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担心与问诊
从前葛公公当差,再上心的事儿也没有眼下这么做的。如今,是恨不得每个时辰他都希望自己睁大了眼睛盯着南三所里的所有人。别说歇个盹儿来缓缓神儿的工夫没有,便是用膳的工夫也不得歇。他胡乱塞几口饭食,再抓个二三块茶果子在手,饮最后一杯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起身离开了膳桌。
葛公公这一停了碗筷,其余的奴才却是鸦雀无声。没出声言语,可他们却还是想继续用膳的。一个身材偏矮的太监,往常在葛公公跟前也是有些脸面的,就只见他大着胆子开了口。“公公,您就只用这么一点儿?仔细今儿值夜的时候您脾胃难受。您再用些,我先去外头帮您瞧着吧?”说着也起身。
葛公公这时候哪儿还有心思继续用膳,扫一眼屋内的其余人,最后才与偏矮的太监道,“仔细用你的饭。帮我瞧着?要是什么事儿都能替换就好了。”将茶杯放到桌上,就着入口的茶水就往口中塞着茶果子。他当然知道饿起来难受,可比起身上那点儿难受,皇子的事儿才是最难受的,他也得有命难受才成。
没劝住公公,说话的小太监索性也撂了碗筷。他见葛公公急着往口中塞茶果子,哪怕他就仅仅只是在一旁观瞧,也都替葛公公觉得噎得慌。连忙伸手叫旁人把茶壶递来,又倒了一杯茶,且端给葛公公。“今儿不知怎么的,我也是闹肠胃,再多用一口也不成。您就先顺顺茶果子,也不差在这点工夫。”
茶果子能经饿,可那硬吞的滋味是真不好受。葛公公没有逞强的能耐,也就接了茶杯,小口抿着。见那小太监真就离开了屋子,他心里却叹气上了。往常是个奴才都觉得自己机灵会办事儿,可怎么就偏偏让东所出了那样的事儿?也不知一会儿要挨什么样的训斥呢。心里一叹,也就撂下茶杯也出去了。
照旧是先在南三所里四处巡查一圈。他没有先去东所,而是去了西所那边。过去一看,方才劝自己的小太监倒是也在。见小太监在,葛公公便对他招了招手。等人到近前了,才小声道,“我去寿康宫那边,要见见水公公与大皇子。且要有些时候才能回来。你盯住了这里,可千万别再有什么事儿了。”
听到葛公公一会儿要去的地方和做的事,小太监就觉得脖颈发凉。他有些担忧,哪怕脖颈子缩了缩,也还是出言问道,“要不派两个奴才跟着您?您去那边回话,可这许多事儿只有他们东所的人最明白。万一那边要是赏罚了,您一个人,这回来的路不大好走。”小太监是生怕葛公公这一去挨板子。
顺着小太监的话思量,葛公公也觉得自己这去回话凶多吉少。可在水公公面前,他是不敢叫南三所的人跟着自己一同过去的。眉头一皱,还是摇头回绝了小太监的话。“如今宫里都知道内务府和敬事房还没见着皇子,好不容易与水公公求来的,我若再领着人过去,只怕又是一番事端。还是免了吧。”
小太监见葛公公事事小心,便又出了主意。“要不这么着?我一会儿打发两个机灵的人,去看看咱们这边有什么可洒扫的不妥的地方。他们在外头盯着,若您真有什么,也好能接应一下您。也好查看查看,宫里的路万一不平,要真磕着碰着了皇嗣们,到时也是要挨罚的。您只去您的,我心里有数。”
葛公公这回就没有再回绝小太监,总算也是个法子。也就与之点头道,“你自己拿主意吧。只是所里面的也不能大意。仔细瞧瞧屋檐瓦片,还有墙角之处。若真有不妥的地方,就赶紧报到敬事房那边。东所二三进院子里的人,也不能苛待了,也都是皇子。只要与大皇子的事无关,便不要拘着他们。”
小太监这才笑了笑,“这是自然。如何对其他皇子的奴才,咱们也都是懂规矩的。莫说他们也是皇子跟前的奴才,就是一般人,咱们也不敢将眼睛长在头顶上做事儿。且一进院子里也留了奴才看守,东西也都还在,早就防着有人会浑水摸鱼。您从前教过的,我是半点儿也不敢漏。且都用心记着呢。”
葛公公心里总算舒坦了一点儿。拍拍这个小太监的肩头,“那就都托付给你了。回吧!”说完,就是头也不回的直奔寿康宫而去。别瞧葛公公心里舒坦了一点儿,可还是悬着心。水公公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可却不好说话。他求到了面见皇子,可这还指不定是好是坏。他这会儿,是真想窝起来大哭一场。
延璟在殿内抄写每日要交上去的大字,水公公就在一旁站着。捧着热茶与果子进殿的奴才,则悄悄与水公公使了眼色。等水公公走到身旁,才小声道,“太医院的人来了。您看是现在就请进来,还是容小主子把大字写好了再传进来?今日天儿好,要不要给太医也上个茶?今儿可是来了三位太医的。”
水公公闻言后,却是笑了笑。也是如对方低声说话一样,“怎么一下请了三位太医过来?小主子这边,大字且还要再写写。你去给太医们先上茶吧。”想到太医院能一次来三个人到寿康宫里,水公公就心里发笑。宫里会看风向的人可是不少,眼见有了事儿,倒是都会个顶个的会做人了。这来的是时候。
这边奴才们耳语,延璟在那边写字。可再细小的动静,延璟也还是留意了。写字时不出声,待最后一捺落在纸上后,借着撩笔时他才与水公公问了起来。“是葛公公来了?若是他来了,让他暂且稍后。我这大字还差个十张呢。”因为水公公还没回话,他就没有再拿起笔,可目光倒是落在大字上了。
水公公又走回到他的近前,躬身笑道,“不是葛公公。太医院见咱们请太医,倒是麻利儿着来了。不过,外头候着三位太医。想必是都怕您有事儿。您这大字,若是还差十张,且慢慢写好就是。奴才已叫他们给太医上了茶。”大皇子叫葛公公等着,这在水公公看来倒是很对的,也就没有收住笑意了。
延璟本是在想大字,却闻太医来了三位,这才抬头。“既是太医来了,还是传进来吧。”瞅见水公公微笑,延璟自己也笑了笑。“既然是身子不舒坦,是等不得的。一会儿太医走时,记得给他们吃茶的钱。往常来瞧我的,都是倪太医一个人。一会儿还得公公帮着说话,别叫他们以为我是消遣他们。”
被延璟记着的倪太医,在进殿时便是他打头阵。他身后跟着郝、邬二位太医。与延璟行了礼后,他面色上倒是有着不小的担忧。“皇子可是哪里不适?昨日问脉时,为何没有说?还是夜里歇得不好?可有梦魇?水公公,皇子膳食底档,还请取来让我瞧一瞧。”连着问过了皇子,便又问起了水公公。
郝、邬二位太医虽然没说话,可中医自是讲究望闻问切的。他们抬眼观瞧大皇子,见其气色,可也是一时拿不准延璟到底哪里不适。尤其是郝太医,他虽然在太医院时日短,只有三五年光景,但是他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这么在一旁观瞧,他都没瞧出些端倪,心里也就打起鼓来,且又与邬太医相视。
水公公是很周全的人,被倪太医一问,就把放在一旁的膳食底档拿了过去。“小主子倒是没有被梦魇,不过夜里也是歇得不实。这两日,大皇子心绪不宁。您也说了,安神汤于他而言,还是不宜多用。今儿在上书房念书,实在是撑不住,这才回了宫请您来。膳食上无需忧心,都是按照您说的做的。”
倪太医接了膳食底档,翻看几回,倒是没有找出不妥的地方。再抬眼去打量延璟,又与身旁的郝太医问了句“如何”。得郝太医摇头后,他才与大皇子请脉。可这一上手把脉,他是没把出什么不好的毛病。与皇室宗亲往来久了,他也没学会面不改色一事。眉头是越来越紧,若不知情就真是要误会。
邬太医只仔细留意倪太医的神色。方才观瞧大皇子时,他就起了疑心。早就是怀疑今儿来问诊只怕是个过场,眼下就越发笃定起来。可他不知这是水公公的意思,还是太后,又或是皇后的意思。做御医,他是不敢胡言乱语的。不过,他倒是稍稍抬头打量了水公公一眼。只是这一眼却也没瞧出什么。
此时,葛公公倒是也到了寿康宫。进殿为之传话的奴才还没说话,水公公就做了禁声的手势。将小太监拉到殿门处,且问明了原由,水公公笑了两声。“叫他先等着。没见太医们正给小主子请脉呢!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也得先叫太医诊了脉再开了方子。去,给他也上个茶。你们是不能没了礼数的。”
吩咐了传话的奴才,水公公才又走到里面。就说话的工夫,倪太医都没拿准主意。不过他倒是让了位置,这会儿是由郝太医问脉。水公公更多的目光,则是投向了邬太医处。方才姓邬的那位打量自己,他可是都看在眼中的。相比于倪、郝二人,水公公以为,只怕还是邬太医更为心里明白怎么回事。
水公公与延璟点了头,趁着邬太医落座把脉的工夫,才开了口。“待您三位都问了脉,再一起斟酌着开方。若是可以,还是食补最佳。毕竟皇子年幼,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若您三位拿不准,也可请其他太医来斟酌斟酌。自然,奴才我还是很相信倪太医您的。皇子这不适,可打紧?可有什么根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