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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最是君王消沉久绝色天下皆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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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面硬刚的战斗,从来都充满英雄的传说。

    但堡垒被攻破,一般都源于内部的蛀虫。

    任忠就是那个可耻的卖国贼。

    他非常清楚宫城守军的虚实和心态,为了体现自已的价值和实力,他准备纳个投名状。

    任忠站了出来。

    他轻蔑地对守军挥挥手,倚老卖老地说:“老夫尚降,诸军何事!”

    守军自然认识大将任忠。

    情况非常明显,陈国大势已去,连任忠这种核心级别的将领,都已经投敌,何况他们区区小将弱兵。

    大敌当前,保命要紧。

    于是守军放弃朱雀门,一哄而散。

    一人逃跑,就会像瘟疫一样,带动所有人逃跑。

    韩擒虎没有耗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就占据了陈国宫城的核心据点,这已经开成关门打狗之势。

    陈后主已成瓮中之鳖。

    朱雀门将士逃跑的消息传遍内廷,整个宫城,满朝文武,立即乱成一锅粥。

    混乱之中,再没有人,也没有能力去组织抵抗。

    每个人,无脑般、发疯地拼命逃窜,他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二条腿,能跑多快就多快。

    陈国兵败如山倒,陈国已经彻底完了。

    但危乱之中,袁宪坚守住自己的岗位。

    陈后主终于接受现实,他知道亡国的结局,已经不可逆转。

    他抬眼看去,平日自己宠信的近臣,半个人影都看不见,反倒是自己不怎么待见的袁宪,依然不离不弃,跟随在自己左右。

    触景生情,陈后主大生感慨地说:“我从来接遇卿不胜余人,今日但以追愧。非唯朕无德,亦是江东衣冠道尽。”

    感慨归感慨,但乱势之中,能躲一时,就躲一时。

    陈后主选择逃跑。

    在最后的时刻,袁宪表现出一国重臣的风骨。

    他拦住要逃匿的陈后主,凛然正色地说:“北兵之入,必无所犯。大事如此,陛下安欲去之!臣愿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见侯景故事。”

    袁宪认为,既然国破已经不可避免,那君王就需要有君王的尊严。

    陈后主要以君王的礼仪和态度,去接受自己的命运。

    这是中国历史的传统,也是亡国君臣最后的骄傲。

    梁武帝就有这样的骄傲。

    当年,梁武帝最后一战,被侯景围困于建康。

    军民战士十多万人,在决绝的围城之战后,死者十有。

    但梁武帝誓死不降,他战斗到全城全军,没有任何作战的力量,甚至都无法举起兵刃的地步,才向侯景投降。

    城破之日,侯景的使者王伟呈上文书,梁武帝不疾不徐,卷起帘子,打开宫门迎接王伟。

    梁武帝施施然地问王伟:“(侯)景何在?可召来。”

    侯景虽然破灭梁国,但十分心虚,他率领五百个全副武装的甲士,来保护自己。

    太极东堂,侯景在殿下稽首问候。

    司仪将侯景引向人臣位置的三公榻,这是一个可以和梁武帝,坐而论道的位置。

    梁武帝神色不变,以君王的气势慰劳侯景说:“卿在军中日久,无乃为劳!”

    侯景有些慌乱,自己是灭了对方家国的仇人。

    想不到梁武帝,竟然没有把自己骂到狗血喷头,而是如此轻描淡写,以君臣正常之礼相见。

    侯景心中,想起了过往那些岁月。

    当年自己在北方走投无路,满心绝望之时,是梁武帝收容自己,让自己有再起之日。

    平日梁武帝,对于自己的种种恩义,也走马灯似地飘过心中。

    但现在自己却率兵破灭他的国家。

    他不负我,我自负他,侯景一阵心虚。

    杀人不眨眼,久经战阵的侯景,竟然不敢仰视梁武帝,轻轻几句问话之后,人神交战之际,早已汗流浃背。

    这种滋味,过于难熬。

    即使是侯景对梁国的太子,心有轻视,但虎父无犬子,梁国太子在国破之时,也了无惧容。

    太子中庶子对侯景说:“侯王(侯景)当以礼见,何得如此。”

    侯景无奈,也只好依礼参拜太子。

    可见兵锋之下,身可死,国可灭,但君王也要有君王的尊严。

    活着是皇帝,就是死,也要站着死。

    但陈后主显然并没有这种骄傲。

    他不过是怯懦的文人,一群狎客之首,化国为家的胡天胡帝的,荒淫好色之徒而已。

    因时因势,做了个不合格的君王,

    对于袁宪要自己依梁武帝故事,以一种帝王的尊严面对如狼似虎的隋军时,他表现出本能的反对和畏惧。

    他坚决要逃跑。

    陈后主急慌慌地跑下床榻,跨上马,奔逃而去,一面逃跑,一面对袁宪说:‘锋刃之下,未可交当,吾自有计。”

    陈后主早就做好了计划。

    他担忧乱军之中,兵刃不长眼,秧及自身。

    首要的目的,是要保命,至于君王的尊严,他现在已是亡国之君,根本就不在意。

    陈后主给自己安排了一条退路,就是藏入景阳殿中的一个枯井,这样可以稍避兵火,免却玉石俱焚之忧。

    也许在兵荒马乱之中,他也可以蒙混过关。

    袁宪大失所望,他知道,一入枯井,陈国仅剩的尊严,也会雨打风吹去。

    他苦谏。

    陈后主不答应。

    往日游乐之时,袁宪不能影响陈后主,今时今日,他依然对陈后主无能为力。

    但陈国不止有一袁宪,夏侯公韵看到陈后主如此有失体面,也豁出去了。

    他用身体挡在井前,就是不让陈后主下井。

    一挡一入,二个人互不相让,夏侯坚持了几个回合,陈后主毕竟挟君王之威,最终如愿入井。

    但覆巢之下,哪有可以逃脱之地。

    韩擒虎稍加逼问,就知道了陈后主藏身之所。

    隋军列队于枯井四周,传呼陈后主上井,但枯井寂寂,无人应答。

    韩擒虎失去耐心,对着井中发话,如果再不上来,就要用石头填井,让井下之人成为石下亡魂。

    陈后主本来就是惜命才躲入井中,他虽然不想面对隋军,但也知道再无可逃避了。

    他让隋军放下绳索。

    历史定格在这一刻。

    枯井之中,慢慢露出三个人头,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一井藏一君,一索缚三人”。

    奇葩的陈后主,在最后的时刻,依然没有忘记享乐。

    他依然带着宠爱的张贵妃,孔贵嫔,三个人一起成为阶下之囚,这可能是真爱,也算是同命鸳鸯。

    但陈后主最宠幸的张丽华张贵妃,却并没在陪在他的身边。

    那个发长七尺,油光可鉴,巧笑倩兮,眉目含情的绝代尤物。

    那个为陈后主把关,挑选引荐人间绝色的不妒之妇。

    那个和陈后主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被陈后主抱于膝上,共决国事的柔媚女人。

    那个参访宫外之事,以人间一言一事,逗笑取乐陈后主的八卦美女。

    那个冠绝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张丽华,在陈后主最后逃亡的时刻,竟然被抛弃。

    或者陈后主非常清楚,张丽华艳名在外,作为亡国之君,他再没有能力去保护和占有这种蜚声在外的超级尤物。

    甚至可以认为,他留下张丽华,是对于隋朝征服者的一种示弱。

    在中国的传统上,亡国以后,本国最有艳名和才名的女子,都是最高级的战利品,被战胜国理所当然的占有和享用。

    事实上,隋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晋王杨广,他可能真有这个心思。

    他父亲杨坚虽然贵为隋朝的皇帝,但杨坚的私人生活,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却是中国所有的皇帝中最独树一帜的存在。

    杨坚虽然也有后宫无数佳丽,但他在皇后独孤伽罗没死之前,基本上是天天守着皇后,过着一种近乎不近女色的清教徒似的生活。

    虽然中间也出现过一次例外,那是他平定尉迟迥三方叛乱之后,纳了他的孙女儿为妃。

    这一来颇有新鲜感,二来少女青春芬芳,杨坚有一段时间非常宠爱这个新进的妃子。

    但独孤伽罗也是史上独一份的皇后,她的处理方法非常简单干脆。

    她等待杨坚上朝之后,派人直接处死了杨坚的新宠。

    杨坚下朝回来,看不到那个娇滴滴的美人,不由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

    这件事,还引了一场,这当然是后话。

    因而,艳名天下第一的张丽华,即使从道理上,应该归属于杨坚,他也无福消受。

    但杨广不同,他正值青年,又以文采风流自许,英雄美人,当然是绝配。

    杨广确有一亲芳泽之心,他想纳张丽华为妃。

    为了确保达到这个目的,他特意派了晋王府记室,高颎的儿子高德弘,去给高颎传递信息。

    但他这个要求,被高颎无情绞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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