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难得与灵通
用过太医开的方子,显秀这夜总算是歇得舒坦了一些。哪怕这一日卯时她便醒了,可脸色比之昨儿可是好了许多。杜落守了小主一夜,显秀见姑姑那眼底青就有些心疼了。“南余都知道守夜时可以就着绣墩打盹,姑姑怎么就成了‘版版六十四’。我也起不了身,您赶紧回耳房歇着去吧,真不碍事。”
杜落去一旁取了茶壶,先给显秀倒了半杯茶,再把有茶的茶杯放到一旁,然后另取了一茶杯再倒了一杯。而后,只先与显秀递了半杯的茶。别瞧姑姑这会儿乌眼青一般,可笑意是心底里透出来的,“贵人也会笑话奴才了。奴才若不死心眼一些,怎么给您当好差。您就是不起身,这口也是要漱的呀。”
显秀被姑姑扶起后半卧在床,手接了姑姑的半杯茶,倒是有些惊讶,杯壁上就传出来热乎气儿。“您就是为了这杯茶?这一夜不得阖眼,值得吗?”她心里也是有着不小的感动,守夜的差事,一般奴才若打盹,当主子的是不会太过计较。才卯时二刻,就是用了凉水,她也是不会同姑姑计较和矫情的。
杜落伺候着显秀把漱口水吐掉,才将方才那杯满杯的茶送到贵人面前。“瞧您说的,当差当的就是这份仔细。哪有值不值一说。您身子才刚好点儿,不仔细着,万一又激着怎么办?别瞧奴才模样不成了,可该尽的职就不能混着做。贵人好了,这静观斋里当差的人才会更好。小主就别计较奴才如何了。”
不仅仅是杜落今儿留了神,就在姑姑伺候显秀用茶时,夏书也进了东配殿。见显秀正用着茶,就轻声笑道,“方才见炉子上还冒热气儿,就猜是姑姑比奴才们还早一步。”她把拿进来的点心饽饽摆到了一旁,“离着早膳还远着,暂且用它来填填肚子。昨儿未时那会儿小主进得就少,养身子得靠吃。”
显秀左手指了夏书,却瞧着杜落说话,“您瞧瞧,您教出来的奴才就没有偷懒耍滑的。”与杜落笑过后,才瞅着夏书道,“你一起,别人只怕也睡不下了。好在南余回景山那边,就是可怜春知和东盈了。等用过早膳,你们和姑姑一样,都各自歇着去。那四个是不是也被你吵醒了?”又问起公公们。
夏书却摆了手,“本该是南余姑娘应假回景山那边的,可您这一伤又一发热,她便没走。还是她把奴才摇醒的,说您昨儿用的就是冷茶,还叫我今儿当差仔细些。那四个公公们,同奴才几个宫女起身时没差多会儿。奴才出耳房时,他们四个也从另一个耳房里出来了。这会儿,该是在景阳门那站着。”
显秀唯有失笑着摇头,才将目光对上杜落。“该是南余休假就得歇,姑姑得好好劝劝她。我跟前也没有为难的事儿。门上那边留二个奴才就成,让他们四个自己看着分开当差。都起这么早,当心今儿当差时要打盹儿。眼下景阳宫里就你们几个人在,我又省事,你们就别自己给自己添麻烦加担子了。”
杜落也是才知道南余未走,可姑姑心里很高兴。“这怎么是给自己添麻烦加担子,大家若都为当差之事勤勉,别宫小主知道了,还得羡慕您呢。旁的就不提了,门上留二个公公倒是可行。只怕今儿是没有昨儿的阵仗,不会来那么多人。”想到昨儿各宫来人与显秀表心意,姑姑也是有些应接不暇的。
显秀咬了一口夏书递来的点心饽饽,左手用帕子掩在嘴前,等入口的东西咽下了,才同姑姑道,“姑姑昨儿辛苦了。只怕旁人也没想到我这么不经事。我方才醒后想了想,姑姑还是等着卫公公上门时再把话说了。您若是自己去坤宁宫,就怕有眼睛盯着您。我猜卫公公只怕还得为皇后娘娘来探望我。”
杜落笑了笑,“奴才可不辛苦,来上门言好的这些宫人才辛苦。您说的在理,还是等卫公公来了再说。奴才不怕有人留心景阳宫的人,只是怕这外头的麻烦没完没了。那方子,奴才也不抄写一个留着了。既然要给坤宁宫,就把苏公公递来的方子给了卫公公。就等着看皇后娘娘最后会是什么意思了。”
夏书摆的一碟点心饽饽,其中也就只有六个。显秀仅仅用了二个,就摆手拒绝了。“你和姑姑把它分了吧。”自己不吃东西,可看奴才吃东西,显秀也是挺高兴的。“今儿若有旁的稀罕物,给他们几个用了吧。不能叫他们白白为我的事上心。把左边匣子里的耳坠给南余,应假又不去,就没法补了。”
南余不进东配殿,就是怕显秀说她,这会儿,也就与几个公公都在景阳门那边。横竖也非她当差,索性在长廊下坐着去了。吴喜来见南余离着他们四个公公有些远,就对着南余招了招手。辰时都不到,吴喜来是不敢大着嗓门在景阳门这边高声说话的,万一惊着了旁人,他怎么领罪也是给贵人丢人。
南余以为吴喜来是有事要说,她才从长廊这边走了过去。才站定,还没容她说话,外头就起了叫门的动静。听着声便耳熟,门上当差的周寿义就赶忙去了门栓。不过周公公有些惊讶,今儿来送水人怎么这样早。景阳门一开,莫说周寿义惊讶,门上的赵福达和钱禄礼,还有吴喜来和南余,也都意外。
送水的公公比往常还多了二个人,太监们手上的册子也被他们拿得稳稳的。景阳宫里的人惊讶,来送水的公公们也很惊讶。见旁人也很意外,南余反应最快,笑着与几个送水太监见了礼,“今儿公公们来得早,辛苦您几位。可是我们堵着门了?您几位进来说话。赵公公、钱公公,快来帮着搭把手。”
拿着册子的太监微微一笑,“往后,我们也是能早就不晚。”再瞧瞧南余和几个接水的人,又道,“不怪贵人受娘娘喜欢。”他这话说了一半就往下言语,而是卖过门槛,站到了一进院子里。太监心里只想,哪个宫门上放四个太监守着,还多着一个宫女,消息很是灵通啊,人家还只是一个贵人呢。
这会儿一进院里只有南余和周寿义,那三个公公都去倒水了。恰好南余身上还有荷包,她就拿出塞到了拿着册子的公公手上。“小主身子未好,只怕这些日子都要辛苦您那边。给咱们送水,早晚都不怕,不耽误您的差事便好。”南余只以为对方话里有话是因为送水辛苦,自然,不敢短了别人赏钱。
太监没同南余客气,拱手笑道,“我替大家谢谢南余姑娘了。”他朝景阳门那边望了一眼,又回身继续道,“打今儿起,卯时后得有个人在门上应话。若是赶上雨雪就罢了,不然这时辰,我们是不敢误的。昨儿内务府和敬事房,都有人来训了话。眼下紫禁城各处,都要讲究规矩二字,算是严着呢。”
见南余疑惑,太监又道,“您也不用担心,只是皇后娘娘整肃宫廷。”得了南余给的赏钱,太监就又多了一回嘴,哪怕他以为别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冯嬷嬷亲自给启祥宫送了一个公公和姑姑过去,虽说还没下旨升首领太监和掌事姑姑,可也差不离。可您应该明白,这可不是一般的教养嬷嬷啊。”
送水的人才离了景阳宫,南余就立刻到东配殿里去了。姑姑见南余进来,手上的耳坠就顺势递给了她。“小主给你的。”姑姑细瞧南余神色,又笑道,“贵人赏你的,念你忠心,可你也不用这么高兴。跟着贵人日子久了,你也好上这些东西了?下回可不许应了假却不回景山,这三日假算是废掉了。”
南余打量了手上的耳坠,先与显秀屈膝谢恩,才与姑姑和贵人摇头,“您和姑姑猜一猜,有件很有趣的事儿。”见姑姑和显秀疑惑,这才把前院里发生的事讲给二人听。而后更是笑道,“还是皇后娘娘心疼小主,别人才嚼舌头,就给人送去一个教养嬷嬷。往后见了安姑姑,就更是得尊着敬着,不能随意了。”
显秀不知安姑姑其人,可对于南余所说的许公公,她可没忘。当初能叫孙嫔自食恶果,许公公也是默默相助了的。她瞧向杜落,姑姑神色倒是有着欢喜,不由感叹道,“羡慕得紧,景阳宫也没有首领太监,不然姑姑就轻省了。我猜,许公公应该也不差,不然皇后娘娘不会派他去理一理启祥宫的事。”
杜落得知老友高升,如何不高兴,可她省下许公公不提,只笑着与显秀说了说安姑姑,“奴才得叮嘱贵人一件事,若往后您见着那位安姑姑,也得留神。皇后娘娘给启祥宫派去的教养嬷嬷,堪比镇宅的。您并不知她,可您还记着奴才提过的罗嬷嬷吗?她就是被罗嬷嬷一手教出来的,绝对不容小觑。”
显秀不禁咋舌,想想从今往后韩答应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她心里也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再想想皇后娘娘此回出手,也就顺着杜落的话点头道,“这个我省得,姑姑宽心吧。若真有一日见着她,在皇后娘娘面前我是什么模样,在她面前就不会随便了去。总不能叫娘娘也给我送一个教养嬷嬷。”
待南余被显秀请下去歇着,显秀才与杜落又提起许公公。“姑姑同他自是有交情在的,只怕这会儿就是您最为他高兴。姑姑若是无事,只管去凑这一份热闹。若您怕惹眼,打发人去给他送一包茶果也是好的。想来,皇后娘娘应当也知道他往日不得用的原由,这回点了他的差事,往后定能是坦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