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这话却是可笑，你所说的异族，你可别忘了当今太子爷为谁所生。”尚元歧那双向来如春水桃瓣的桃花眼此刻如冬日河里的厚冰般寒凉刺骨。

    尚元峥心下有些凛然，紧了紧拳头壮胆后，更扯大嗓门道“太子爷已过继到皇后名下，自是皇后的孩子。而且”尚元峥一双眼极不怀好意地眯成一条缝“你还不明白吗安郡王？为何皇后宁可选病歪歪的二弟，也不选择你，明明你什么都不比二弟差”尚元峥笑得满脸皱起，如一只褶皱丛生的爬虫“因为你，长得太”

    尚元峥伸出两根手指，朝自己眼睛的方向戳去，他大笑出声来，鄙薄之意溢于言表。尚元歧心下俨然如翻腾着便被黄土掩下的巨浪，沉甸窒息。

    尚元歧一早握着的箭已被他捏断了，他倒不再言语，一张深邃如芜山山脉的脸凝着薄薄的霜花，尚元歧死死盯着尚元峥，像看着猎物般，良久他搭起弓，从箭筒中重新取出箭，直对着尚元峥。

    尚元峥双腿一软，握着缰绳的手也如棉花般绵软无力起来，他颤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尚元歧唇角微勾，看像尚元峥的眼神却如同看一具尸体，尚元峥骇得汗如雨下，想喊喉咙却发不出声来。

    只见尚元歧将弦一松，冷箭裹挟着风从尚元峥耳垂底下过去，那声音极响，像割破布帛的尖锐，只听后头刺穿皮肉的声音，原是一头公鹿被一箭贯穿了喉咙。

    尚元峥终是支撑不住，从马下跌落下来。他永远也忘不了方才尚元歧的眼神，似要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剜下来，就像芜山山顶里栖息的雪豹，眼神森寒杀意也就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

    尚元歧方才真的想杀了他，想到这，尚元峥还是一阵恐惧。

    那头被贯穿喉咙的鹿还在痛苦地发声，那是一种诡异又残酷的嘶哑，血液股股浸在雪地上，散发着浓烈又温热的血腥气。

    尚元歧瞥了一眼宛若丧家犬的尚元峥，极不齿地嗤了一声，他取出佩在腰间的短剑，走向尚元峥的马匹。尚元峥不自觉地手脚并用，朝后头挪动几步。

    尚元歧细细打量着尚元峥的马匹，他将剑从鞘中抽出，极惬意的模样，还哼起了曲，尚元峥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又急又怕，声小如蚊“你要对我的马做什么？”

    尚元歧也不理他，拿剑将马具连接处尽数裁断，没片刻功夫马具便被取下扔在地上，那马儿被他抚着头，倒也颇为温顺，尚元歧憋住笑道“乖孩子，去吧，我放你自由。”

    说罢轻拍了下马屁股，马儿便长啸一声，狂奔起来，没一会儿便消失在林间了。尚元峥一愣，迟疑道“你将我的马放跑了，我要怎”

    尚元歧将那头花鹿几下搬到自己马背上，手上沾染了鲜血，他也混不介意。

    他上马，脸上那种寒冰倏然消解，继而是颇具玩味的笑，就如往常一般“您不是说了吗，您在自己的地界，我这个异族人也不便留于您处了，您便好好享受吧。”

    话罢便勒紧缰绳，他轻嗤一声，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这里这么大滩血，保不齐引什么猛兽前来呢，若您想活命还是赶紧跑到您的狗腿子身边去吧。”说完，他便绝尘而去了，留下尚元峥在这阴森可怖的森林里，颤巍巍爬起。

    尚元峥又怒又惧，却也不敢多在此逗留，尚元歧说得没错，在这般深山野林里，若没有马匹若引了猛兽前来便与一块切割好的肉全无不同。

    他忙撒腿跑向前头霍溪他们的方向，心中将尚元歧骂了千百遍。

    “外头天也太冷了，安郡王他们还未归来啊？”棚子内王公贵女的娇声软语从未断绝，不知是谁这么提了一句，众人便静下声往宋清虞的方向望去。

    宋清虞眸光恬淡，捧着一盏添了牛乳的果茶，这茶的味道浓香清甜，却还是遮不住棚内馥郁浓烈的脂粉味道，那种混杂了无数香料的甜腻，由炭火的烘托下更加熏人。

    宋清虞同木容轻隔开众人，寻了同一处安静自在的所在，倒也不是事先约好的，而是二人皆是一派心思，厌恶聒噪骄矜的女人，更不喜她们身上庸俗的香饵味道。

    众人见宋清虞淡淡的，好生没趣，便也罢了。

    “宋二小姐可用药了？”木容轻声音轻缓，一张清雅如莲的面庞正望着宋清虞。宋清虞瞧着木容轻的面容，总有些缓不过来，就像照镜子时镜像活了过来还对着你说话，诡异非常。

    心头突突跳着，手心已是出了许多汗，宋清虞定了定心神道“多谢木姐姐关怀，已是用过了。”宋清虞根本不需问她怎知自己需要用药，因她就是木容轻。

    她知道自己若瞧见一个羸弱美人儿，吃食上百般忌口，又不时咳嗽几声，定是晓得她需长期吃药。细致入微，一向是木容轻的好处。

    可要落在自己被自己这般打量，却是浑身不适。宋清虞低头饮了一口果茶，她已经想得到木容轻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无非就是牛乳燥热不宜多饮。

    “牛乳虽口感醇厚，却是燥热之物，妹妹不宜多饮的。”木容轻露着得宜温婉的笑，宋清虞闻言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她对这种感觉实属有些腻烦。

    宋清虞将茶置与一旁，浅笑颔首“木姐姐说的是。”

    宜和同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们在外头烤着肉吃，外头烟雾缭绕，里头却是腻得人几欲呕吐的香气。

    若说此时有谁格外不合时宜的，那便是宋清如了。王公贵女们多是势利没主见之人，宋清如出了这样大的糗事，闹得玉始沸沸扬扬的，素日同宋清如交好的小姐们便直接当她是空气般，半分也不搭理。

    加上方才宋清如在琴场上受了挫，便更加郁郁寡言。

    她一双妆容华艳的眼只狠狠盯着宋清虞，待宋清虞起身同木容轻行礼出了棚子后，宋清如攥紧拳头，她目光扫及门口成箱堆叠的弓箭时，眼中闪出一抹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