他在军中站住脚,就要被自己人给生吞活剥,哪还能有后面的赫赫战功。
房中静了半晌,陆修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他随手取出一支笔,投壶似的往邓遥脑袋上丢,话却是对陆怀远说的:“我听说,你查办了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