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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头颅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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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拨五六个山间恶匪,一阵面面相觑。

    最先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的那人,一边抬头望着烈阳高照,一边将手中阔刀插在地上,将双手捧在面前,哈了一口热气,然后使劲搓了搓手臂,尽管收效甚微,但做过了这些之后,这体瘦如猴的,多多少少也是觉得好了些,便重新拎起明晃晃阔刀,卯足了戾气使劲劈在面前那座巨大寨门上。

    火花四溅。

    旁边人有样学样,也都暂且将劈砸寨门一事搁置下来,使劲揉搓手臂脸颊,以求能够暖和一些。

    那体瘦如猴的恶匪,忽又激灵灵一个寒颤,当即脸色微变,停下了手里阔刀劈砸的动作,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格外高大宽阔的寨门,嘴里嘟囔道:

    “今儿个这门,有点儿怪啊”

    说完,这体瘦如猴的,又转而看向身旁几人,大声开口道:

    “你们几个也抓紧点儿干活,让这些人血人肉融进去之后,咱们弟兄也能早点儿回去。不过今儿个这门确实有古怪,得通知一下大当家的让他亲自来看看,看完了之后,咱们也能早些快活快活!”

    闻言如此,旁边一人立刻眼眸一亮。

    “老猴儿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今儿个咱们兄弟掳来的那群人,里面有几个娘们儿模样长得虽然一般,但身段却是别致得很,就是年纪大了些,倘若换成十七八的小姑娘”

    说着,这人便咧嘴嘿嘿一笑。

    不远处另一扇门的下边,有个又矮又胖的,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有些烦闷道:

    “十七八的小姑娘?老子看你是在想屁吃!大当家的可是严厉吩咐过了,附近那些个村子里面的,但凡年纪不大还能生娃的,咱们弟兄可是谁都不能动。不过说来也是,咱们弟兄养出来的这座鬼门关,还得指着那些肉猪贡献出来的人血人肉才能安分呢,若是全给玩儿死了,供不上血肉,就得轮到咱们弟兄了。”

    话至此间,一群人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却说不多久,其间话题便忽然转到了附近村子里的那些肉猪身上,争论哪个妙龄少女模样俊俏,言说哪家妇人身段婀娜,说到快活处,几个人眼冒精光,相互瞧了瞧裤裆里的把件,立刻哄堂大笑起来。

    却忽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卷起黄土漫天,也似有意为之一般,趁着这些山间恶匪张大了嘴巴哄堂大笑之际,大风黄土撞在那座以人血人肉喂养的鬼门关上,倒卷回来,灌了几人满嘴泥沙。

    一拨嘴上从来不留情的,险些没有呛死过去,一个接一个捂脸低头,吐了几口唾沫,一阵骂骂咧咧。

    风沙烟尘之中,有剑光于陡然之间一闪而过。

    头颅滚滚。

    这些埋头吐沙作鸵鸟状的一拨山间恶匪,无一幸免,头颅落地之后,脖颈上碗口大的疤立刻喷出滚烫鲜血,如同箭矢激射一般,撞在那座所谓的鬼门关上,一时之间,血光四溅。

    烟沙中缓步而来的卫洺,左手反转压在腰后云麓剑柄上,使之微微向前倾斜,雪白飞剑已经出鞘半寸,剑气流溢,如同寒雾一般缭绕在出鞘半寸的剑刃之上,向外逸散。

    噗通!

    一声闷响,那矮胖恶匪身躯沉重,最先倒地,溅起黄土飞扬。

    紧随其后,一声又一声闷响落地,一波五六个山间恶匪,尽数倒地。

    卫洺脚步缓缓停在这所谓的鬼门关前,目光由下而上,缓缓挪移,视线中的鬼门关,也逐渐从猩红颜色变作暗红深沉,直至最上方,一根根削尖了的圆木顶端尖刺,都是漆黑如同玄铁一般的模样,阴气缭绕,鬼气森森。

    也似是已经察觉到卫洺带来的压力与杀意,这貌似只是死物的鬼门关,忽然传出“嗡”的一声闷响,慑人心魄,浓郁灰败的雾气从顶端生出,如同沉香青烟一般,缓缓下沉,落地之后就迅速蔓延开来,先是没过鞋面,随后没过脚腕,继而没过膝盖,再短短片刻,就已经足够没过常人腰间。

    雾气晦暗且灰败,潮湿腥臭,粘稠无比,雾气游弋浮动之间,化作一张张狰狞面孔,有凄厉惨嚎之声隐隐传出,森寒阴冷之气顺着毛孔皮肤不断钻入体内,试图腐坏掠夺活人身上的阳气生机。

    卫洺身形立于其中,巍然不动,望着眼前这所谓的鬼门关看了许久,眸光深沉,杀机内敛,随后缓缓挪开,眼帘微垂,右手一伸,便以两指夹住了一张黄纸符箓。符箓本身的黄纸材质极为粗糙,看起来像是陈旧书页,因而这黄纸便看似本非黄纸,反而更像陈放时间太久之后,方才呈现出如此近乎于枯萎一般的色泽。

    而在符箓正中,则是以朱砂写就笔走龙蛇的一道复文,也叫合体字,字书“秋后问斩”,有凌厉剑气暗藏其中。

    以卫洺如今的本事,写不出这种符箓。

    故而这张“秋后问斩”的符箓,其实是出自尉迟夫人之手。

    卫洺本是孤儿,机缘巧合之下,剑气小镇的老人卫熵游历至此,因眼力非凡方才看出了当时不光饥寒交迫,并且重伤垂死的卫洺乃是先天剑胚的体质,方才起了收徒之心,将其带离此间,指点其剑法,使之走向剑修之道。

    然在此之前,卫洺其实本是明月寨辖下地盘中某个村子里的寻常人家所生,并且一家老小,同为明月寨圈养的“肉猪”,因而家中大大小小兄弟姐妹足有二十多人,而其父母双方也只是村子里名不见经传的两头肉猪,只有尽可能更多地生育子嗣,才能勉强保住一家平安。然而明月寨圈养肉猪,却从来都是物尽其用,也便是说,哪怕谁家已经诞下许多子嗣,也最终免不了沦为眼前这座鬼门关的血肉养料。也正因此,那卫洺的父母二人,实在不甘最终沦落到那般凄惨下场,便在暗中起了逃离的心思,蓄谋已久之后,就趁着某一天夜黑风高之时,避过了村子附近巡逻游守的恶匪,举家逃离,却不想,还未天亮,这一家老小也未能逃出多远,此事就被村子附近的几个恶匪发现,立时通知了明月寨,叫来更多人一起追杀出去。

    被迫无奈之下,一家人只能被迫狠下心来,无论年纪大小,全作鸟兽散,以期能有更多人侥幸逃出明月寨魔爪。但到最后,也就只有年纪尚小的卫洺因为侥幸遇见了卫熵,方才勉强留下一条命在,而其苏醒之后,卫熵得知此事,再返回寻找之时,其家中其他老小数十人,已经再无幸免,全部都被抓回明月寨。

    样貌姣好的女子,充当下人婢女,任人玩弄,其他一群人,则全部沦为鬼门关的血肉养料。

    卫熵也曾试图出手相救,却最终不敌明月寨大当家岳明,重伤逃离。

    而在后来,卫熵也曾数次返回,试图救出其中无辜之人,却从未成功,直至卫洺家中仅剩的一些女子也被玩弄致死,卫熵便彻底放弃,只是这般切骨之恨,血海深仇,却也已经对于这师徒而言,乃是刻骨铭心。

    也正因此,本不姓卫的卫洺,便在真正拜师之后,随了对其有着再造之恩的老人卫熵的姓氏,只是按照卫洺最初的意思,原本是要取字为铭,却遭老人卫熵强烈反对,最终两人相互执拗不过,便各自退让一步,取了与铭谐音的洺,一是铭记切骨之恨,二是老人心中的一点期许,妄图以洺字通水,赋以上善之意,以望卫洺不会因为这场大恨难忘,便心生魔障,沉沦于杀孽之中无法自拔。

    或也正是因为老人卫熵的一点心机,与其还在卫洺年幼之时苦口婆心的种种教诲,方才会让如今的卫洺,虽是从未忘记这场切骨之恨,却也从来不曾走向极端。

    再后来,卫洺离开剑气小镇,外出闯荡以求进境,方才拜在尉迟夫人门下。

    而在得知此事之后,尉迟夫人其实也曾来过这座明月寨,并且亲眼见到了明月寨中许多恶匪以人血人肉饲养鬼门,当即满腔怒火,杀意蓬勃,却最终还是按捺下来,不惜以附近村镇数万人性命为代价,也依然将明月寨留至今日,就是为了能让卫洺在亲自出手报仇雪恨之时,能够顺便砥砺自身心性心境,彻底除尽其心湖中的尘埃污秽。

    只是时至今日,鬼门吞食人血人肉已有数百年,怨气戾气之重,匪夷所思,已经近乎于一处险地一般。

    卫洺如今又方才不过炼炁化神境,虽然杀力极大,又是先天剑胚,便不以境界定杀力,却要彻底毁去这座所谓的鬼门关,依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正因此,尉迟夫人才会在卫洺临走之前,亲手书写这张“秋后问斩”符,以其肃杀之意,相助卫洺能够顺利斩杀这以人血人肉饲养而成的鬼门关。

    符箓未动,也似是感受到鬼门关怨气戾气何等沉重,当中冤魂不计其数,便肃杀之气已经悄然浮现,丝丝缕缕粘稠如水,萦绕在卫洺手掌之上。

    随后手腕轻轻一抖,这柔软黄纸质地的秋后问斩符,就立刻激射而出,轻而易举便就斩开灰败雾气,顺利贴在鬼门关的最顶端。

    秋后问斩符方才落定,那整座宽大寨门就立刻颤抖起来,接连发出一阵又一阵格外沉闷的嗡鸣声,但见符箓所在之处,明光灿灿的肃杀之气缓缓溢出,仿佛水雾一般,却又能够不断绞杀寨门鬼雾,所过之处,鬼雾中的狰狞面孔不断消散,凄厉惨嚎声刺耳无比,连成一片,而这所谓的鬼门关,宽大寨门,也随着肃杀之气的蔓延,逐渐褪去其上血色,暴露出鬼门关之下早已腐朽的本质凡木。

    然在鬼门关顶端,那些早已漆黑如墨的圆木尖刺,却又忽然流淌出一片脓血,如同瀑布一般冲刷下来,试图污染腐坏那张秋后问斩符上不断溢出的肃杀之气。

    两相碰撞,犹如金戈铁马的两军冲杀,然而出自尉迟夫人之手的秋后问斩符,又岂是区区一座血肉饲养数百年而成的鬼门能够对抗,便哪怕脓血怨气戾气之重,匪夷所思,可秋后问斩符中不断溢出的肃杀之气依然能够势如破竹,向着整座鬼门覆盖而去。

    而在其下,只为杀人放火而来的卫洺,早已跨入门内,左手掌握云麓剑柄,缓慢出鞘,周身剑气流溢不止,已经再无分毫收敛之意。

    葫芦模样的山间缺口,住在前方平地中的这些行尸走肉,无需他人吩咐,就立刻一拥而来,一群瘦鬼模样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不仅生不如死,并且在那鬼门关的刻意影响下,早已沦为某种介于生死之间的活死人,便除却依然保留着骨瘦嶙峋的常人躯壳,以及某些最为原始的本能之外,就再也没有半点儿活人该有的模样。

    卫洺面无表情,眸光深沉,出手毫不留情。

    也或根本不必刻意出手,只任凭那些行尸走肉扑杀上来,还未真正靠近,便会被那环绕在其周遭的凌厉剑气全部绞杀。

    血肉乱飞,腥气冲天。

    卫洺缓步而行,缓慢拔剑,一步步走向山道,身后所过之处,遍地断骨烂肉,血流成河。

    而在山道下方,否则守门避免这些行尸走肉误入山寨的两个恶匪,早已被这眼前的景象吓破了胆,回神之后就立刻逃也似地钻入山道,跑回山寨统治寨子里的更多弟兄,出门迎敌。

    云端之上,尉迟夫人盘腿而坐,黛眉微蹙俯瞰下方尸山血海的景象,长风卷起,腥臭气味甚至已经能够冲上云端。然而尉迟夫人却也并非为此皱眉,而是时刻警惕关注着卫洺的心湖景象究竟有何变化,又是否会因此番大开杀戒,从而出现某种不可挽回的苗头。

    一旦出手,尉迟夫人便会立刻阻止。

    但其实卫洺的心湖景象,始终牢固安稳,只在最开始出手斩了鬼门关处的一拨恶匪时曾经出现过些许涟漪之外,就只有迈过门槛之后,杀了第一个行尸走肉时同样出现些许涟漪,而在之后,便彻底归于平静,如同古井无波一般,好似此番大开杀戒,杀生无数,于其而言没有半点儿影响。

    所以尉迟夫人还是有些惊讶的,却也已经大致猜到,卫洺之所以能够做到心平气静,主要还是因为老人卫熵在其年幼之时苦口婆心劝其读书写字,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谆谆教诲,方才帮助卫洺奠定了此番大开杀戒的心性基础,使其能够于今日行这“违心”之举时,依然保持心湖心境稳如磐石,不会因为造下太多杀孽,从而心湖不定,心境蒙尘。

    君子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道家言:天地无心而平等生发万物。

    老人卫熵言:明辨善恶,方能生杀予夺。

    尉迟夫人言:老娘随心所欲,全都去他妈的!

    卫洺来到山道路口,缓缓抬脚,踩上阶梯,手中云麓已经出鞘尺许。

    而其身后,则是再无活人。

    随后拾阶而上,一步步登上台阶,最终走出山道时,面前已经围笼了杀气腾腾的一大群人,足有数百,刀剑阔斧明晃晃,为首两人,除却那手持门板阔斧,又虎背熊腰的虬须大汉熊立之外,另有一位面色苍白的俊秀男子,身着白袍,以泼血之法点缀猩红,且手持折扇,扇面洁白,以血书画仙子凡人交姌图,气质虽然温润如玉,却在眉眼之间,又有隐藏不住的阴鸷狠辣。

    岳明此人,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

    却可惜,一肚子诗书经纶,全部读到了狗身上。

    卫洺仍是一言不发,缓缓收回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的脚,手中云麓终于完全出鞘,剑身雪白,陡然消失不见,随后这座山间缺口,便就立刻出现大片格外浓郁的雪白云烟,只一瞬间,便将整座山中缺口完全充斥,淹没了所有明月寨恶匪。

    云涌雾绕,风吹不散。

    云端之上,尉迟夫人已经起身,双手随意整理一番身上那件绛蓝色长裙,便就转身离开。

    而在下方,云雾翻涌只持续短短片刻,就重新散开。

    卫洺依然站在山道出口,自始至终不曾挪动过半步,却在其面前,这明月寨上下数百口人,则是同样站在原地,也似方才云翻雾涌之间,并未发生任何变故一般,一群人面面相觑,随后哄堂大笑,口中骂骂咧咧不止,尤其虎背熊腰的熊立,更是抬手拍向身旁那个方才负责值守山道入口的恶匪。只不曾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那只拴在木桩上的凶恶蜚兽,也同样已被云麓摘掉了脑袋,滚出丈许之后,方才勉强停下。

    卫洺微微抬手,云麓凭空出现,重新入鞘。

    旋即转身迈步离开。

    熊立抬手的手掌,也已经落在那恶匪的脑袋上,而其原本还要开口笑话两句,却不想,这一巴掌拍下去,那额头的脑袋就立刻脱离脖颈飞了出去,脖颈伤口,平整如镜,血喷三丈高。

    一群人的大笑声当即一滞。

    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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