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还是没有忘

    太后才用了膳，就叫了声“小楚子”。在一旁侍奉主子的苏束嬷嬷，忙上前一步。“主子，这才半日不到，没见着他，您就一直惦记着了。到底是奴才没有楚康心细，等他给皇上当差回来了，奴才可得好好请教请教他了。”说着话，嬷嬷就接过主子用过的漱口茶盏，等放到了一旁，再重递一杯去。

    重新接过一盏热茶，太后却不急着入口了。只端着它道，“小楚子这回去的太快，我倒是有些话想问他。”瞥了嬷嬷一眼，才问道，“你与小楚子，没有什么瞒着我什么事情吧？”这几日，宫中发生的桩桩件件事儿，太后到迄今为止也都不知情。眼下问着嬷嬷，也不过是觉得楚康的事情有些蹊跷了。

    苏束只与太后叹上了气，“自打您发了疾，奴才和楚康就恨不得拴在了慈宁宫。见天围着主子您转悠，哪有工夫去瞒着您什么。眼下，宫中大事小情，主理后宫的宫权也都是皇后那边掌着。她有身孕后，也是被宫事烦琐着。今儿外面也就一桩事儿，皇子公主的，不是去了钟粹宫，就是去了储秀宫。”

    太后心里一琢磨，也就明白了。“回头叫个奴才去坤宁宫，只告诉皇后，这回的陈设入档，后宫里若是有出纰漏的地方，也不用告诉我了，叫她看着办就是了。可若是南三所那头有了不对，事关那些皇嗣的，他们身边要是有人想耍什么心眼，我是一个不饶。如今宫里，什么也大不过皇嗣，要看好。”

    太后不抓着疑心苏束和楚康的事，嬷嬷心里绷着的弦也就松了松。“您说的这些，奴才都省得。等您小憩的时候，奴才亲自去一趟坤宁宫。交给别的奴才，奴才心里也放心不下。”这么一会儿，主仆二人已经回了暖阁。嬷嬷扶着太后坐下，倒是把一旁的东西拿到了主子眼前。“您瞧瞧，总算有那么一个二个是有心的。”

    太后接过苏束递到眼前的一小叠长卷，将长卷展开，自有一旁的宫女上前，一人轻拿一角。面前的字迹再是熟悉不过了，显秀多日来往在慈宁宫中，抄写东西也不在少数。可太后却平淡得很，“尚可。”就给了这么两个字，只是还是将那一小叠的长卷没份都过了目。“这么瞧着倒像是写了有日子的。”

    苏束见太后不笑，难得抬举显秀一回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这奴才可说不好。今儿她奉皇后的旨去储秀宫，与瑜贵人一道帮着照看公主一二。清早就差遣了景阳宫的姑姑送来这个，也就是告罪一二，今儿不能侍奉太后。奴才瞧那姑姑说话也算得体，就收下了。到这会儿，才想起来同主子您说的。”

    手抚过长卷上的字，太后方点了点头。“路且长着呢，到底是个什么造化，还要多看看。”再一抬手，就叫宫女将这些长卷都收好。瞧着宫女们忙活，太后才道，“皇上收了后宫的书信，算算日子，大约明儿就该有话回了。你若是见了送信的奴才，多问一句，皇后以外，还有什么小主有幸得回话。”

    嬷嬷颔首应了主子的话，却没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主子，皇上眼下还在避暑山庄，除了政务忙，只怕顾不上宫里许多。真要回话，至多也就是只能在与您或是皇后那边的书信上提上几句。诸如‘皇子公主们好’，又或是‘容妃诚嫔多有辛苦’一类。往年，容妃与诚嫔也是没那个福气独得一封的。”

    太后却被苏束的话逗笑了，“嬷嬷，寻常时候，你也是聪明人。这会儿倒是犯傻了。”见嬷嬷一副不明其意的模样，太后才又道，“你所言的，往常是往常，如今却是新人已出。天子真有情还是真无情，比对容妃和诚嫔，也比对这些抬举过的新人，才能见真伪。我还是不信他，只瞧他提不提她吧。”

    苏束思忖了一会儿，不大相信道，“主子，您的意思是，万岁爷会提她？”见太后似笑非笑瞧着自己，嬷嬷更是不敢信，“难不成，她还能独得一封？她有那么大造化？”这会儿的嬷嬷若再不懂主子说的“她”是谁，那她可真就不配在慈宁宫里当差了。“您也是见过皇上的起居注的，这没有几回。”

    太后反而是笑得很舒坦了，“自打今年选秀落定，皇上的起居注我是都瞧在眼里了。”说起居注，免不得想到了贵妃，那面上的不悦也就一闪而过。“远的就不提了，只从七月十五开始，到八月十五。皇上到底点了谁伴驾，起居注上是没有遮掩的。皇后占了三日，庆妃与淑嫔各有两日，她也有两日。”

    苏束没想到主子将起居注上的事情记得这样明白，还没容她琢磨过来，就只见太后又道，“容妃与诚嫔，你觉得往日里她们如何？可那日我翻了起居注，才瞧见不过是各占一日罢了。有幸到御前伴驾的人物，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庆妃和淑嫔，有子嗣傍身，且也得他的意，两日也就两日了。可她呢？”

    嬷嬷心里想着，嘴上也就接了一句。“她，就只是个贵人。”苏束猛然间抬头去瞧主子，“所以主子之前才会敲打她，也是防着她？”见太后与自己点了头，苏束也就明白了这些日子主子各种姿态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皇上为何不把她也带去避暑山庄？皇后也是提过这事儿的。皇上是怕您吗？”

    太后品了茶后，才回了苏束的话。“那就要问皇帝自己了。他与我不说实话也就罢了，我也犯不上为了一个贵人和他就争执。只要不是贵妃，且还算是上三旗的人，睁一眼闭一眼，也不是不可。”后将茶放到一旁，又道，“本分一些的人，我都可容得。不本分的，另当别论了。兆祥所那边如何了？”

    苏束见主子话头又提到兆祥所，倒是没愣住，只照实回话就是了。“每日用度，也都是按照贵人位份给的。底下奴才也不敢克扣她的东西。每隔五日，也都按时有太医去请平安脉。也算是一切平稳，没有出什么差错。大约是皇上另有安排吧，管着那边的人，也就是内务府的鱼公公了。奴才没多问。”

    听闻苏束与自己禀的话，太后也就点了头。“皇上的确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你不去插手，做得很好。”肯定了嬷嬷的做法，她才将皇上这回送来的书信中提到的事情说与苏束知道。“到底是有些可惜了。可若比起另一位汉家女，还真是有了别人的珠玉在前，也就更瞧不上她。为嫔为妃，大有可为。”

    苏束顺着太后的话，马上想到了启祥宫的蒋贵人。对汉家女，嬷嬷是没有太多想法的。既然与太后闲话，索性就说起日前皇后提过的事情。“主子，皇上要旗人汉人一家亲，自然会抬举更合适的人为主位上的娘娘。您还是得费费心，劝劝皇上，不能忘了与蒙古联姻的大事。选秀之后，也是有不满的。”

    为着嬷嬷的话，太后忍不住抚额了。“我如何不知道劝他？可也要他肯听才是。之前劝了，他道了一句政事不多提。”这么一想，就不由看向苏束。“咱们的手，若伸长了，皇上那么一个脾性的人，只会翻脸。是不是有什么人把话递到你面前了？又是哪家的人物，想送个蒙古闺女入宫？哪个盟部的？”

    苏束却摇了头，更是连连摆手。“奴才是不敢接下这种事情的。只是自选秀后，有不少人都觉得皇上偏心。因为干系到了朝政，故而看重瑜贵人身后的蒙古人。她这牌子留在了紫禁城，外面人吃味的有，不服不忿的也有。皇后之前提到要同皇上说说，总不好这次行围在外，是半分情面都不给人留。”

    太后见苏束没有沾手这种事情，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我想皇上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不过你既然提了，等皇上回了书信后，我且再斟酌如何劝他吧。”心里此时放着的，是后宫里所有排得上号的妇人。不提蒙古的事，却又说起了容妃。“皇上与容妃，是不是闹了什么不快？我瞧着也不似从前了。”

    苏束没有在钟粹宫放眼线，自然是无从回起太后的这一问。唯有摇头道，“这个奴才还真是不知。只是，四皇子和公主生辰，皇上也没偏没差。该给的体面，也都是给了的。若是他们有什么，只怕传得更快才是。如今外面当差的奴才们，一个比一个还猴精猴精的。做捧高踩低的事情，心都高着了。”

    太后叹了一声，才哼道，“你也不用去特意去打探了。他们不摆到我面前来，我也就当没有就是了。好好的上三旗，可惜是没有那个命。不然，这一儿一女的功劳，如何也可以封个贵妃来当当。”再去瞅嬷嬷，又道，“你还是多留心留心外面的闺秀吧，宫里正黄旗和镶黄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些。”

    苏束明白主子叹的是什么，应下之余才道，“当初八旗入关后，奈何正白旗有这个运道，这才把正蓝旗踢出了上三旗。主子这会儿感叹，奴才倒是觉得，也该是正白旗的威风。不然，主子岂不是也稳坐不得太后之位。当年先帝爷还在时，也是说过的，幸而正白旗在上三旗之内，这才与您才能遇见。”

    嬷嬷的话叫太后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也就歇了继续与苏束闲话的心思。太后叫退了暖阁里的奴才，自己翻开了一个匣子。瞧着里面的东西，却忍不住想起与自己同是正白旗出身的显秀。而后，只“啪”一声阖了匣子，心里又想起了鹤尔苏府上的众人。“也该是再见见他们，但凡上进一些，何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