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得了回体面
宫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在乐寿堂的那个妇人昨夜亡了。因为楚康与小卫子的联手,这消息还算是捂得严实。只不过,也还是叫总管内务府大臣巴罕察觉出了什么。听了底下奴才来禀,他也是起了疑心的。可巴罕这会儿见不到毅亲王,也不敢胡乱做主。左思右想后,只派奴才去慈宁宫想探探口风。
而慈宁宫中,此时苏束早早就叫人把狮头虎足榻搬到了殿外,并在榻上放了小几,置些茶果在上面。她又与显秀一人一边,扶着太后出了殿内入座在榻上。“主子提到的,若是好天儿,就叫奴才们放个纸鸢来瞅瞅。这会儿不过巳时两刻,倒是适宜做这个。您瞧他,可是咱们慈宁宫腿脚最快的人了。”
太后入座后没有马上歪在一个引枕和靠背上,倒是端坐模样十足。抬眼瞅瞅正跪在下面行礼的奴才,笑了笑道,“总是闷在殿内养着,没病也要有了。不难为嬷嬷想着我的事儿,只是难为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过,这纸鸢也不是跑的快就能飞上天。你自去做你的,若是好了,我自然有赏赐给你的。”
跪在下面的公公忙称是应下,单他一个人也是不成的,自然还要有一个人一起帮衬着。显秀在上面站着,只瞅着两个奴才,却有些想笑又不敢的模样。腿脚快的公公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帮衬着他的人给拖了后腿。这二人跑了有两三回,纸鸢也没放上去。显秀悄悄看了眼太后,果然是笑意收回去了。
苏束见奴才们这回居然放不上天了,有种被打脸的感觉。她也和显秀一样看了太后,只是她是明着瞧的。有些无奈,只得赔笑道,“靖穆公主那回来慈宁宫时,也是这个小子去放的纸鸢。可见一样事儿久久不做了,都懒怠得忘了。太后且等等,兴许再跑两回就好了。今儿天晴,您瞧,那云朵好看。”
太后并没有恼意,抬手摆了摆。“我还不至于为个纸鸢放不好就治罪他们的。”随着话起,也就微微蹙眉,才歪首去看苏束。“上回真是这两个人放的纸鸢?”这么一说,太后倒是想起来了。公主来慈宁宫那回,边上的这个小贵人也是在的。她又朝着显秀望了一眼,“上回你也在,你可还记得吗?”
显秀点了头,也就仔细辨认着。随后只道,“嬷嬷说腿脚快的那个,妾是记得的。另一个,倒不大像。”再回身去瞅那两个跑跑走走的奴才,她忽然拍了脑门。“这个帮衬他的人,跑的没有他好,一个好一个坏,也就跟不上。想放起纸鸢,是有困难。嬷嬷不如换个差不太多的奴才,兴许就好些了。”
苏束见太后也颔首应了,就另去叫了个奴才。这回上场的公公,别看有些壮实,可跑起来的确和腿脚最快的太监配得好。太后在上面瞧着,总算是笑意又多了。她歪首瞅着显秀也笑了笑,见她还站在一旁,也就吩咐上了。“总站着,我瞧着也累。脚踏你是不能坐的,嬷嬷,去叫人给全贵人搬绣墩。”
不知是不是自己这搭话搭的对了,才叫太后又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可得了绣墩,在太后面前也算是一份体面了。显秀忙行礼谢恩,也就坐到了一旁。为着太后同她说话方便,倒是就在她方才站着的地方。得一回抬举,她却也没有继续顺杆爬着逢迎或媚上,只求能多老实有多老实,规规矩矩着。
太后这会儿才歪在引枕和靠背上,一手遮挡在眉眼处作蓬,仰头瞧着天上的纸鸢,神色越发舒展。看着奴才们放纸鸢,她也没漏掉显秀。从前与孙答应相处久了,会来事也要有些规矩,自然不喜孙答应。如今又难得遇到一个有分寸的人,这会儿没见显秀有谄媚之事,心里也就又算瞧她顺眼了几分。
显秀知道太后看纸鸢的空当也会扫自己两眼,只是没做亏心事,心也就不会虚。只不过,她这看的是纸鸢,心里却想着姑姑死也不叫她去探究的中和与泰康的事儿。正想着,目光再落在场地上时,却见徽音左门那边跑来个人。因为这人忽然出现,放着纸鸢的小公公还差点与之撞上。她心道,好险。
太后也瞅到了。只是没见撞上,才微微点头。冲着苏束只招手道,“你去瞧瞧,是哪的奴才?是不是楚康派来禀事儿的。”今儿许久没见楚康,太后心里自然是一直惦记着。她这才不歪在榻上,又是一副端坐模样,且与显秀又说了些话。对于皇后抬举显秀的事情,她不信外人如何说,总要自己看。
苏束走近那太监,定睛去看,果然不是慈宁宫的奴才。太后宫里有名的太监,少说也有五十来号人物,她就算不能把所有人都叫出名字,可也都是脸熟的。嬷嬷只挡住了公公的去路,“哪儿的奴才?不知道太后如今在慈宁宫养疾,不见外人的吗?是谁叫你来慈宁宫的,要与太后娘娘通禀什么事儿?”
被巴罕派来探底的奴才,倒是机灵。这会儿不一定知道拦住自己的是谁,可看衣裳打扮,叫声嬷嬷总是没错的。“回嬷嬷的话,奴才是内务府的人。皇上离京前,曾吩咐内务府和造办处要出几样东西。其中,有给太后的,也有给大皇子的。如今来求见,就是想请个示下,太后可有心喜的花纹样式?”
听到是内务府的人,苏束倒是警惕了一回。可皇上离京前,也确实是给太后要献些东西,这事儿她还真知道。嬷嬷上下打量着公公,只叫他先在此等等。她回到殿檐下,把那太监的话都禀明了太后。“主子,若是不想与那些人费口舌,奴才就去挑几样您常爱的样式,便打发了他们去。您只管歇着。”
太后听到是儿子离京前吩咐下去的,也就没有多想。这会儿瞅瞅苏束,又看看显秀,只道,“总是老样子,也没有什么心意。既然全贵人在,不如你去问问他们是要做什么。我也没有忌讳的,只求这回他们送来的东西要新鲜些。皇后总说你办事得体,那我就托付你一回。若是办好了,自然记着你。”
显秀应下,真就去了。那太监远远瞧着,见是个脸生的人到近前,一时摸不透太后的意思。称了声“您”,话还没说完,就自己轻打了自己一巴掌。“恕奴才眼拙,问贵人安。”他不认识显秀,单凭衣着也不好确认对方是谁。可称呼一声“贵人”,总是没错的。只不过,此贵人非后妃中的贵人罢了。
显秀旁边还站着南余,南余倒是笑着对公公道,“这是景阳宫的全贵人,太后娘娘要静心,故而叫她来同你说样式。若是内务府或者造办处有章程,直说便是。若是没有更好的了,小主再出些主意。也莫要说劳烦小主指点指教的,全贵人性子好,不用过多客套。这会儿,都是给太后娘娘尽尽心罢了。”
见显秀颔首,这奴才也就把人记下了。只道,“奴才们选了六样,有铜镀金松棚果罩、白色纳纱西湖风景图达婆衣、五彩锦鸡牡丹图观音瓶、描金带彩黄杨木什锦梳具、金长方盆木石松鹤盆景、伽南香木嵌金珠寿字手镯。其中,盆景与手镯是皇上当初定下的。太后若是不喜欢,您再给奴才们说说。”
显秀被太后推来办事,她却不会真的就自己胡乱开口。见太监递出的单子,看样式和描述,都算是珍品。她想了想太后的为人,斟酌着道,“果罩却是精美,只是太后如今喜静也不喜奢,就与五彩锦鸡牡丹图观音瓶一起退回。其余的,到时送来慈宁宫就是了。”见奴才似有话说,又道,“不妥吗?”
公公忙摇头,只是又小声道,“如今乐寿堂住着一位外面的人,有些事内务府和敬事房都拿不准主意。不知道太后娘娘能否示下,到底怎么按什么规制走?底下奴才惹不起庆王爷,更不敢置喙主子们的事情。”他这么一说,自是希望显秀去传个话的。可惜的是,显秀就只是笑笑,睁着眼睛看自己。
显秀特意回身去瞧了眼殿外的太后,回身时才与公公道,“太后是个极重规矩的人。你们虽然有不少难处,可只要是寻着规矩办事就没错。她是王府的人,只是暂时为了王爷和福晋暂住在宫中。那你们按着祖宗规矩,王府庶妾是何份例,就给她什么份例的东西。不怠慢,只需对她不卑不亢就是了。”
送走了那公公,显秀回到太后跟前,只道,“妾瞧了,有些东西的确是不错的,就没有画蛇添足。特别是金长方盆木石松鹤盆景和伽南香木嵌金珠寿字手镯,寓意极好。而那套描金带彩黄杨木什锦梳具,用在您保养的极好的乌发上,再是合适不过的。至于那白色纳纱西湖风景图达婆衣,也是很美。”
太后饮着茶听显秀与她说话,对她所赞的东西,心里也是认可的。放下茶杯,才道,“你们说了这么会儿话,就没有退回去的?是不是内务府和造办处又是不替皇上心疼银子了?总是这么奢靡,可是不好的。”太后见显秀不提退回,自然心知其中有不妥的。碍于儿子的孝心,她也才没有沉下脸去。
显秀忙屈膝道,“不敢瞒您。妾知晓您一心惦记着的事情,所以才擅自做主把铜镀金松棚果罩和五彩锦鸡牡丹图观音瓶退了回去。说精美,它们也担得起,只是也怕您瞧着闹心。妾记着您殿内瓶子多一个也是不美,倒是有个空地,放那个金长方盆木石松鹤盆景更好看些。也算是皇上有心不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