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皇上的应对

    陈航万万没有想到咸福宫会出这样的事情。云光在宫内的日子，算起来可是要比他这位大总管还久呢。想到在云爷眼皮子底下都能出如此篓子，陈公公不由小心打量起皇上的神色来了。他便斟酌道，“咸福宫能有洞，自然是内务府当差不利。可云公公难免也有失察之过。主子可要打发人回去训话？”

    这一开口，也就停不住了。“依奴才看，在咸福宫当差的奴才们，哪怕是乳母嬷嬷等人，也同样有过。即使宫墙有洞，他们在咸福宫住得日子也不短，居然没有一个人留意到。小孩子再顽皮不受约束，可跟着伺候的奴才们怎么却叫他跟前没了人。想必也是舒坦日子过久了，身上的皮也就不绷着了。”

    大总管说罢，才抬眼瞧着德章帝。“主子，这墙洞，内务府故意叫它漏着，可是想留着来日图谋些什么？不如打发人回去传话时，顺便叫眼线再清查一番。奴才只怕，咸福宫里的人也有不知根不知底的。从前您在宫里，一时显现不出什么。您一出宫，保不齐有些人就想趁机做些什么。还是不得不防。”

    陈航没有为云光说情，而是主动提到打发人回宫训斥咸福宫中诸人。这一举动，皇上心里才舒服一些。虽说大总管这一行为也算是帮着云爷泻一泻皇上心头的怒火，可却没踩到皇上的底线。再三衡量后，皇上也就点头允了陈公公所请。“你叫小兴子即刻日夜赶路，回宫代朕去咸福宫问问云光等人。”

    陈公公听闻主子要小兴子去，却是一愣。他勉强一笑道，“如此重要的事儿，奴才怕他还担待不了。且不说比起云光，他这分量相差太远。就是在做事说话上，只怕也不大妥当。他又是御前的奴才，打发回去直奔咸福宫，宫里又没有几个人知道咸福宫的事儿，奴才怕也会引起旁的流言蜚语。您看？”

    皇上在大总管面前走了一个来回，只摆手道，“叫他去咸福宫之前先去慈宁宫替朕与太后磕个头，然后再去坤宁宫问问皇后可安。”到底拿定主意的德章帝，没有听陈航的话。“你调理出来的徒弟，朕都没有不放心，你怕什么？朕跟前除了你，总要有几个可以用的奴才。就放心大胆着让他去历练。”

    待陈公公颔首称“喳”后，皇上也就又吩咐了一桩事。“让小兴子回去后见一见宜里恒。朕既然点了他的差事，查一个是查，查二个也是查。你方才提醒朕了，咸福宫里的人若是也有不干净的，那才是不妙。叫宜里恒给朕查个明白。”目光再扫到那堆书信上，紧接着又道，“顺便代朕去看看柔恪。”

    陈航忙应话道，“这是自然。若是小兴子回京为您传话，长公主府是一定要去的。奴才以为，除了长公主府，是不是也叫他去看看庆亲王嫡福晋？庆王爷一心为您，只怕还是嘴严得很，这会儿也未必敢与福晋讲真话。叫小兴子去见一见，哪怕不说开，也要借此机会劝一劝。总不能真叫二人和离了。”

    想到万祜，皇上却哼笑了一声。“叔祖那副性子，倒是应该有个人能治一治他。”想到庆亲王到底是因为自己才摊上这么一桩糟心事儿，德章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点头应了话。“这些，你与小兴子交代好便是。”说罢，他又想到一人。“安亲王那边，也替朕去瞧一瞧。问问他最近珩英的动向。”

    说到珩英，便想到书信上所说的大学士希林不尊宗室。德章帝唯有叹气道，“还是代朕好好与柔恪宽慰一番吧。希林不成体统，这些账，朕是一笔一笔都给他们记着。”便是皇上，也不能所有的事情都随心所欲。他眼下还不能处理了毅亲王，自然珩英的爪牙们，他也就只能暂且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皇上见陈航又是一副贱兮兮的笑容，才斜睨着指了指他。“你又想与朕说什么？”问了话，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小兴子若是回这一趟京城，朕的几位那克出他就不要去见了。三舅父那边，若是有想传递的平安信，就叫小兴子带回去。不过，还是先送去慈宁宫。其中往来，不宜叫太多人知道为好。”

    主子说了许多，却没有提到全贵人半分。大总管便以为主子这是不想叫人看出来什么，故而也就笑眯眯上了。陈航忙躬身回话，“这些即便您不吩咐，奴才也会仔细与小兴子说明白的。”话又顿了顿，才继续道，“有赏有罚，才是主子您处事公允。全贵人，总算是误打误撞上，也算得是为您分忧。”

    皇上心里正琢磨着各种阴谋论，见陈航说起显秀，也就冷哼了一声。若说德章帝此时要怀疑显秀是否也与咸福宫的孩子偷溜有关，那便是玩笑话了。可君王的心思，往往最不好猜测。迟迟不应话，只是想了想显秀平日的为人。这赏与不赏，是全在他一念之间，可若赏，赏什么好，也不叫宫里人侧目。

    陈航见万岁爷不会应，也就又想岔了。他误以为主子是疑心起全贵人，只好又在一旁小心翼翼道，“若是主子觉得不妥，是不是趁机也叫宜里恒查一查？虽说事情有些过于巧合了，可这种事情上小心些，也是应该的。”望一眼皇上，又道，“奴才自然是相信全贵人没有坏心，也办不出来这种事情。”

    皇上冲着陈航招了招手，等大总管走到近前了，皇上便用一杆寿字纹紫毫笔敲着陈航的顶戴。“该聪明的时候，又犯糊涂。”说罢，又正经与他道，“宜里恒查她，查什么？朕还不至于如此多心。她一个刚入宫的小贵人，能有什么本事做这样的事。她的出身若是咱们旗人的八大姓之一，才有些可能。”

    陈航挨了一敲，却是喜笑颜开的。“奴才也是怕事有万一。”横竖过错只能算在自己头上，不能说主子的半句不是。陈公公又忙点头，“这事儿不传开便罢了，弄明白一些，对全贵人也是有好处的。省的有什么人嚼舌头。主子您既然心中圣明，奴才也就不多言了。那您说，这赏她点儿什么好呢？”

    陈公公其实是想主子能把显秀叫到行宫这边来的。旁的小主都在避暑山庄，若是全贵人此时能来波罗河屯行宫，那可是占了大大的便宜。能霸得独宠不说，也叫皇后娘娘放心。离开紫禁城之前，皇后也是特意叫他到坤宁宫说过话，皇后娘娘是一心希望大总管能见缝插针的帮着显秀说上几句好话的。

    主子一直不开口，大总管心头就又思忖上了。他轻轻着给了自己一巴掌，只笑道，“是奴才糊涂了。您赏人，总要有个名目。可眼下不宜叫更多人知道全贵人做了什么，若是小兴子回宫后还去了景阳宫，定是要惹眼的。主子，这回便罢了。您就给她先记上一功，日后名目适宜时，再一起添补就是。”

    说罢，就见陈航又念叨起旁的。“主子，您跟前也没有其他小主随行伺候。要不叫人把那几位小主送去张三营行宫？您是心疼小主们，可奴才心疼您呀。最近不少人都惦记着再给您送女子入宫，若您跟前有那么一二个得心意的，不是也好堵住他们的嘴。这蒙古人的眼睛都瞅红了，回回抓着奴才问。”

    德章帝随即瞥了陈航一眼，“朕看你说的不实。想叫庆妃她们去张三营是假，倒像是想朕将全贵人从京中招至此处。”点破了大总管的心思，才摆手道，“全贵人的功，朕给记着呢。还是叫她留在宫里。皇后身子不便，不能跟前没有一个顺心的人在。她若来了，瑜贵人却没来，蒙古人也又要多心了。”

    想到显秀，皇上不免又多吩咐了一句。“咸福宫的事儿，皇后并不知道。叫小兴子去坤宁宫见皇后时，顺便告知皇后。若皇后有意赏她，就叫皇后自己看着办。”说着话，德章帝却猛然想到了公主，这才又笑道，“让小兴子把东西给皇子和公主们送去。朕见画时也是倍感思亲，问问公主们的意思。”

    陈航不由拍手称赞起来。“到底是主子，想的就是比奴才周全。若是全贵人和瑜贵人能再帮着皇子公主们入了画，只怕公主们更要欢喜。这若是有什么赏赐，也是名正言顺了。”想到皇上绕个大圈，到底是把全贵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大总管心里总算松口气，也格外瞧好显秀，这可真是难得的福气。

    皇上吩咐完陈航这些，又问道，“前儿问你的事儿，如何了？朕要见的人，何时能见着？”未免陈公公当差也不仔细，也就敲打上了他。“朕吩咐你的事儿，从前你都是麻利着办。如今心思多放在朕的后宫上，倒是把朕的正经事给耽误了。当心我先训斥云光，后头就要叫你在奴才们面前没了脸面。”

    陈航连连摇头，又是摆手道，“奴才哪儿敢！主子您放心，您之前吩咐下来后，奴才就去请了。已是定好日子，就是今儿。”说到这儿，大总管又想起换防一事，忙道，“主子，今儿外头章程有些不同。奴才这就亲自去给您盯着去！若是王爷等人到了行宫，奴才即刻就给您将人请进来，绝不耽搁。”

    德章帝一心想见的，除了庆妃娘娘的阿布与弟弟，便是庆妃所提了一回的土谢图亲王的次孙。见陈航果然仔细当差，也就颔首允了。待陈航退下了，他才伸手将一旁的书信挨个重装在信封之中，目光就停留在显秀的那封书信上。一时自言自语道，“以前是想戏言你，如今看来，越发担得起‘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