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各有主意起
跟随皇帝出京的这些人,都各自有自己的路子,可以知道京中和京外发生的一些事情。皇上这一问文字狱了,他们却或多或少的都有些脑子发蒙了。襄亲王万善与宗令万广对视一眼后,他才迈步上前道,“臣不知此事。敢问皇上,是发生于何时何地?涉案者人员,可有身在贱籍者?诸位大人可知?”
温亲王珩克见万善将目光投向自己,便作摇首状。这几日他在朝房那头当差,各地送往行宫的折子,他是都看着的。有些事情,他甚至先于皇上看到。可那些折子里,却没有人上报文字狱一案。“这案子既是毅亲王所奏,所言到底是文字狱,还是打着借文字狱一事,好光明正大着同皇上说粘杆处?”
哲郡王承海闻言珩克此话,倒是抬眼瞧了皇帝。不怪珩克疑心珩英,就是承海这会儿都怀疑这文字狱是珩英搞出来的。心里自有一番计较,而后瞧了瞧众人,才道,“臣也有一问,不知毅亲王在与皇上您的折子上可提及此案交由谁查明?若是由三司同查,可定下是何人接手?臣与温亲王所想无差。”
皇上将珩英上奏的折子一推,陈航便接了过去。在大总管把折子转交到万广手上后,陈航才见主子开口道,“此事,京中却是没有叫三司共同插手的意思。倒是将刑部与銮仪卫推了出来。你们心里当是明白,咱们大满的銮仪卫,承袭的是前明的锦衣卫,只是如今并不管刑狱缉捕之事,只是专仪仗。”
公多格沉吟许久,这才谨慎道,“銮仪卫中,掌卫事大臣一职,如今依旧是空缺。而銮舆使,是皇上钦定的。只是臣月前知晓一事,在銮仪卫里任职的一位笔帖式,与銮舆使倒是成了亲戚。而銮舆使,与堂主事,却是成连襟。可这连襟关系,倒是与毅亲王府的世子生母有关,虽说王府并不大走动。”
领侍卫内大臣巴果的消息比诸人都要快一步。他只对皇上答道,“皇上所言之事,奴才是昨儿才得到的信儿。只是臣当时未见详报,不敢奏与您知道。外头人且传话,说此事是文字狱却有些夸张。臣问何故而言,报与奴才知道的人却言不出一个一二来。臣更将起疑,故而只想待京中查明再说与您。”
皇上丝毫不意外巴果所言,自是对巴大人很是信任的。他只摆了手,然后对公多格道,“朕同多格你的疑虑是一样的。只是朕不知珩英此举,是要推銮仪卫,还是只是意在粘杆处。他想叫銮舆使与刑部共同查案,朕可成全他。”皇上叫了一声谢尚书,只问道,“还有哪个大臣考评尚佳,该动一动?”
皇上在众人前发问,可谢尚书知道,皇上是在打銮舆使的主意。这銮仪卫中的銮舆使,满人缺有二,汉人缺有一。如今,朝中只有一位銮舆使,那眼下,自是要回皇上还有哪个满人可堪其位了。谢全宁这才迈步站出应对,他缓慢回话道,“回圣上,考评优异者倒是一时都动不得。您可还记得月前?”
陈航见主子一时微愣,自是没听懂谢尚书的话。大总管倒是记得,这才出生提醒主子,“月前,太后倒是同您提过一嘴。说是想给三老爷寻个不重又可历练的差事,您当时说要在明年恩科后再定。那会儿,您还特意问过了谢尚书。只是一时并没有把满人缺的銮舆使给定下。”公公心道,看我作甚?
陈航说话时,凡是看过折子的人都瞧了陈公公。可大总管哪儿明白,珩英上奏,不单提及要恢复粘杆处之事,还将那文字狱的来龙去脉也都又说了一遍。若是銮舆使的缺,真叫鹤尔苏府的老三顶上,那可就是有些成心将事情恶心到太后面前了。中和与泰康的那点儿恩怨纠葛,谁顶上都不大妥当的。
裕亲王万广这才出声,“若皇上要问谁可任銮舆使一职,臣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老王爷见众人也都瞧向自己,才微微笑道,“上回拿下武探花的那个宜里恒,你们可还记得?他如今正在护军营里任职,如今也是做到委署护军参领了。此人有勇有谋,倒是可用。虽说品级上差许多,可也有了余地。”
忠亲王承泰与内大臣鄂伦几乎是同声而应,“妙极!”鄂伦见忠亲王也有话要讲,便笑着让了。承泰对鄂伦拱了手后才道,“臣以为,可用宜里恒。他这个探花,倒是对毅亲王不大服气。当时若非皇上慧眼识人,探花之位就轮不到他,而叫毅亲王的人给顶上了。他若去代行銮舆使之责,定不负圣恩。”
若非文字狱一事牵扯到了太后,皇上本意是想提一提自己的舅父的。如今见王公大臣体察圣意,自然也是龙颜大悦的。定了将宜里恒暂调去銮仪卫,德章帝不动声色着扫了谢尚书一眼。而后,他又道,“朕这几日皆忙于政事,并没有在行宫中走一走。不知尔等可都转过这些景致了?”说罢又抬起手。
见主子有新吩咐,陈航忙唤了声上茶。自有奴才们鱼贯而出,将王公大臣手上的凉茶撤下,重新送去一杯新茶。谢尚书心里却不大自在了,昨儿得了皇上的敲打,他可是没敢不当回事儿。且亲自去问过了避暑山庄的副总管,总算彻底明白圣上的那股子火是为了谁而点起来的。眼下,心里忐忑得很。
宗令万广见皇帝的话头转换得快,却不多心。他只与皇上笑道,“臣等是没有这个福分的。您在烟波致爽殿里忙政务,臣等也不敢在朝房那边虚度光阴。许多事,越是积压,越到后面不好料理。趁着有工夫,且条理还可清晰时,早早办妥,才算是臣等尽了做臣子的本分。皇上,可是要逛一逛行宫?”
内大臣鄂伦见皇上问起景致,心里却有一桩心事始终放不下。这避暑山庄上一任副总管闹出的事情,他却是查案人中的一位。可这几天来了行宫里,他却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这要不要再报与皇上知道,他却拿不准主意了。若总是与行宫的事情掰扯,就有揪着太后母族不放之嫌,好人难当啊。
皇上呵呵一笑道,“朕倒是想同你们一起在山庄里走走。可这儿。。。”他点了点陈航放在龙案上的一些信件,“皇额娘那边,倒是都要等着朕去信的。你们总窝在朝房里,对身子并无好处。该松乏一些,还是要歇一歇。”等众人叩谢了皇上关怀之恩后,德章帝的目光就在谢全宁与鄂伦处打转了。
谢全宁察觉鄂伦似乎要说话,他本想等众人散去,他单独与皇上奏对。可他生怕这行宫的事情再叫鄂伦大人抢了先,也就轻轻一咳,然后迈步上前了。“皇上,您提及行宫,倒是提醒了臣,恰好臣有话要禀。”尚书大人心里感叹,总算是抢在了内大臣鄂伦的前头。他一发声,众人目光便对上了他。
皇上之所以会在鄂伦身上留意,便是想知道鄂伦大人是否真的会办差。之前的行宫副总管可倒台,自有他一份功劳。如今他随着圣驾到了避暑山庄,若是真就以为事情了了而不再打探留心,那这个内大臣也算不得会办事。皇上见鄂伦一迟,倒是叫谢全宁抢了先,心里自是发笑的,还是尚书更害怕了。
谢全宁见皇上示意他奏对,这才稳了稳心神,然后于众人面前,将行宫的乱象透露了出来。而后,更是请罪道,“臣有失察之过。”他知道的和所言的,其实还只是行宫中事情里的一小角。任大人给大总管的那本册子,他却并没有告知谢尚书。这会儿奏对,谢尚书也就是从中挑拣着报与皇上知晓。
皇上神色平静,又示意了陈航一眼。众人只见大总管将任大人呈给皇帝的册子拿了出来,然后陈公公就挨着个的送到王公大臣们的眼下。皇上坐在上首,自是没有漏下任何一个人的神色,尤其是内大臣鄂伦与谢尚书二人。陈航替主子传送着册子,心里却道,尚书大人若是慢了一步,可惜他没慢着。
皇上品了一口茶后,笑了一声,“昨儿陈航还劝朕,可万万切勿动怒伤了龙体。朕同他闲话时,却是想了一事。这的确就是行宫一处,朕尚且还能容下。可若是到了外头,要是在皇陵之处,也有这样的事情,那朕该当如何?朕并无偏颇之意,避暑山庄的总管,是朕舅父担着的,副总管是吏部提的。”
谢全宁又要下跪请罪,皇上却叫陈航拦住了他。皇帝指了指他们看过的那本册子,“朕也是不明白的,为何吏部推举出来的人,在行宫这边,竟然叫这里的苑丞、苑副给压弯了头。这里当差的千总和委署千总,也竟敢背着朝廷在这里浑水摸鱼。上一任的副总管教训,他们不怕。他们居然就不怕了?”
皇上将茶盏砰的一声落在龙案上,看着底下一起跪倒、且往日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的这些大臣,只道,“此事,朕不打算打草惊蛇。上一回是你鄂伦办的案,此回不该经第二人。可谢尚书,你既然请了罪,朕便再给你个机会。你与哲郡王承海,最多三日,将此地贪墨事件的背后之人,一一查清了。”
谢尚书与德章帝领旨谢恩时,皇上心头的那口气顺了许多。“查清之后,朕再定夺何时与这些人清算。秋狝行围前,朕不与他们计较。”这一日的议事,等诸位王爷和大人退出澹泊敬诚殿时,众人彼此都是意味深长的目光。唯有谢全宁与鄂伦,二人相视后,皆是“哎”了一声,却是不敢埋怨推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