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谢尚书被晾

    避暑山庄，卯时。谢尚书得了陈航的传话，知晓皇上要在见众人之前见自己，心里忐忑了一夜。他给陈航的孝敬，大总管没有收，他对陈航打听，大总管也回不知。这么一副态度，搅得谢尚书一夜都不得安寝。足足到了三更天，他才浅眠了一些。而寅时不到，就自己将自己吓醒，更是一脑门的汗。

    等他急急赶到烟波致爽殿外，这一路小跑似的，在这凉风徐徐的大清早，居然都弄出了一身薄汗来。不怪他心里发虚，如今在朝政上，这吏部也好，户部也罢，都是频频有错出。虽说皇上眼下还愿意给他一份体面，可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头上的顶戴就保不住了。他用袖子拭了拭额头的汗，又喘着粗气。

    小兴子今儿照旧当差，师父在里面伺候主子，他趁着这会儿工夫，要去将主子早上的膳食一事去弄妥了。这才出殿外，居然就见到了谢尚书。他赶忙行礼道，“谢大人。您可是有事儿要见皇上？主子这会儿还没起呢，您只怕得在外稍等等。”再抬眼细瞧，却少不得纳闷，谢全宁可不如往日的模样。

    小兴子见谢大人连声说了“无妨”，再瞧瞧这会儿凉飕飕的风，他只对殿里当差的人道，“陈公公那边只要叫了人，你们就帮着谢大人去通报一声。这会儿的天儿可是凉，帮着谢大人上杯热茶来。若冻着了，万一身子不适，要是过了凉气给主子，可就是咱们当差的错处了。”见有人应下，他才离去。

    谢尚书捧着小兴子叫人送到手的热茶，饮了一口，才觉得身躯暖和过来。他仔细想着这些日子的事儿，也不知又是哪一桩出了差错。昨儿皇上接了京中的书信和各种折子，可也没立时发作出来。与他们这些人议事时，面儿上也没有不悦的神色。眼下到底是哪出了状况，真是叫他百思而不得其解了。

    卯时两刻，皇上才睁了眼。叫了一声陈航，大总管就进了暖阁。在他伺候主子洗漱穿衣时，方才得了小兴子话的奴才也就借机把谢尚书的事情说了。知晓谢全宁卯时就到了，陈航心说，这大清早的受冷的滋味只怕不好受。可若是早把差事当正经事办，也不至于眼下受这点儿苦了。他就抬眼瞧了皇上。

    皇上正拿着凉帕子捂在脸上，瞧不见暖阁里的人，可他察觉得到，陈航正看自己。也就伸手抬了抬，“给他上个热茶。倒是来的比朕醒得还早，也算是他有心了。”只是不咸不淡着说大臣有心了，却也不将人请进殿来待着，这会儿殿里的奴才们也是伺候皇帝久了，也就悟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思来。

    回话的人忙道，“回主子的话，兴公公出殿的时候也是这么交代下来的。说天凉，叫奴才给谢大人一杯热茶。生怕他真有个好歹，等见驾时再把凉气过给主子。皇上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可否要将他请进殿等您召见？”说着话，那奴才还看了一眼陈航，也抬头望了望皇上，只是一瞬间又垂首了。

    皇上掀开脸上的帕子，却笑了笑，“陈航，你这个徒弟倒是越来越机灵了。”没有恼怒的意思，不过，皇上还是没急着把人请进来。“你说说，这会儿将他请进来，他能想明白吗？”皇上叫谢全宁来见自己，无非是为了敲打他。他一个人，却兼着吏部与户部的差事，在朝廷上已经算是圣眷优渥了。

    陈航本是手持着拂尘，把拂尘交给一旁的奴才，才将龙袍拿过。一边伺候着皇上更衣，才一边道，“只怕谢大人已经想了一夜，能不能明白主子对他的厚爱，就看他到底还有多少福分了。他不是旗人，自然该明白，底下有不少人都盼着那份圣眷能分给到自己头上一些。主子，也从来都是处事公允。”

    大总管与皇上说话时，一旁的奴才们都是垂首不语的。皇上先是点了头，又再将余光扫了扫进暖阁回话的太监。“也罢，你将谢尚书请进殿等着朕。”等那奴才称是又退下，皇上却对陈航道，“离着辰时，还有些工夫。你先将今儿个有哪些必办的事儿与朕说说。”他是根本没有即刻召见谢全宁的意思。

    陈航见主子是要晾一晾谢大人的，也就心领神会。笑了笑道，“主子，您是见天的忙，奴才都不忍心给您这重担上再添新事儿。”话是如此说，大总管也还是又说了一些差事。而后，又笑道，“您在行宫也有几日了，是不是也该见见小主们了？她们懂规矩，不叫您为难，可这几日也都是惦记着您。”

    皇上与陈航，真就将时辰足足耗到了辰时。外面在殿中站着的谢全宁，心里已经不是七上八下了。从进殿到这会儿工夫，他也明白了皇上这是有意晾着自己。他心里不敢怨皇上，就将京中的那些人都暗怪了一遍。也不知又是那个不成样子的人当错了差，累得他在皇上面前都要吃罪，他也很憋屈的。

    小兴子这会儿也回了烟波致爽殿，他一进殿，就瞅见了谢全宁，神色上也是一愣。谢大人见小兴子来了，忙上前拱手。语气也是透着恳求，“公公，皇上还未出来。劳您去帮我瞧瞧可好？若是皇上有话问，还请公公帮我回皇上，就说我知错了，往后办差会更仔细。”一伸手，就是陈航昨儿拒收的钱。

    小兴子可不敢收谢全宁的钱，他只摆手，轻声道，“大人，这就外道了。您且在此稍后，我去帮您瞧瞧便是了。”等他去了暖阁，先对皇上道，“主子，早膳已妥，就是按着您昨儿吩咐下来的那些操办的。”回了这个差事后，又垂首与皇上道，“谢大人说他已经知错了。这会儿正在外面担惊受怕着。”

    皇上闻言，便看了陈航一眼。受了主子的目光，大总管便问起了小兴子。“他拿什么说动的你？主子要不要见他，你就出去一趟，竟然也忘了规矩？”陈航此话一出口，还在暖阁里的公公们更是将头垂下，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只觉陈航威重。大总管语气不重，可话是很重的，又更是用双目瞪着小兴子。

    小兴子却是坦荡着抬眼看师父，笑道，“奴才在御前当差，岂能不知轻重的。尚书大人倒是要给赏钱的，可奴才不敢收。这会儿来回话给皇上，也只是如实把他的话回了。万万不敢添油加醋。主子和师父的教诲，奴才都记着呢。”小兴子此刻没任何心虚的模样，也就如此落在了皇上与陈航的眼中。

    陈航收了威压之势，也就扭回了身子，笑呵呵着瞅向皇上。“主子，您不问奴才，奴才也要说。昨儿去传个话，他倒是也想给奴才一些跑腿的赏钱。不过奴才也是没有收。眼下，他倒是敢在您眼皮子底下送钱了，只怕也是被主子这回敲打吓住了。您若是还不想见他，那奴才就亲自出去与他说道说道。”

    皇上不急着应下陈航，只问起大总管与小兴子。“你们瞧着，他要如何谢你们这辛苦钱？”接过奴才送来的又一杯漱口茶水，且慢慢漱着口，这自然是为着用膳而做的。等口中的茶水吐了出去，德章帝又拿帕子沾了沾唇角。“尚书大小也是从一品的官，他又兼着两部，你说这一年能到手多少俸禄？”

    陈航不急着先回话，只瞧了一眼小兴子。见师父看自己，小兴子也就垂首回话了。“奴才方才没细瞧，可也看到面值是五十两的。那么一叠子银票，奴才想，少说也有千两吧？”小兴子这话是说了一半也留了一半，方才谢全宁想塞在手上的，可不只是一叠。可他若说了，也就只能是更给皇上添堵了。

    等徒弟回了话，陈航才接着道，“面值上，与小兴子是一样的。不过，这数目上。。。”大总管摇头笑了笑，“主子，东西不过手也就估算不好了。不过，从一品的官，同一品的俸禄也是一样的。年俸一百八十两，禄米一百八十斛，同时另有养廉银一万六千两。他既兼差，也就是年俸与禄米翻倍了。”

    皇上心里自有一笔账的，这翻倍的年俸也就该是三百六十两，禄米三百六十斛。算上皇上的恩典，养廉银子，一个尚书一年至少是一万六千三百六十两入手。“倒是也看不出什么。”话说的轻，但饮了一口的淡茶却被皇上重放回了被宫女端着的托盘上。“只怕，也不是只对你们两个人大方这一回。”

    陈航都不用察言观色了，也瞧出皇上这会儿是大大的不悦。他不接主子的话，只道，“主子说的，都是道理。说到这儿，奴才倒是想起来了。上回您问五品官的俸禄，奴才倒是还少说了一样呢。那五品官，少说也有两千四百两的养廉银子。不过，那位苑丞有没有，可就得问问户部了，得问谢大人。”

    陈公公的这一提醒，皇上也就又不喜了一分。他尚且不发作，只对小兴子道，“你去摆膳，且叫谢全宁踏实等着朕。他既然来得早，朕就赏他一顿御膳。”皇上这一举动，倒是叫小兴子不懂主子是何意了。可也不敢耽搁，只出了暖阁。等小兴子一走，皇上只皱眉道，“这养廉银子，有还不如没有！”

    因皇上这一声话，陈航都缩了缩脖子。他只凑上前去，劝着主子，“主子，事儿不能急着来。同饭是一个道理，一口一口吞。您对什么看不顺心不顺眼的，大可不必着急上火。徐徐图之就是了。或者，今儿议事的时候，同大臣们说一说。不好说的，私下见个大臣问一问。朝廷内外，总有能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