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起意与态度

    彭一此时正在敬事房中，正与当值的人交接着手上的事情，外面的人就心急火燎地冲到屋子里，全然不顾什么礼数和规矩了。“闹出大乱子了！南三所那边出了好大的岔子，大皇子与全贵人，在东所的库房里被摆着的架子给伤着了！皇后娘娘当时就赏了葛公公二十板子！奴才们也跪了一个院子呢！”

    本是将册子递给别人的彭一，手上就是一顿。若不是小太监手快，这册子就要掉落在地上。防范了内务府与敬事房，却不想还出了问题。彭一盯着来报信的奴才，只问道，“皇子伤势可重？往日伺候皇子的公公呢？皇后娘娘那边，可有传什么话？”又看了看小太监道，“把这些天记当值册子拿来。”

    与彭一交接差事的小太监，忙去找记着差事的册子了。报信的公公，则还是躬着身与彭一回话，“幸而有全贵人在，护住了皇子。大皇子无碍，只是全贵人伤得不轻。虽说葛公公被赏了板子，可查事的差事，还是落在了葛公公头上。眼下，皇子倒是被太后暂留在寿康宫那边歇着了。旁的，还不知。”

    彭一接下小太监找来的差事册子，便带着报信的公公去了后院。出殿迈步朝北走时，还不忘吩咐外边值夜的公公，“去请苏公公。若是苏公公不便来，去乾清宫的南庑请酆公公。”他现在，倒是不确定延璟之事是与否与敬事房有关。只能叫人先去将人请来，若不弄明白些，也不好回话给坤宁宫的。

    彭一推门后，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就率先入座了。此时的他，倒是与葛公公在南三所时是一样的心思。整个八月之中的差事指派，还有所有的交接人等，他是在册子里翻看了一个遍。若只是看字面上的东西，敬事房倒是没有什么过错，且都是按照常例来吩咐下面人做事的。“葛公公可有什么话说？”

    与彭一对坐的小太监，回话时还是站起了身。“葛公公将南三所闭了门，门上当差的太监倒是说了，东所里的人，是一个也躲不掉。今夜那边，是难入眠了。我也问过了，皇子跟前伺候的唐公公，也是重伤，如今还未醒。倒是那位史公公，因为有差事在身，倒是躲过了。不过，此刻也在东所里呢。”

    见小太监如此回话，彭一倒是摆了摆手，叫他坐着说话。可收回的手，却正划过册子里所记的史公公的名字。彭公公心道，一伤一无事，若说嫌疑，也还是不能轻易定下。他正要继续问话，这门却被人在外边给推开了。只听“吱呀”一声响，在屋里问话的彭一与小太监，也就同时将目光望向门口处。

    苏公公与他的徒弟酆公公，同时出现。苏公公见彭一要站起来，却抬手拦住了。“虚礼就免了。”拦住了彭一和小太监，苏公公又道，“事出突然，底下人一句二句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有心挖坑，也有心备后手，只是事儿到底没成，苏公公也就只能装作一知半解，看看错出在了哪儿。

    小太监自是把来龙去脉，当着众人的面又重复了一遍。彭一因心中怀疑敬事房，这目光是半点也没挪开过苏公公和酆公公身上。在小太监讲述完毕后，彭一则将自己看过的册子也递到了苏公公面前。“这是八月内的档子，上面则是清楚记明了何时何人与南三所有来往。此回，敬事房不好撇清干系。”

    听到小太监说起大皇子是因为显秀躲过一灾，瞬间想起了珩英说的话，苏公公的脸色倒是真的难看起来，这若是再叫王爷知道，只怕更要想换个棋子。酆公公在一旁，却还真以为师父这扮相能耐出神入化了呢，可他不敢笑，只能是错愕与惊讶着望向彭一。这师徒二人的神色，倒是都装得像模像样。

    苏公公压根没有看册子，敬事房的人，谁去了南三所，他再清楚不过。莫说敬事房的人，就是内务府里的人，有谁沾了南三所的门，他都知道。把册子交到徒弟手上，苏公公才道，“内务府甩给咱们的麻烦可是越来越多了，既然葛公公那边都要彻查，敬事房也跟着做吧。这也好给坤宁宫一个交代。”

    见彭公公怔愣，苏公公的徒弟倒是笑了。“师父的意思，是叫咱们自己将声势做起来。横竖敬事房是没有做贼心虚的。甭管是谁行好事还是做坏事，少不了银子。真若查抄出什么，也是不会护着的。若是敬事房账面上也对，纵然有人想栽赃陷害咱们，那也是不成的。彭公公，今夜咱们就坐等好戏吧。”

    自一更天开始，敬事房便也学着南三所的葛公公进行了一场自查。此时宫里各处，知道大皇子险些出事的人还并不多。只是东六宫这边，钟粹宫与永和宫都知道了显秀受伤。毕竟这会儿，是坤宁宫卫公公亲自将人护送回景阳宫的，这动静自是再想小也小不到哪儿去。容妃与诚嫔，知道了消息后也只是深思。

    杜落在景阳宫中见显秀模样，惊慌之余倒是还顾得上礼节。不过，没等姑姑与卫公公屈膝，卫公公就伸手拦住了。“杜落姑姑，无需多礼。”小卫子不仅仅拦住了，还扶了杜落。“今日多亏了全贵人，大皇子才得以保全。不仅仅是皇后娘娘记住了贵人的情，便是我小卫子，也记下了。眼下，贵人只好生休养。”

    听得卫公公说了来龙去脉后，杜落心里更是不大安心。只是因为有卫公公在，她不好与显秀明说。见卫公公告知这往后的晨昏定省免掉，姑姑才觉得可少些麻烦。等送走了卫公公，姑姑才来到显秀的床前。不等显秀开口，姑姑就伸手狠狠点了贵人的额头。“您是一点不叫奴才们省心，这下可好了！”

    显秀伤的是右臂，只能抬起自己的左手揉着姑姑点过的额头。见她还知道疼痛，杜落却又道，“大皇子的库房，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就出了事儿呢？明摆着的，是有人使手段罢了。您一头撞上去，好事儿是做了，可这背后之人如何能善罢甘休。也不知是第几回挡了别人的道儿，您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别看姑姑疾言厉色一般，却还是心疼着显秀。这些，贵人自己也都明白。唯有颔首道，“姑姑，您先别急。您看，我当时既然出现在南三所，知道了皇子不得空儿，不是什么难事，自然不好不帮腔。只是没有想到，误打误撞上了。不用您多说，我也看得出，皇子那库房里的东西，只怕是大有文章。”

    夏书这会儿不用杜落来训自己，从卫公公一离开景阳宫，她就自己跪到了外面。南余端着温水，见姑姑与贵人说的话，却小声道，“姑姑，夏书她不肯起来。”南余得了杜落的话，才敢出去叫夏书起来。可夏书呢，因为心中有愧，觉得是自己没有侍奉好小主，若是她进了库房，小主就伤不到自己。

    显秀咽下南余喂到她嘴边的温水，忙于杜落道，“此事与她并无干系，快叫她起来。我当时在库房里，的确可以袖手旁观。只是，若真如此，我良心上就要过不去了。如今虽然伤了筋骨，可也免了晨昏定省。您不是还怕郡主借着毅亲王的名头来为难我？咱们只关起门来，这会儿，怕是谁也没机会。”

    见显秀额头浸着汗，杜落想瞪贵人两眼又不忍心了。抬手指了指妆台那边，“把棉巾子弄湿了，给小主拭汗。”交代了南余后，姑姑才亲自去叫夏书起来。待姑姑一出殿，显秀才压低声誉南余道，“我这筋骨一伤，许多事做起来都要不便许多。只怕你与夏书在当差的这些天，要少不得更辛苦一些。”

    南余用棉巾子帮贵人把额头的汗拭去，见贵人还想着她们，顿觉得眼眶鼻头都有些发酸。只见显秀又道，“皇后娘娘叫我好生将养，那咱们景阳宫还是如以前一样，紧闭宫门就是了。你记得叫在前院当差的人都谨慎些，若是有什么人来打探，也不用细说什么。这往后，最难受的绝不是你们小主我。”

    南余棉巾子搭回原来的位置，见贵人说起闭门，便顺着显秀的心思想了想。而后才道，“您是说，除了后宫里的各位小主，也少不得有南三所的人来同您卖好？可是，南三所的奴才，都是万岁爷与皇后，甚至是太后精挑细选派过去当差的。他们的胆子，竟也有这么大？这可都是杀头灭九族的罪呢。”

    显秀颔首微笑时，杜落也推开殿门重新进来了。姑姑先是与显秀点了头，才接下了南余的话。“南三所里，有没有胆子大的，要看皇后娘娘那边可能查出什么。只是，此事绝对与内务府和敬事房逃不开干系。不出三日，奴才想，他们迟早要有人站出来顶罪。那就要看是他们谁先上门来表示谢恩了。”

    显秀想了又想，便与南余和杜落道，“横竖这夜是睡不踏实的，姑姑将小案几摆来吧。给皇上的书信还没动多少笔呢，待用左手凑合将就写了，也好叫皇上知道，我可是认真听他的话，给皇后分忧。”说着话，笑容却深了几分，“若是为了养伤，往后少动几笔写书信，想来皇上也是不会怪罪我的。”

    才与奴才们要了东西，显秀却又蹙起眉来。又是一番斟酌，才与杜落道，“您明儿也稍稍打探着，看看太后娘娘对于皇子的事儿是什么态度。我猜，大约太后也会闭门将养。若是如此，叫咱们静观斋的公公和宫女万万不可在外头得意什么。您总是说，宫里最忌讳张扬，悄声缩着脖颈度日，倒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