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疑心与领走
在鱼爷与彭一心急火燎时,叫云爷和鱼爷都坐立难安的小孩子,却心安理得着受着显秀的照拂。宝蕴楼这边,首领太监不知那小孩子是谁,可碍于显秀在皇后面前吃香,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倒是宝蕴楼里的太监有些不大高兴,“公公,这么小的东西,万一一会儿冲撞了谁,岂不是要连累咱们了。”
鲍公公嘿嘿两声,却用手去捶了小太监的脑袋。说话时,还特意朝着院子里的显秀那边瞅了两眼。“你看不惯?我也看不惯。这么小的东西,倒是占了咱们讨好的位置。可你没瞧出来吗?小东西自有他自己的机缘。我现在过去若是赶他,那就是我在贵人面前自讨没趣。行啦,有乱子也有她在前头。”
被首领太监捶头的小太监,见旁人也在笑话自己讨好不成反被捶,倒是消停了。只是,不大服气着冲着周遭的太监瞪了几眼。“她在前头也不顶用啊。”意识到鲍公公眯起眼睛瞧自己,忙讨好着笑道,“公公,我不是成心要同您顶嘴。宫里头,甭说主子,就是半个主子的,哪个不是最爱甩锅推诿?”
他这话一说,方才还在笑话他的小太监们,倒是暗暗点头。别看人家方才挑事不成,可这话说的没毛病。有往日在鲍公公面前还算比较受信任的公公,也歪着脑袋凑上前说话。“公公,咱们不能吃这种亏。那小东西一瞧就是没有好好学过规矩的,他要得罪了人,却算咱们头上,咱可没有地方去哭。”
鲍公公下意识着便朝着显秀边上的小太监去看。他不急着应旁人的话,只是先疑惑着道,“宫里的小东西们,衣裳也和咱们那时候不同了?”这才转头对上自己身边的,“你们觉得,他是哪个公公手下当差的?倒是挺细皮嫩肉呢。”可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了,又扭头只盯着那小孩子瞅,不由皱眉。
挨了捶脑袋的公公,开始没在意鲍公公的话。他只斜睨着院子里的情况,然后哼道,“说不准是内务府油水好了呢,哪儿像是咱们入宫那时候受的苦。”只因公公说人皮肉好,他才又仔细打量了一眼。“哪个公公底下,有这么不听话的小东西,也少不了一顿揍。打几回,想必他也就能长记性了吧。”
心里还做梦似的想着小孩子被上面公公狠狠胖揍的情景,可他仿佛也想到了什么,又对着那小孩子瞧。若是小孩子皮相好,在宫里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可他那衣裳,细瞧可不像是太监能摸到手的料子做的。方才只注意瞧人了,他脚上的靴子却没怎么留心。简直就是小皂靴,那他这可就太不对了!
显秀与小孩子说了好多话,她都觉得自己要口干舌燥了,可那孩子却一个字也不吐露。若是摇头点头也就罢了,好歹是给了反应。可他,除了眨着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瞧显秀,却是没有任何反应。显秀都觉得,自己可以放弃了。也就此刻,鲍公公却走到了她一旁,可瞧他神色,却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鲍公公脸色不善,可碍于显秀还在,才没有即刻发作出来。他对显秀勉强笑笑,然后才拱手道,“贵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话虽是问显秀的,目光却是死死盯着那小孩子。而宝蕴楼里的太监,倒是都朝着外走,众人将门口那边都堵住,似乎是在防着那小孩子跑了。“奴才有要紧的话要同您回禀。”
显秀不知鲍公公何意,却还是点头应了。才与公公走出去十步左右,鲍公公便止住了脚步。“贵人,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可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穿马褂的。便是奴才这种公公,也就只能是坎肩。更不要说脚上可以穿的靴子了。您想想,您见过的公公里,有几个穿的长筒皂靴?凡错一点,脑袋不保。”
鲍公公说这些话时,显秀开始还没明白。只是见他频频把目光落在小孩子的身上,才渐渐懂了别人的意思。只顺着公公的目光和话,去对比那孩子,这才想起为何自己方才只觉得这小孩子的衣裳有些奇怪。便是她身边的静观斋的小太监们,却也没有这个小孩子穿的要好。唯有蹙起眉头,看向鲍公公。
鲍公公把话一说,见贵人瞧自己,才小心着道,“宫里的太监,就算收个幼徒,也没有这么宠徒弟的。奴才只怕,他是从自己师父那偷了一身好衣裳。这是怕回去挨打,偷跑到宝蕴楼这边。贵人,这个人您可不能留,得尽早送到敬事房那边才成。若是手脚不干净的奴才,您发善心就是害了自己了。”
显秀始终觉得,那孩子并非鲍公公所言的那种人。只挪了目光再去回首瞧小孩子时,她就只瞅见了孩子目光中的胆怯和害怕。回身时,才与鲍公公笑道,“公公的意思,我懂了。”可她说出的后话,却并没有如鲍公公的意。“既然偶遇到他,我倒是愿意相信他不是坏的。还是先问过敬事房的人吧。”
一身不同于宫中太监的打扮,显秀心里也有存疑。她今儿是要给皇后分忧的,在宝蕴楼里撞上这么一档子事儿,她也不可能不怀疑。只是,她瞧着那孩子的眼睛,却不大相信一个小孩子能做出偷盗的事情来。见鲍公公还要说话,她却笑着摆了手,“公公好意,这个情我领了。您只管请敬事房的人。”
显秀重新走回到小孩子的身边,迎上南余的目光,却微微摇了摇头。南余见主子不言,也就不问了。可鲍公公却没有显秀的慈悲心,自是赶紧请人去敬事房请示。敬事房如今能做主的人,却都在外头忙活着。去讨示下的人,没见着苏公公,也没瞅见苏公公的徒弟,倒是撞上了正满世界寻人的彭一。
彭公公闻言,心里自是疑心那小孩子便是咸福宫的那一个。他匆匆忙忙间,却是不敢耽搁。真若是他,这回找到人,那可是救了咸福宫里的奴才们了。等他跑到了宝蕴楼时,显秀见彭一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却有些替那孩子担心了。她挡住那孩子,才道,“不知公公能否在公公面前替他说些情面?”
鲍公公闻言,却觉得显秀这是不分轻重。“一个偷东西的玩意儿,贵人,不值您如此费心。便是他真扶着您了,可他这一身打扮,可是犯了大忌讳。今儿皇子生辰,您沾染了这么不吉利的事情,还是躲远些为好。”到底是知礼之前吐露的话叫鲍公公有些在意,这才能在此刻好意出言提醒显秀一二了。
彭一经鲍公公与显秀的目光一瞧,马上明白这其中原故。这会儿,他早已喘匀了气息,躬身与显秀道,“贵人言重了。”经南余在一旁回话,才知道她便是全贵人,也就笑道,“奴才自会把他送回,溜出来是他的错,可鱼公公哪里会与他计较。奴才可担保,他在鱼公公面前是不会受一星半点委屈。”
彭一又故作哈哈一笑,与鲍公公道,“公公跟前的得脸的人,怎么可能是偷盗之贼。”他又故意隐去鱼公公三字,“其中内情,我也所知不多。不过,您大可放心。”彭一现在,却是只想快些将人送回咸福宫才是正经。可他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只得模棱两可着说话,“鲍公公,我也承您的情了。”
鲍公公是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以为的一个小东西,居然是鱼公公的人。一旁有小太监,不明所以着问鱼公公是谁。结果,倒是被鲍公公反手给了一巴掌。当着显秀的面,他不好说话,只得试探着问道,“敢问这可是鱼爷新收的徒儿?”再瞅一眼那小孩子,又改口道,“鱼爷这可是新添了干儿了呢?”
彭一只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回应鲍公公,面上笑意却丝毫不减。显秀自是不留意彭一与鲍公公的,她瞧再度蹲下身,示意小孩子将手摊开。这才把自己装蜜饯的荷包放了上去。“若是回去,可不能自己乱跑。若撞上旁人,你的那位公公少不得要瞪眼睛。”她想,这位鱼公公大约是个大人物吧。
鲍公公却只觉脖颈发凉,可不敢与彭一再说什么,真要叫鱼爷知道自己说那孩子的话,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可真不敢当你的谢了,彭公公,若是公公问起来,您还得帮着我们说几句好话。都是全贵人好心,才叫大家撞上他。到底是贵人有善心,才没叫他受委屈。”他差点还想说人家“小东西”。
彭一也是自底层太监摸爬滚打出来的,自是没有要为难鲍公公的意思。他只再三与显秀道谢,“今儿,若非贵人,只怕还得叫奴才们好找。总归您慈悲,没为难一个小孩子。待我回去如实禀告了公公,公公欠您的情,来日必有一报。”瞅着那小孩子,彭公公的心总算是踏实多了,不然,人命关天。
待彭一走了,显秀看着一头雾水的南余,与一个劲擦着脑门子汗的鲍公公,这才问起来。“鲍公公,他方才说的公公,您可认识?”这会儿没有杜落在,能为她解惑的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位鲍公公了。她也是好奇,哪位公公,竟然能叫鲍公公这种八品首领太监也害怕成这个样子?首领太监不香了吗?
鲍公公见显秀有心聊起来,他却面色发苦。也不知是该谢谢全贵人,还是怨她之前多管闲事了。再瞧瞧方才被自己赏了巴掌的太监,却只有叹气道,“乾清宫有陈爷爷,慈宁宫有楚爷爷,坤宁宫有卫爷爷,可这三位,绑在一起,也没有宫里的云爷和鱼爷吓人。小主,您若遇不到他们,才是好大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