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不悦与送礼
自从知礼代皇后去内阁在众人面前传了话,内阁中的大人们也都沉默了许多。同内阁比,今日的军机处也是格外低调行事。大学士戚正周虽然是汉人,在军机处中却也是实实在在领着领班军机大臣的差事。此时他没在内阁坐镇,只因收到了德章帝发来京城的折子批复。有回函,自然要去军机处谈。
在军机处外当值的公公,见到戚大人来了,借着说话问好的工夫,却是小声提醒着戚正周。“方才里面,已是吵过一回了。大人们有意见僵持不下,也都是为了公事,只是毅亲王与安亲王二位似乎对什么事儿很不满。您若是进去,还是当心些好。”正说着话,却从里面就是传出了有人摔茶盏的动静。
军机处里,众人皆是缩着脖颈,只观瞧着安亲王珩格在大家面前很不给毅亲王的面子。这摔茶盏,便是珩格做出来的。他还甚是可惜着瞧了地上的碎瓷,“得你递茶的福气,我是没这个享受的命。只是我这一失手没接住它,倒是可惜了一盏茶。饮不饮茶,都是小节,外头的文字狱你急也是白急的。”
珩英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却还是笑着先扫一眼屋中众人,才与兄弟回起话来。“咱们也是食君之禄,且担君之忧。今个还没收到皇上的圣谕,如何能不急。一杯茶,失手便失手了。若是方才你失手在奏折上,才是误事。凡是文字狱,皆是大事。若是其中有什么隐情,若早些查明,才好安定人心。”
角落里的章京阿林,倒是点头附和上了毅亲王之言。“毅亲王此言有理。这文字狱,若是一日查不出个究竟,外头的民意要如何处置?总不好与百姓说一些莫须有之事。即便要定罪,也要有真凭实据。我等在军机处里当差,皇上可以不急,但是做臣子的不能不急。”说着,更是对着珩格摇了摇头。
达春坐在安亲王珩格对面,他是亲眼瞧着安亲王以失手为由而摔了茶盏。珩格能失手,便是笑话,只不过是人家故意而为之的。只是他心里有些不解,为何毅亲王才来军机处,就说起文字狱的话。他心里笑话阿林大人的愚蠢,可却是颇为赞同珩格所言。眼下不宜操之过急,文字狱还是要等圣谕的。
没待珩格发话,戚正周便迈步进来了。他瞧着地上的碎瓷,只当视若无睹。抬手与要给他让座的人摆了摆,只另寻了一个位子。入座后,才将公函放到了桌上。“日前上报给皇上的事儿,有了旨意。”他指了指那公函,便请一旁的人将之传到上首主桌上。而后才又道,“粘杆处之请已经被驳回了。”
珩英故作大方,要旁人先把公函递给珩格看。而戚大人之言,他也并不意外。“粘杆处不过小节。不知皇上可有其他旨意?眼下尤为重要的,便是外头闹起来的文字狱。皇上不急,可军机处里的人是真着急。安亲王倒是有心思等,若等不好,闹出了更大的乱子,丢的可就是皇上的颜面。谁可担责?”
毅亲王让珩格先看公函,安亲王便真的是让也不让。只当听不出珩英话里挑事之言,匆匆扫几眼公函,才接过珩英的话道,“皇上非我等之辈,心中自有丘壑。”将公函放到主桌上,又道,“眼下在护军营里当差的宜里恒,如今也是一位委署护军参领了。从前议事时,你我怎么却是把他给忘记了。”
听到宜里恒之名,珩英便有些皱眉。且耐着性子只当听不到珩格的话,先将手上的公函看了。可这一看,心里却是在咒骂起德章帝。他与宜里恒的梁子,也算是不少人都知道的。想当年武举应试,那个宜里恒不仅不给他面子,还在众人面前出言不逊。若非德章帝做主,那年武状元哪儿轮的到他呢!
达春与兵部尚书不和,这在朝中不是什么秘辛,可达春对宜里恒倒是很赞赏的。他将目光投向珩英后,且心下稍作一思,才接了珩格的话。“皇上不欲复立粘杆处,不知要将宜里恒调往何处?是否是要他去查实文字狱一事?论起品阶,倒也使得。只是,若把此事交给他一个人去办,是否不大稳妥?”
戚正周环视众人后,才应了达春的话。“圣上将他调往銮仪卫,暂代銮仪使之职。文字狱一事,交给他来办,也是和规矩的。皇上既然有意,我等还是静候宜里恒的佳音吧。既然他去办,也当与都察院那边尽早交代。我等应尽可能的为宜里恒提供查案之便,文字狱一事如毅亲王之言,不宜再拖了。”
达春没漏掉毅亲王脸色有多难看,只是在戚正周面前,他也不宜多言其他。想着粘杆处与銮仪卫的差别,才出言道,“粘杆处一事,不立是为民心。只是可惜了宜里恒,护军营里,他也是难得之人。皇上已有决断,横竖与咱们无关,静候也好。以都察院行事章程,即使我等不说,他们也知道如何做。”
同珩英一脸不满相比,珩格这会儿则是心情愉悦得很了。军机处一散,他特意走到珩英面前笑呵呵道,“方才你与我递茶,失手之过都可为小事儿。宜里恒之事,想必你也不会介怀才是。当年他被钦点武状元,也是凭借身手功夫。这些年在护军营里当差,风评也是不错的。还是坐等他查办文字狱吧。”
珩英皮笑肉不笑的斜睨着珩格,也不与其多言,只径自走了。从军机处到十八槐那边,一路上自有太监瞧到。可谁也不敢凑到毅亲王跟前说话。因为宜里恒之事,算是彻底叫这为王爷的心情有种雪上加霜之意。到石桌面前时,哪怕见了早到的苏公公在为自己烹茶,他也是没有一副好脸色摆在人前。
苏公公是惯会看人眼色的,猜测着只怕是今日的内阁或是军机处又有了什么变动,所以王爷才会如此神情。他就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先烹着茶,顺便斟酌斟酌要如何与珩英说景阳宫之事,也是头疼。如此一来,二人也就谁也没有出言,一个烹茶,一个就只是气哼哼着坐在一旁,倒是也安静许多。
待茶烹好后,苏公公就为毅亲王斟了一盏。那茶盏稳稳落在珩英面前后,苏公公才道一声“王爷请”。眼见着珩英将茶入口,苏公公才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只是,他没有饮,就是掀开盖子,用盖边划着盏里的茶。等他将茶盏放在石桌上后,只与珩英摇头,“难得与巴罕大人心思一样。不再想想?”
苏公公见王爷执意不改,心里叹息了一声,才道,“我去景阳宫时,倒是巧遇到她在用膳。膳房约摸是得了坤宁宫的话,送过的膳食比起旁的贵人要好许多。有些东西,一瞧就知道是皇后才能用的。我与她说话时,坤宁宫的卫公公也去了。我是没有见到哪位小主能有这个脸面的。”说着,又摇头。
苏公公不与珩英卖关子,摇头后,又道,“该在她面前说过的话,我是半句也没漏。可她倒是比我还稳得住。也不知去拿瑜贵人一事到她面前挑拨,到底对也不对。储秀宫同景阳宫,交情要比我想的要深厚一些。往常底下奴才传言贵人秋佳氏与她有矛盾,可她在我面前,却也没说秋佳氏半句不是的。”
珩英端着茶盏在一旁先听苏公公说话,他更为在意的是全贵人的心胸如何。苏公公也是明白的,说了许多话后,也算将自己在景阳宫里的应对一一讲给王爷听。而后更是摇头道,“这位贵人,心有些大,倒是不似一般计较人物。她图谋的是什么,我说不好。可您想做的事儿,也许在她面前不够看。”
毅亲王想想自己对旁人用过的美人计,舍颜氏如今养伤与禁足,放在庆亲王后院里的女人也被请在宫中不了了之,只觉得丧气得很。眼下好不容易有一个更为合适的人选,他当然不好轻易放过。“若她有了自己的儿子,你说她还能与坤宁宫和睦吗?为了自己的骨肉,一个女人可做的事情要多许多。”
苏公公闻言一怔,试探道,“您总不会要给她变出一个儿子吧?”又是摇头道,“之前在大皇子那边动手脚,敬事房已是费了许多力。景阳宫哪怕再只有她一人所居,宫中太监宫女却不是好掌控的。更不要说她与钟粹宫为邻,若有一点儿动静,容妃也不可小觑。您若是打这个主意,也就趁早不要想了。”
珩英却是气笑了一般,只瞪着苏公公道,“公公想到哪里去了。”将茶饮尽后,又道,“你所说的,是昏招。既然她眼下没有儿子,她不急吗?跟在她身边的宫人,也不急?天底下生儿子的方子,太医可是明白的。既然有那些妙方,何不叫他们知道。本王眼下不急,徐徐图之,总要先送她个大礼。”
苏公公只觉得自己更加头大起来。“即便皇上回京,您怎么就能断定皇上会去翻她的牌子?她这伤也要养三月,可皇上却也未必就在围场待三月的。”苏公公没有往下说下去,他忽然想到,按照坤宁宫对景阳宫的偏心,只怕皇后是肯做贤后。在皇上面前,自然更是要多多美言全贵人的。他也不由皱眉。
珩英这才觉得心绪舒坦了一些,便道,“把方子透露给景阳宫的事儿,就由你来办了。”拿定主意的毅亲王总算是笑了笑,“明日本王会将去疤的伤药给你,想个法子送到钟粹宫去,叫舍颜氏安心养着。”有了更想要的棋子,倒是也没忘记舍颜氏的伤,只是他还不知那些不过都是说来骗他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