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太师府内灯火通明,里头已经乱作一团了,府外围满了白日里看热闹的人,虽畏惧太师府权势并不敢造次,可百姓还是将太师府堵了个水泄不通。
宋二小姐被迫在寒天浣衣,且形容憔悴,被大夫人朱氏同宋清如毒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类似这样的传言越传越凶,甚至还有额外添油加醋的版本,说宋二小姐形销骨立,被打得在河边浣衣时口吐鲜血。
可无论哪一个传言,都足以令太师府名誉扫地。宋择墨本在一位至交处,一同品茶弄画,小厮却急匆匆跑进来,告诉了他这件事,他惊得连杯子都摔碎了。
宋择墨急急奔回家中,却发现大门被围得水泄不通,他只得拐到小门处进去,可即便这样那些骚动的百姓却还是发现了他,他们个个神情复杂嘴里暗含讽刺。
家丁把人围住,宋择墨这才进入了家门。
进了内院,宋择墨这才觉透过气些,府中家丁丫鬟们个个惶急模样,似知晓天雨欲来,等着随时会炸裂开的滚雷和风暴。
进了朱氏房门前,宋择墨压住心中的暴怒,素日板正的脸更暗上三分,还未进门,宋择墨便听到一阵说话声。
“那丫头为什么不在前几日就吊死,我已经依娘的话将白绫放到她房里了,也亲眼看到她把自己吊在房梁上,可谁能想到她竟然没死。”这是宋清如的声音。
“没死便罢了,如今还闹出这样大的事来,像你父亲这样的凉薄狠心人,只爱面子,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咱娘俩怕是”朱氏语未完,便放声哭了起来。
后传来脚步声,该是宋清如走到朱氏旁安慰“娘,你别难受,父亲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说到底是他自己疏于管教,若是他当真爱护那小贱蹄子,谁又能欺负了她去?”宋清如话落,其实她也无十分把握,只得倚仗着嫡出身份罢了。
宋择墨在外头听得骇然,怒得青筋暴起,他狠狠将虚掩着的门踹开,他实在不知道女人竟能有这样歹毒的心肠,且一个嫡妻,一个嫡女竟对自己毫无恭敬之心。
“放肆!两个黑了心的孽畜!”宋择墨怒得满脸通红,这一声惊得朱氏同宋清如见了鬼般尖叫起来,想可待一定神后发现是宋择墨时,又是一阵惊惶。
“大大人,您何时回来的?”朱氏赶忙从椅中起身,拖拽着呆愣的宋清如过去,宋清如颤巍巍的模样,让宋择墨看了更是暴怒。
“我何时回来?你们俩做的那些破事现玉始谁人不知啊?我一世的英明皆毁在你们二人手里了!”说罢宋择墨将一旁的景泰蓝花瓶狠狠一推,瓷器触地而碎,炸开了无数细碎冰冷的碎片。
宋择墨还不解气,他上前掐住朱氏涂抹得白皙无暇的脸庞,狠狠道“从你们两个白眼狼说往清虞房里送白绫的时候”他的眼神像毒蛇般“从你说我薄情狠心的时候。”
朱氏知道宋择墨的恶劣性子,知道他易怒且手段极端,她一张花颜像被铁钳碾压般痛楚剧烈,心底却是翻江倒海的恐惧,她是见过宋择墨如何毒打苏玉瑈的,换句话说,那虽是她挑拨,可宋择墨的狠心绝情一直令她恐惧。
宋择墨毫无怜悯之意,反而力道更重,他冷漠地看着这个陪了自己十多年的女人,朱氏不再年轻了,且从不是十分貌美之人,皮肤亦爬上了或深或浅的皱纹,他忽然觉得一阵嫌恶。
宋清如见状吓坏了,她忙扑过来抓着宋择墨的袖子求情,宋择墨却像没看见。
他盯着朱氏露出森寒的笑“你当我傻吗?你陷害玉瑈的桩桩件件”他朝朱氏的耳边更近些“我后来都知道了,若不是你父亲的权势我又怎会娶你,我当时爱的只有苏玉瑈一人,你说若她活着,到了你这个年岁,是不是也会容颜黯淡,但她那样的美貌,较你这种货色也定是如珠如玉。”
朱氏只觉冷到四肢百骸,她因畏惧而睁大的眼逐渐恢复,里头出现一种叫绝望的东西,她嗫嚅着唇“那大人为何这般宠我和清如?”如果早就知道了一切,那这样多年来,敬重与温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宋择墨将朱氏松开,冷笑一声自嘲般道“银货两讫的道理,要了你朱家的扶持做上了太师的位子,应该罢了。若我对你们有些许不好,那些底下你朱家如股如流绕着我的势力,就会逐渐抽走,又何必呢?”
宋择墨掸了掸衣衫,目色如月光冷寂“只是我不知道清虞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我那样爱惜玉瑈,清虞又如此像她,我只是不忍相看,可对我来说,她是我唯一爱的孩子。”
宋清如同朱氏对视一眼只觉同样可悲,原是如此,原来这十多年光华之下,也只是这样不堪瘠薄的东西。
“不可再动清虞一根头发,清如说得对,现下我不会将你们怎样,可动我与玉瑈的孩子,我定千倍百倍奉还。”宋择墨望着两人,一字一顿无比清晰。
“辟出一间别的院子,清如你搬过去,清虞往后住你的院子。”宋清如抬眼一脸不可置信,她流着泪道“父亲,我也是父亲的孩子,您不能如此待我!”
宋择墨神色冰冷“不是我疏于管教么?从今天开始我就好好管管。”宋清如想起这是她方才的话,忙捂住唇,不再敢说话了。
“清虞往后就是你的孩子,养在你名下是嫡出的二小姐,你懂了吧?”宋择墨盯着朱氏,不容置疑道。
“是”朱氏颤声开口,她知道往后便变天了。
“收拾收拾,方才安郡王通了个信过来,说他会将清虞送回来。”宋择墨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宋清如同朱氏相顾无言,只凄然流着泪。
朱氏虽知自己家世颇高,可与宋择墨相识相知起,从未觉得那是他娶她的唯一目地,可荒唐可悲,沉溺在他一味的温柔乡里,竟不知自己做了十几年的玩物。
被人玩弄、愚弄,且视如尘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