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内阁两桩事

    毅亲王这日辰时就先去了军机处，军机处中当差的大人们在此时见了他，也都格外意外。而安亲王珩格，见自己这个兄长难得早早上差，也是多看向了他几眼。珩英扫视屋中众人，也不多说，只道，“我只来瞧瞧，这就要去内阁那边把兵部尚书的人选定下。若是军机处没有大事，不要去内阁寻我。”

    安亲王见珩英如此说，又见屋中自有人与他搭话，也就垂首重新看着手上的茶杯。耳朵当然是留意着他们的对话。纵然有心者很多，可谁也没从珩英嘴里套出他想推举谁。珩格只有从他们的说话语气中推测珩英心中的人选，只不过，纵使他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毅亲王如今倒是看好鹤尔苏府了。

    军机处中热闹时，希林与戚正周二位大学士却是早早到了。内阁此时，除了珩英都没有缺席。就是前几日不当差不点卯的庆亲王，也都沉着个脸色来了内阁。今儿在内阁当差添茶水的太监，也不是外人，正是之前苏公公叫徒弟去内阁找的那个同乡。也是苦着脸，小太监倒也不愿意在今儿凑到内阁。

    希林看了眼戚正周，毅亲王没到，这要定人选了，他不好说，更不愿意冒头。何况屋中还有一个万祜在，他也不愿意触霉头。正在大学士心里左右犯嘀咕时，珩英总算是到了内阁。他先与万祜问了好，哪怕庆亲王此时正眼也没给他一个，他也不去和他计较，只是笑笑。等入了座，才打量起其他人。

    戚正周见该到的人都来了，才说起话来。“昨儿约定今儿要商讨兵部尚书的人选，眼下诸位大人也已经来了，我便不再多言。还请大人们各抒己见，定了人选，才好拟折子发往避暑山庄那边。”随着话音，目光就移到了万祜身上。“庆亲王，就请您先说说吧？”按着尊卑，大学士自是要请万祜先说。

    哪怕万祜没有在前几日来内阁当差，但是该知晓的大事小情，他也没有不知道的。他只佯装一副不耐的神色，又瞥了眼其他人。若问他兵部尚书人选，他还真没有合适的人。就只得这么且想且说道，“兵部不是还有侍郎吗？从侍郎升尚书，还不成？从左右侍郎里，挑一个叫人省心的报上去就是了。”

    万祜的话，惹来几人的轻咳。坐在一旁的希林，也万万没想到庆亲王真被美人计迷了眼。往日该有的清明，这会儿就变成了家国大事随便定音。可为着提的是兵部侍郎，若是旁人应的不对，他可放心不下。只得道，“左右侍郎，也都有些不美。其实，从外面调入京中，是最好不过的。您等细想想。”

    坐在屋中角落里的人，迟迟不语。他斟酌着希林的话，却看向了众人。“外调入京，也不是不成。可外调来的人，是平调，还是高升？伊犁将军和绥远将军，就不用说了。这是不能调回京的，且人家本就是正一品的衔，若成了尚书，反而是变成了从一品了。那二位将军，在外戍边也是极为辛苦的。”

    总算有公道话了，于是屋中又有人搭了话。“若是平调，我倒是有话要说。”这偏瘦一些的大人只在众人面前道，“京中京外当一视同仁。九门提督和内大臣，就算你我把人报上去，皇上也不会批。驻防将军和各省提督，如今这局面，哪个也不合适。平调唯一可想的，也就是都统了。可有人选吗？”

    见众人无话，这人又道，“若平调无望，自然就要高升。各部侍郎才不过从二品，那就是要先看看正二品的官了。那左右翼前锋营统领和八旗护军统领，也是不用想的。京中就剩下了一个銮仪使，可诸位，銮仪使承的是前明中的什么，不用我多言吧？皇上也不会把一个銮仪使放在兵部尚书的位上。”

    方才角落中的大人倒是接了话茬，“副都统，总兵，副都统衔西宁办事大臣，副都统衔总管，这些人自然也是没办法提的。而散秩大臣和副将，更是不能。如此想来，都统或侍郎，便是最合适的人了。”得，这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这大人看了眼希林，才道，“我推选兵部右侍郎。没有第二人选。”

    他这一说，自有不属珩英派的人也跟着说话的。万祜在一旁却是愣了愣，他这会儿，倒是把左侍郎是谁给忘了干净。他只问戚正周，“虽说左右侍郎是同级，可也是左侍郎重于右侍郎的。怎么他们倒是只言右侍郎，左侍郎倒是不提？兵部的左侍郎，就如此不得人心了？”庆亲王见此就想成了党争。

    希林抢在了戚正周面前说话，“庆亲王许是人多事忙，才忘了。”他又饮了一口茶，才道，“兵部左侍郎，出自鹤尔苏府，尊称起来，还是皇上的二舅父。这位大人，论起脾气来，不亚于都察院左都御史穆克登朗。同僚们不提他，也是他不大好相处。兵部如今，确实也是右侍郎担着的责任多一些。”

    戚正周也就朝着万祜点了点头，算是承认希林所言不假。只不过，戚大学士又添了几句话。“右侍郎同尚书一样，脾气是好。可是，右侍郎排兵布阵上也不大行，领兵作战就更不如左侍郎了。”他见众人都瞅自己，又道了一句，“目前，我还没有想到更合适的人选。都统者，倒是不如兵部二侍郎。”

    庆亲王这才恍然大悟，想起皇上的那几个舅父，也没有太多好感。若平心而论，左侍郎和右侍郎在他心里也都是半斤八两。他斟酌了一下朝中诸人，才对毅亲王道，“都统也好，侍郎也罢，都不大妥当。说起来，内大臣也不是只有一个，皇上如今有六位内大臣，总能叫皇上挑出一个更为合适的尚书。”

    珩英见众人各有各的人选，却是不意外的。他也笑了笑，他知道希林一直瞧着他，他不急不慌道，“兵部左侍郎，我倒是觉得没有那么差。也可以报给皇上。不过，除了他，我倒是还有一个人选。”毅亲王环视众人后，才道，“诚如庆亲王所言，内大臣有六位，我想总有皇上瞧着顺心可用的人物。”

    见珩英提了左侍郎，希林和戚正周倒是头一回如此默契了，心里都是“咯噔”一下。珩英见众人神色大多相同，心里就只好笑起来。到底鹤尔苏府的人有多不得人心呢，这样也好，省了他再添乱的工夫。“既然大家各有所提，只都在折子上陈述明白便是。叫皇上根据我等所言，去自行决定就是了。”

    这兵部尚书的人选一事就算暂时落幕，毅亲王此时端起茶杯，才说起了第二桩事情。“报与京中的文字狱一事，你们可有什么想法？”经过昨天与鹤尔苏家三兄弟谈话，他回王府后也是再三思量。文字狱的事情，压着不提，倒是给了外面人机会，还真以为这作死的事情是他翻腾出来的。真是冤枉！

    戚正周没想到珩英会主动提起此事，他只从桌案上拿起那个秘报的折子，在手上举着给众人瞧。“此事也不宜再压。我想，这是一起报与皇上知晓，还是我等先查实再报，就看诸位如何所想了。”他只把折子都交给万祜，“王爷这几日不在，倒是不妨先看看折子，听听他们所言，再行决定方为好些。”

    希林得过王爷的话，此事与王府无关，他此刻才更大胆放心说起来。“该报上去的，我们做臣子的也不能瞒着。可总该查实些情况，再上报。如今只是听了一道秘报，若呈给皇上的折子却道不明事情，万一往后这事情有变，欺君的罪责谁担着？折子上所说的那个人物，我倒是闻名过。不过一文人。”

    坐在角落的官员，也难得附和起希林的话来。“一提文字狱，历来都是血雨腥风一般。容不得出错，错了，毁得就不仅仅是皇上的圣誉，更是容易失了民心。方才有人也提了銮仪卫，这事叫銮仪卫去查，倒是可为。等事情明白了，再上折子与皇上，这才妥当。”这位大人的心倒还算是颇为善良的。

    珩英这会儿只呵呵一笑，看了看众人。“本王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是以为此桩事和我有关。我也不多说什么，报与不报，和我不相干。”毅亲王这忽然表态，倒是叫屋中人更是疑惑。他又看着戚正周道，“若真是照折子上所言，我倒是要提醒诸位的，文字狱牵扯上的人，也都连带着在座的诸位。”

    庆亲王这会儿早就看完了折子，把折子放在一旁，心里是认可珩英所言的。伤敌一千而自损八百，这种事情毅亲王不是干不出来。但是要在文字狱上来此一手，他还没那么蠢笨无知。折子上所列的人，若是查人情世故往来，如今内阁坐着的这些人，只怕都有干系。这种事情，明摆着不是珩英手笔。

    戚正周仔细思量，才道，“銮仪卫当查此事，不过，刑部也不能闲着。”话到这儿，就顿住了。刑部，倒是也没绕开鹤尔苏府。可话又不能不接着说，他半天才道，“望诸位大人以要事为首，暂且放下是非纠葛。我想，刑部是不会辜负圣恩，而企图掩盖住一些人的枉法之事。就叫刑部侍郎去查吧。”

    内阁里的两桩要事，就这么敲定了。希林能想明白珩英在文字狱事上的态度，可他实在不懂王爷为何忽然就抬举起了鹤尔苏府的人。这内阁事情一毕，他自然紧跟着毅亲王而去。万祜在后面瞧着，只是眯着眼睛而心里不屑。只有戚正周，看着眼前要报与皇上的人选折子，觉得是自己没有办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