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见赏而心起
被皇上惦记的安亲王珩格,此时就在军机处。今儿的军机处没有什么大事要办,上差的大人们则是二三人凑一起,又或三五人围一块,都在说着谁被推举兵部尚书的事情。内阁那头定的人选,总算是把这股风透到了军机处中。只是军机大人们也是各有各的想法,但却都意外鹤尔苏家的人被提了名。
之前从理藩院升到军机处当差的那位仁兄,倒没有参与到众人的交头接耳中。他虽与毅亲王交好,可也看不透王爷这是摆的什么迷魂阵。听到有人小声嘀咕太后母族的人与皇上离心离德了,他都忍不住斜睨着瞥那些人。他就算信什么,可都不信鹤尔苏家的人会不向着太后和皇上,反而向着毅亲王。
有好事者,还走到了安亲王面前。拱手而道,“王爷,此次兵部尚书人选一事,不知王爷是如何想的?”理藩院者与安亲王同坐在角落,这一问也就听得无比清晰了。不单单是听得清楚,还为着这一问而笑出了声。也就是手上有端着茶盏,借着饮茶才遮掩过去了。问话的这位,是两头不沾的官员。
安亲王见旁人瞧热闹瞧到了自己头上,且用正眼打量这位问话的人。一时没有叫出他的名字,可边上看热闹的人有注意到的,且有人嘀咕着什么“这是萨克达家的人”。珩格细品完口中的茶,不答只反问道,“屯多是你什么人?”屯多出身正黄旗,萨克达氏人,如今在骁骑营下,领正三品参领之职。
好事者微怔,又很快拱手道,“王爷口中的屯多,阿林要称他一声昌克赤。”原来,这位名叫阿林的军机处章京,与屯多还是同宗。他又瞧了一眼在一旁端坐的理藩院者,笑道,“说起来,出身镶黄旗下戴佳氏的达春大人,若论起渊源来,倒是比下官更与家中的昌克赤要深厚一些。毕竟做了师徒。”
一声昌克赤,叫的是叔叔。如此一来,珩格就明白了。只是安亲王侧目瞅了瞅达春,才把目光对上屯多的侄子。安亲王与屯多是有私交的,故而哪怕屯多的侄子没分对场合说错了话,王爷也没有马上掉脸子又或呵斥于他。“你的昌克赤的确是个能人。”于众人面前淡淡道,目光却转向一旁的达春。
话头绕在了自己头上,达春也就不得不开口。他笑着对王爷颔首道,“王爷所言正是。师父身手极佳。臣有幸拜其为师,才是莫大幸事。”理藩院者如此一说,居然也引起屋中众人点头。也就自有人在屋中附和道,“屯多大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说起来,与达春大人都在理藩院任职过郎中呢。”
屋中正热闹时,外面当差的奴才却忽然在军机处的门口对着里面道,“安亲王可在?”这一嗓子,立即把屋中本有的人声给压住了。众人朝门口瞧,还是一位身材高胖的公公。胖太监只笑道,“王爷若是在,还请移贵步,外头自有人寻您。倒也是好事一桩。您在京中当差,皇上倒是都还惦记着您呢。”
公公一席话,也引得众人频频把目光投向珩格。借着此事,安亲王正有理由,且又不算拂了阿林的面子,总算是躲开就是了。他这一出军机处,那些或好奇或一心就想看热闹的军机大臣和章京们,也都随着珩格出去了。这其中,自然少不得屯多的那位侄子。甚至,连达春也都一起随着众人走出去。
卫公公见安亲王出来了,忙持着拂尘迎上。且笑呵呵道,“皇上从行宫送来不少使臣进献的好东西。皇后娘娘今儿一收到,入档都来不及做,就叫奴才亲自把从其中挑选的东西给您送来了。”小卫子扭身一抬手,自有四个太监捧着四大托盘上前。“主子说了,不用前去谢恩,有话去信给皇上便是。”
珩格对卫公公拱了手,也致了谢意。一旁围观的大臣,不眼馋小卫子到手的赏钱,可对这四样赏赐,可是眼热心热得很。阿林也小声笑道,“到底与皇上有情分在,谢恩都不用去了。咱们呈折子都未必能到皇上眼前,还是王爷的面子更大。去个信就算表明了心意。只是这东西,嘿嘿。”止住了话。
有些搭话的章京,倒是明白阿林的意思。时钟这玩意自传入大满,传统一些的人还是挺忌讳的。送人什么不好,送个钟,再是金漆也还是如同送终之意。凑热闹的人里,却也有有见识的。一钟,一棉甲,一个寿字帽头,一个瓶子,只觉得皇上皇后是话里有话才是,只怕那钟应着的还得是毅亲王呢。
阿林那声笑话,还没传入安亲王的耳朵。只是,旁人对那木制金漆楼阁钟的想法,也引得他心里有波澜。再瞅瞅那个蓝色缎铜钉棉甲和青色缎平金锁绣寿字纹帽头,甚至那个青釉瓶子,他却不知这算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了。如此过明路,他意会出的,旁人只怕也会意会出吧?可真热闹。
达春在众人中依旧不与人接话搭茬。瞅见这四样赏赐,他却操心上了毅亲王。正如安亲王所想,王爷想到的,旁人也会想到。他达春,瞅着珩格所得的赏赐,只越发觉得这不是毅亲王的好兆头。如此,他也不再凑热闹。悄声无息地溜回进屋中,还坐于原位,只默默揣测起上意。是皇上,还是皇后?
此时还不知自己被人惦记着迟早要被皇上解决了的珩英,才出了内阁,就被内务府的巴罕大人拦住了。珩英瞧瞧四周,才道,“什么要紧的事儿?就至于这会儿非要见我?不是说了,有什么事儿,你可问问鱼公公。”眼下在王爷心中,还是比较看重鱼爷的,对于巴罕与苏公公的不和,也自有不满。
巴罕大人先与珩英告罪,然后才道,“实在是事态紧急。宫里人传话,您的好弟弟,今儿得了皇后的赏赐。皇上从行宫送回宫的东西,如今已经赏到军机处那边了。只是摸不清,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还有就是,宫外眼线回禀,庆亲王去了蔚秀园接福晋,可没接到人,说是回了娘家。”
听闻自己弟弟得了皇帝的赏赐,珩格哼笑了一声。“他与我素来不睦,从争储时起,就失了心的要与本王作对。一心向着太子不说,待德章帝被生出来了,又一心捧着他。他若得不着皇上的赏赐,我才要吃惊。”这件事,并没有叫珩英意外。反而是庆亲王的事情,才叫珩英皱了眉头,还反复思忖。
巴罕趁着毅亲王琢磨的工夫,又道,“奴才知道您要问什么。只是乐寿堂那边没有异样传出,钟粹宫的舍颜氏,还有盯着舍颜氏的矜儿,也都在掌控中。奴才想,这会不会是太后或是皇后与庆亲王说了什么,或是行宫那头,他挨了皇上的斥责?宗令那儿,肯定也不会同意他想休妻义绝。才让了步?”
从楚康到卫公公,这后宫里的二个副总管,总算是为皇帝干了件妥事。叫总管内务府大臣都上了当,还真以为一切在掌控中呢。甚至,庆亲王那一闹,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到巴罕和珩英的耳朵里。想着庆亲王嫡福晋,珩英却不敢大意。“她回娘家?本王要没记错,她娘家人不是都在外面守土戍边呢?”
巴罕点头,却也摇头。“儿郎们都出去了,在京中,就剩下几个老弱妇孺。可她娘家那头,奴才插不进人手。挨着御史言官们做邻居,底下人也不敢去盯梢。”回了珩英的话,巴罕又道,“这庆亲王那边也太消停了。要不,奴才出去把事儿给挑开?总有些人看不惯小妾都不算的人骑到正妻头上的。”
毅亲王见巴罕意在透风给御史言官,甚至是要在宫外造势,也就微微点了头。只阴笑道,“你把这事儿给本王办稳妥些。”终究心里放不下此桩事,又叮嘱他道,“福晋娘家你摸不到门,那些老弱妇孺总还有娘家吧?不能都围着御史言官安居落户的。叫小的们把心思都活泛起来,打探透风都不能少。”
作别了来给自己报信的巴罕,毅亲王才朝着军机处去。军机处的人,有巴结珩英的,自然见了他就把赏赐一事又说了。只是说事儿的人呢,大多是只意在珩格得了皇帝的青睐,却没有什么新意。珩英却又没见到珩格,一心与自己作对的弟弟,竟为赏赐就做了一回早退的事情,这才引得他心里发笑。
达春等珩英边上散了人,才递了眼色,然后出了屋子。毅亲王对达春还是有看重的,自然跟着也去了。珩英还没站稳脚步在外面,达春就扭头拱手道,“王爷,臣知道您不会在意。可臣还是要说。”这才把四样赏赐,且是什么样的赏赐,与珩英说了个明白。“王爷,若是您是臣,您当会如何所想?”
巴罕与珩英说赏赐事时,是没有说弟弟都得了什么赏。眼下闻言达春的话,毅亲王才警惕上。他一沉默不语,达春就知道自己的话被王爷听进去了。他没有多留,只转身回了屋中。珩英只眉头紧皱,他这会儿正面向着避暑山庄的方位。心里冷哼,皇上想借着弟弟的手料理自己,那就各自骑驴看唱本!
毅亲王对一旁听差的奴才抬了手,“给本王跑个腿。去寻内务府的鱼爷,就说本王问的,大皇子这月生辰的事情,内务府可要盯紧了。”扔给奴才此话,同时也抛给他一份赏钱。珩英见那小太监笑呵呵着领了赏钱,且应了差事而转身跑着去了,这位王爷才扭头进了军机处,可在嘴里却唱出一声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