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自有递话人
知礼此刻正在南三所中,她到得东所第一进院子里时,往日伺候延璟的奴才们就笑着上前与她见礼。见旁人围上了自己,知礼忙摆手道,“皇子的库房,可收拾出来了?今儿要往里头添不少东西,得要摆得下才成。”皇后自离开宝蕴楼,就把知礼派来,只叫她帮着延璟把东西安置妥当后再记了档。
这会儿,在东所这边留守的人里以史、唐二位公公为尊。只见略瘦一些的史公公笑道,“前两日奴才就把主子的库房给拾掇上了。前几日又逢陈设入档,也特意又对过主子的底档。如今还是有些余地可放东西的。可只怕明年,是真腾不出多少空地儿来了。此事,我们还未回禀和请示过慈宁宫那边。”
史公公回话时,一旁的唐公公则招呼着随知礼前来的奴才们去往库房。知礼与史公公紧随其后,知礼更是边走边道,“这事儿我记下了,待我回了坤宁宫就先问问娘娘的意思。若能将就些,轻易不能占旁的。”延璟的库房,倒是也在这东所的第一进院子里,院子内西边的一排房子,便用做了库房。
唐公公才招呼众人停下脚步,闻听知礼的话后,才笑了笑道,“知礼姑娘的话,我也懂。只是小主子更得人欢喜,今儿个是你送,明儿个被他给的,库房是真真要转不开身了。我们也不愿叫人知道拿库房的事儿说嘴,叫旁人听了,还以为是皇子借着赏赐炫耀什么。您瞧。”将库房册子一并给了知礼。
别小瞧延璟这库房册子,哪怕大皇子如今还小,可长年累月的赏赐慢慢积攒着,竟然也记录了厚厚一本。知礼接下递道眼前的册子,倒是认真翻了几页来看。眼里不瞧着唐公公,可嘴却没闲着。“盯着这儿的人,自是有的。公公们跟着皇子,可是辛苦了。待我回去,得好好与娘娘表表你们的功劳。”
史公公与唐公公对视一眼,他才接了知礼的话。“可不敢叫您到主子面前说功劳,只要主子们明白咱们做奴才的心思,一心盼着为主分忧,能把皇子伺候妥帖了,便是大幸了。”这会儿,已经有人开了库房的门锁,将今儿搬来南三所的各等赏赐与贺礼,逐一搬挪归类到里面去,里里外外自有看着的人。
知礼想起延璟在宝蕴楼里的话,不由提醒道,“大皇子在宝蕴楼里提到,要把今年的礼单给旁的皇子公主瞧一瞧,若有人有想要的,他也要拿出来送给弟弟妹妹们。一会儿你们这入档,该记的还是得记。就是得辛苦二回。可辛苦归辛苦,东西来龙去脉交代分明,也省得日后有什么落人口舌的把柄。”
唐公公才将库房里的一个箱子钥匙交给进去的人,听了知礼的话,却是有些心疼道,“小主子就是心善,您别笑话我眼皮子浅,方才略扫了一眼今年的礼单,乖乖,随便拿出一个当除夕年下礼都也使得。”他正说着,却见史公公拉扯自己,他才盲盒收了话,垂着头不语,只是在心里埋怨着大皇子。
史公公见状,倒是找了借口,叫唐公公进库房里去盯着。他见唐公公前脚进了库房,这才与知礼笑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胸怀自是没有主子们大。说起这库房,我倒是有话需要您同娘娘说一说。”与知礼交上了一页纸,点了点纸道,“这个是中秋宴后旁人送来的,可是在交接那日奴才不当差。”
眼前的纸说普通也普通,可唯一不普通的是印信。纸上记的也无非是人情往来,可印信却是谢府的章。知礼以为是谢四郎送给大皇子的,但落款却又偏偏是谢三郎。一愣之后,抬眼就去瞧了史公公。皇后是不喜延璟与谢家四郎来往,可是也没有把盯着皇子的这种事情交代给底下奴才,他这是为何?
史公公伸手一扬,“与您借一步说话。”这就与知礼挪步到院中走了几步,站定身形后才道,“日前,水公公来过南三所,吩咐奴才们小心伺候。因为皇子生辰,礼单一事儿,要千万仔细。故而奴才才对了档,再查看查看。只因公公提起谢家,奴才才留意的。只是其中原委,奴才也不是很明白的。”
见人说起水公公,知礼又是一怔。她再把那纸拿到眼前,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的看过一遍。该记下的,都记在了脑子里。这才将东西交回到史公公手上。“娘娘也有好几日没仔细过问过大皇子的饮食起居了。公公这边当差,已是辛苦,可也得抽空去到主子面前回个话。到底是不一样的仔细,承您情。”
史公公与知礼说谢家时,唐公公在库房里也是不敢不当心。招呼着奴才们轻手轻脚,生怕磕了碰了一样主子的宝贝。他盯着人摆放的时候,却多了一个心眼。总觉得今年奇怪,想了半天才发觉,今儿来南三所送东西的,怎么是内务府与敬事房的人各占了一半?这究竟是想讨喜气呢,还是想讨赏钱?
唐公公一个眼神都不敢漏掉,他知道内务府里是什么人说话的,也就疑心起今儿来南三所的奴才里指不定会夹杂了什么牛鬼蛇神。一时又稀里糊涂,一时又不敢放松随意处之,倒是也把什么人碰过了什么东西都记得明白。直到他关起库房大门走出去时,因为担忧和怀疑,也把他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知礼在外边,瞧一眼唐公公的异样,没待她问,便听到延璟的声音。大皇子此时,也领着自己的朋友来了南三所。知礼便忙着问安,免礼过后头一件事,却与延璟笑道,“娘娘派奴才来把东西安置好。”瞧了眼皇子身后的那些人,又道,“院子里这会儿也站不开,不如皇子请他们到中所略坐坐说话?”
南三所内,分东、中、西三所,如今没有人住,又适合待客的也就只有中所适合了。延璟见皇额娘派来的这些人在院子中,自是不适合留下旁人说话。他应了知礼的所请,可目光却在史公公与唐公公身上打转。总要有用得顺手的奴才在一旁伺候的,可看看知礼这边,一时倒是不知叫哪个奴才跟着。
史公公见状,自是明白延璟的意思。他先吩咐了院子听差的其他奴才,“赶紧给主子和几个贵人们上茶与果子,端到中所去。”见奴才们应话,他才转身与知礼道,“既然是唐公公方才进去瞅的,入档的事儿,您与他办了便是。若是后面有什么要问的,只管来叫我。”这才转身,跟着延璟去中所。
南三所的奴才可不敢叫皇子与人在院中坐,甭管是着风还是晒热,他们都吃罪不起。延璟请人先进厅中入座,自己却与史公公在外头说起话来。见知礼,他想起请人来的事情皇额娘那边还不知道。“这是皇玛嬷开恩许下的,并非是我擅自做主。你一会儿与知礼要说明,免得传错了话到皇额娘那儿。”
史公公点了头,延璟又道,“今年的礼单,你备上几个,送到靖穆和三弟他们几人那边。我在人前许过,今年若有他们看上的,要拿出来与大家一起同乐。”想到宴上听到的关于小二的话,他却斟酌上了。“小二那边,你也得差人送。至于咸福宫接不接,是他们的事情。可是我不能把小二给漏了。”
史公公见皇子说起咸福宫,他却尴尬着笑了笑。不过,还是应了话。“主子不用交代,这些奴才都省得。”延璟这一提起贺礼,史公公便又咂摸着与他道,“小主子好心,自是没得说的。不过,您这与里面的贵人们见了面,可不能忘了一桩事儿。”见延璟瞅自己,又道,“要给皇上去信,谢恩呐。”
史公公的活泛心思,话一出口,就不停了。“奴才知道您必会给万岁爷去信,也会在信上谢恩表明心迹。可这些还不够呢。这边的库房,叫人转个身都快难了,今年您又收了不少礼,也得叫万岁爷知道知道呀。您与弟弟妹妹们同乐,岂不是更该与皇上同乐?那么多稀罕物件,您得细细与皇上说说。”
史公公见延璟把话听进去了,又是笑道,“皇后娘娘未必是不愿意您相交朋友,只是爱子心切。您若做事多寻思一些,娘娘也不发愁。方才您不在时,知礼姑娘也是提了,娘娘这些日子事忙,歇不安稳,倒是也少问了奴才们关于您的事儿。您啊,也该去坤宁宫主动与娘娘说说才成。谁想挑理也难。”
延璟这才拍了额头,“倒是我昏了头。”心下琢磨了史公公的话,自是认同。若没有皇阿玛,这些人送什么也未必送的到自己头上。可每回受了好处,谢恩是谢恩,却没有与皇阿玛一同共享的意思。又只顾着谢四哥和源哥儿的事儿与皇额娘心里不快,倒是忘了为人儿子的孝顺,实在是他的不应该。
史公公见大皇子把话听进去,又叮嘱道,“奴才知道您得了好东西,必是大方的,也想与朋友一起见见这份喜悦。”话稍稍一顿,朝着屋子方向瞧了瞧,压低声道,“请谁不请谁呢,若也把世子领去,对您不好,对他也不好。外头说您的有,说他的也有。不如就只是坐一坐罢了,图个大家都省心。”
延璟与史公公说过了话,才迈步进厅。没等他落座,谢家的三郎在人前却率先出声。“你把我们请来,自己却站在外头说话。可是被奴才拿住,劝你万万不要因我们在娘娘面前顶撞?方才院子里那个,应该是坤宁宫的小宫女吧。这是生怕咱们带歪了公主,又把你教坏。四郎,合该这一杯茶你先饮,你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