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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烂衣与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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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秀听到脚步声,便放下了手中的书。顺着脚步声望去,她却是一怔。春知怀中抱着一团似是被撕开了的衣物,南余走在春知身旁,而钱禄礼则是跟在二人身后。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反复打转,“钱禄礼也没这么大胆子敢撕扯衣裳,姑姑若知道了,定不会轻饶。可你领着他们二个来,闹得是什么?”

    没瞧出贵人有不悦之色,且话中语气也是如常,南余也就稍稍放了心。她站到临着床头那一侧,将显秀床前大片的位置都让给了春知和钱禄礼。又歪首朝着春知微微扬了扬头,才扭过脸来回话,“您明见,他们的确不敢如此放肆。可这事儿也不好说,您还是先细瞧瞧吧。”这话里透着不小的纠结。

    南余与春知扬头使眼色时,春知就把自己抱到静观斋里的东西放在了显秀床边。她与钱禄礼,倒是谁也没开口。显秀闻言,也就认真打量起来。左手在那堆东西上扒拉了几下,“这是三九天穿着的外衣和背心。应季的衣裳,今儿补全发下来了?”瞧这衣裳的样式,是宫里奴才们穿着的,她也认识。

    春知和钱禄礼颔首,只是二人也是才抬了头又随即垂了下去。南余见二人也是蔫了吧唧,才与显秀屈膝道,“正如小主您瞧见的。这些就是方才内务府给各处的人送来的。他们送来时,若只随便打量一眼,这衣裳倒是没毛病。奴才本想拆了衣裳,再往里续些棉花。”南余话到于此,就没再说下去。

    南余话是没继续说,可她递到显秀眼前的东西足以代她说了话。撕扯口子最大的那件衣裳,此刻已被南余展在显秀面前。显秀都不用朝内多费力着看,就稍稍瞥一眼,这口子里的情形就都明了了。三九天,若是谁穿这么一身衣裳,再好的身子骨也要冻坏了。看似填满了棉絮,里头却是还造着假了。

    显秀微微蹙眉,“靠近一些。”衣裳被南余递到跟前了,她就把那件衣裳里的东西都一样一样摆在床边。也没用多少工夫,只是这么一摆出来,也是一目了然。正经的洁白好棉花,不知从何处来的发黑的次等棉花,破破烂烂的布,甚至还有一些干草,相比起来,眼前的好棉花能占了二成就算不错了。

    显秀又伸手扒拉了几下剩余的衣裳,其余几件口子被撕的不大。一眼望去,心中粗略一数,才道,“你们每个人的衣裳,都在这儿了?姑姑的衣裳也在吗?”得了南余点头,显秀便挥手道,“把姑姑的那身挑出来。”若不仔细都看过,她也不好疑心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奴才们都被一视同仁了。

    姑姑那身衣裳,很快就被南余给翻找了出来。姑姑衣裳倒是没有撕口子,显秀就见她拿起衣裳,接过春知递来的剪子,且顺着衣线挑了几下。里头的真容,也就显现了出来。同方才那件也没有什么不同,若是以此充好的黑棉花都能说是那些人良心,烂布与干草也是一样没落,好棉花就不要想太多。

    几个奴才见小主不说话,也都不吱声。就这么安静了片刻后,没等显秀问起南余几人,静观斋的殿门就被打开了。杜落进殿后见眼前几人默不作声,又瞥到春知与钱禄礼,以为是二人又捅了什么篓子。可她到贵人近前时,见了放在床边的东西,也是惊讶不已。望向显秀时,余光则见南余悄悄摇起头。

    显秀指了指那些衣裳,三言二语就把事情同杜落讲了。“若不是叫他们仔细应季的东西,他们也想不到往里添些棉花。往年我不曾入宫,见是没见过的,可宫里给奴才们的东西,也不至于糊弄成这个样子。姑姑,想法子打听打听,是就咱们静观斋如此,还是阖宫上下,又或是大部分宫的人都如此。”

    显秀大多时候,在奴才们面前都是笑吟吟的模样。极少与宫人冷言又冷脸。可在她提到静观斋时,杜落与南余,春知与钱禄礼,却都瞧出贵人神色冷上不少。显秀以为,是她在南三所坏了别人的好事,内务府费公公又上门遭瘪吃,才有人故意要拿这样的东西来消遣她和她的奴才们,这自然不可忍。

    显秀本想悄声先打探一二,不想把事情即刻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可有时候,事情就是不能如了你的愿。杜落才颔首点头,静观斋的殿门就又一次被打开。东盈不知殿内情形,自是笑吟吟为皇后引路。“贵人,娘娘来看您了。”她还想再喜气一二句,可目光落到床边的东西上,瞬间就自己销声了。

    景阳宫的人在殿内就剩杜落和显秀,跟着皇后前来静观斋的卫公公和知礼,则是只留下小卫子一人。皇后也是见过事儿的主,落座到杜落搬来的椅子上,就仿佛没瞧见床上的那些东西。“小卫子。”她回身瞥了卫公公,这一瞥和一唤,小卫子就把自己收在袖中的东西给拿了出来,且递向杜落手中。

    皇后端坐在椅上,又指杜落手中的东西笑道,“被奴才们念着,就出来走一走。刚好临着你这边近,就来看看你。刚巧记着你爱这些零嘴,且他还带了一些在身上。手臂可好些了?也是该早就来瞧你的,可宫里庶务繁多,我自己一个人费神,如今已经是有些吃力。”她的余光把床上东西瞧了个遍。

    皇后进殿撞见这种场面,显秀开始是有些发懵,可她没有心虚,很快神色就如常了。也是一副笑吟吟模样,半卧在床上却不妨碍她软了腰身和微微躬身,“妾念着您宫里的零嘴许久了,娘娘真是及时雨。姑姑,快摆来。我借花献佛,和娘娘一起吃果子。”对皇后,从前和现在,她都没有改变什么。

    显秀心道,横竖是叫您瞧见了,那还不如大大方方说了。这才指着床边的那些东西,叹起气来。“奴才们说内务府今年应季衣物发的比往年晚,今儿倒是给他们补全了外衣和背心。他们本想往里添些棉花,却没料到撞到这样的事。旁的奴才和姑姑的衣裳,里面东西都是一样的。公公可上手翻一翻。”

    卫公公走到床前时,就和皇后一样瞧见了床上的东西。得主子点头,小卫子就上手在其余的衣裳中翻瞧。显秀趁着这会儿工夫,又道,“姑姑和其他奴才们的衣裳,在衣裳内里都会绣个他们的名儿啊姓啊的,或是标记个东西。方才奴才们找来时,妾也是格外吃惊。姑姑说旁人今年也发得慢了一些。”

    内务府把应季衣裳发得有短缺,皇后是知道的。可她不知内务府竟然敢在衣裳里动这种手脚。眼见皇后得小卫子点头,显秀仿佛这事儿便了了。皇后手搭在显秀的左手上微微一拍,二人也是尽在不言中。小卫子一旁,则是好好给内务府记了一笔不是,也不知慈宁宫和坤宁宫,还有养心殿的人如何。

    待杜落摆了茶果和上了热茶,皇后端着茶盏,才慢慢同显秀说起来意。“东西我瞧见了。虽还没请太医来看过,对你我也是不疑的。倒是他们送了这么一份礼给你,你就一点不动心。若是太后知道了,只怕还要怪你在子嗣上不上心。不敢说其他小主会如何,可皇上心里只怕会同太后是一个心思了。”

    显秀才朝着口中塞一个蜜饯,这顺着皇后的话去思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也就愣住了。她这愣神去得也快,连连摇头,“妾不如秋佳氏,得不了太后投缘。慈宁宫若怪罪,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皇上若觉得妾不上心,妾也不争。只是,妾没同皇上提。有娘娘在宫里,各位小主有什么事都是您做主。”

    一旁的小卫子也不由一愣,显秀见状,也是微微一笑。再度与皇后对视时,又道,“便是您与皇上提了,您也只会说好话。娘娘如何待妾,妾心里明白着呢。圣意如何,是皇上做主的事儿,妾思来想去的,何必杞人忧天。妾才入宫,半年都未满,该是妾的,它一定是,机缘不到的,就顺其自然嘛。”

    得知显秀没有同皇上去信提苏公公送予的方子,皇后心中的最后一点儿戒备也是去尽了。皇后笑着摇了头,才与显秀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此事你也得去信同皇上说。这不是去猜圣意,而是你同小卫子讲过的话,得叫皇上也听一听。”见显秀神色透着不懂之意,皇后无奈着又摇头笑了笑。

    笑过之后,皇后才与显秀正色道,“这是在宫中,皇上是天子,天子心意最难揣测,你若不勤勉一些时常叫他知道你的心思,若隔阂多了,最后苦的就是你自己。若是争风吃醋的事,我也不会教你。可你如今遇到的事儿,道理是都站在你那边的。叫皇上免了起疑,不去误会你,这也是你的正经事。”

    皇后心情格外舒畅,又与显秀坐了一会儿,才有了离意。“好好养着身子。”见显秀格外喜她送来的零嘴,不由失笑道,“小卫子说得是,送什么都是心意更要紧。”想到这半月的显秀,且皇上所言的宝蕴楼一事,皇后则是微微颔首。“旁的事,自然由我给你做主。你只记着你的正经事,上些心。”

    皇后离开静观斋,显秀见杜落似有话要与自己说,她的目光却落在床边的东西上。“姑姑也别去打听了,这些先找个布来把它们包好。”使唤了姑姑,她却有些发愁,皇上的事情是正经事,这道理她明白,可拿这种事情去和皇上说,她还是别扭。唯有发愁得很,泄气道,“姑姑把笔墨纸砚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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