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内阁议人选

    给皇上传信的奴才自打在内阁外把信件交了出去，内阁里的官员们就都拥在了一起。凡是没有特地在信件外封上用笔注明是给特定某一位的，那些信件就摆在了桌案上，这便是规矩。给众人的，若是屋内品阶最大的官不抢头一个，那也就不用特地传阅，只用围在一起看就是了。这会儿官员们便都在围桌。

    毅亲王却没有去参与围桌。倒不是他有皇帝给的单独书信，只是坐在一旁，有人在他耳边来报事。听说了慈宁宫的楚康升了六品，王爷特神色如常。再知晓内务府的云、鱼二人又成了五品，他目光才有了微动。这抬眼再去往围桌的人，就正与大学士希林对视上。可他观希林神色，却居然有些不大对。

    这桌上的书信旨意，少说也有个十多张纸。希林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都看全的，他在这会儿捕捉到有用的信息，却是不得不去瞧珩英。这东西自己瞧了，别人也有瞧的。这见有人就要开口了，他却抢了回先。“贪墨军饷的事，如何都要给朝廷一个交代的。溺女案，法理之余，皇上要另取个人情。”

    大学士戚正周端着茶盏，对于希林的话，他在深思。随后，也抬眼看了屋中的众人，“户部、兵部、吏部，便是内阁，也都难逃其咎。好在皇上体恤诸位难处，西南的事情又给兵部挽回了些颜面。皇上如今要我等拿出个章程，贪墨的军饷要追回，而整个北部，又恐逢战事，便容罪臣们杀敌报国了。”

    知晓皇帝在溺女案上有法理之外是人情的选择，珩英并不奇怪。这八旗军，手心手背都是肉。凡是八旗者，打多少杆子都有可能扯出些旧故来。谁都说不准，祖上会和皇帝的祖上有着什么关系。不过，宽纵了一个溺女案，贪墨案便必须要有个说法。他想，德章帝此举，大约是定要撤换兵部尚书了。

    希林且绕着桌案走了一圈，才把这些书信都看完。戚正周方才说话后，另有一些官员臣子说话，他也都在一旁先静声听了。这会儿，反而没有看向毅亲王，就只是对戚正周道，“贪墨案，若是要给说法，兵部尚书也是失察之过。递上去的章程，若去了兵部尚书，那眼下朝中能接手且不误国误战的。。。”

    戚正周才饮入口的温茶，就被希林的话那么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处了。大学士明白，希林若是举荐的，必定是出自毅亲王的朋党。“兵部尚书若是撤换，不知诸位可有认为合适的人选？”他不接希林所言的失察不失察，只是单纯议议谁可接班。随着问出去的话，他的目光也朝着屋中众人都望了望。

    珩英见诸人都在斟酌不语，也就轻咳了一声。毅亲王这一咳嗽，倒是引得众人都看向了他。佯装无视旁人望着自己，只听他道，“论资历，论能臣，兵部里并不缺人。只是兵部尚书，除了要会排兵布阵外，也要能容人才是。”珩英没有在众人面前和戚正周争论，只是表容人二字。说罢，他就不语了。

    除了希林和戚正周，一旁的大臣们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眼下情况已是明摆着的了，今儿纵然不管谁提出来的人选，都要经毅亲王和戚正周的挑剔。这些人你看看我，我又瞧瞧你，一时还真就拿不定该举荐谁去接下兵部的烂摊子。有的人，心里不是没有人选，只是说了也是徒劳，王爷与大学士不认。

    希林这会儿也端起茶盏来了。“人选的事情，急也不急，明儿定出来都可。可今儿，总是要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听听的。”他说着这话，心里却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兵部的人，就没有几个好说话的，若是从京外调入京里，这种糊涂事，他也干不出来。大满的四面八方，又有哪儿是真安的。

    有官员却接了希林的话，“兵部的事情，还是从兵部里寻人选的好。若让我看，鹤尔苏府有人不是在兵部当个侍郎？这按规矩升迁，和合该是侍郎升尚书的。你拽我作甚？”他提了鹤尔苏府的人，边上就有人轻轻拉他衣袖。他也不是非想提鹤尔苏府的人，可也实在是没有合适人来说，就只能凑合。

    戚正周见众人相觑，才看了珩英一眼。这两日，外面也有人对他吹风，说毅亲王似乎在巴结鹤尔苏府的人。大学士只得道，“王爷，希林大人，不知你们意下如何？”他是不准备把鹤尔苏府的人往上递的，他倒是想听听珩英或者希林，会提了谁的名去接替现在的兵部尚书。目光，只朝着二人去了。

    毅亲王稳坐于位上，却不急着这事儿。他摆了摆手，“兵部历来都是有左右两个侍郎，除了侍郎，外面担将军的，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在内。”说完，见众人对他这话吃惊的目光，他才又笑了笑，“西北和辽东与辽西，这是不能动的。西南和东南，也是不能动。可底下冒头出来的人，却总是要升官的。”

    希林最近也知道王爷示好于鹤尔苏大人，可其中内情，他所知不多。这会儿，倒是不好确定鹤尔苏家人在珩英心里的分量了。他只好瞅瞅方才提鹤尔苏府的人的那个官员，“王爷方才说容人，我却有些顾虑了。”见众人都瞧他，他才呵呵道，“右侍郎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了些。有些不大好相处。”

    戚正周自打别人传珩英与鹤尔苏府事情的时候，倒是不大相信的。如今见毅亲王一派的希林也不支持右侍郎，心里才稍稍安些。不过，希林所言也俱是实情的。他这会儿也就不再说话，就看向其他人。方才提起鹤尔苏府的那个官员，倒是与戚正周四目相对，在旁人眼中就是不知都在打什么哑谜了。

    珩英心里除了盘算着谁可接兵部的差事，还想着慈宁宫的楚康，内务府的云、鱼二人。自己才在外面造些母子失和的闲话，皇上却又顺手升了楚康。要单升楚康也就罢了，偏偏内务府里让自己很是忌惮着的公公，又都复了原品。哪怕鱼爷现在给他办事，他也摸不清德章帝如今玩的到底是个什么套子。

    毅亲王只叫他们先议，心里就慢慢铺开那些图谋。一些人见毅亲王今儿并没有剑拔弩张一般的强硬，反而是有些意外。可到底总是要给事情定一定的，也就你说一个人，我再道出两个可替换的人，这么零零散散，内阁里也就听到了至少十余个人选来。大家说了人选后，也就都看向了希林和戚正周。

    戚正周倒是颇感意外一桩事。本以为鹤尔苏府的人并不受这些人的待见，可这些人说人选，却都还没绕过他。大学士心里不齿，只觉得他们这是在逢迎皇上。家国大事，身为臣子的却在媚上，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故而，他这脸色是越发不好瞧了。有些人，却又还只道这是人选里有谁为官不廉了呢。

    希林虽是珩英一派，但是他却不大认同把从外面调回京的人来接手兵部的。他从众人说的十余个人选里就只道，“侍郎都可有升尚书的机会，两个侍郎，我还是更看好左侍郎一些。”他见有人想驳他的话，就笑道，“你也不用急着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排兵布阵上，是要弱了一些。可好相处。”

    希林越说，倒是越来了兴致。只看着诸人道，“若是有个不好相处的兵部尚书到任，误了咱们的事情是小，事关国家战机和军情，可却误不得。右侍郎行军打仗不弱，这我也承认。可不懂变通，为人又臭又硬，咱们又都没有穆克登朗那样的能耐，与这样的人对上，倒是还不够给皇上添堵惹麻烦的。”

    珩英有意与鹤尔苏府的人交好，他起先是没有想把兵部尚书的好处落在太后母族身上的。可偏生希林这话，给皇上添堵惹麻烦，这不正是他最想做的事情吗？他把茶杯放下，才开了口。“左侍郎倒是是个人选。不过，不好说话的人并非不能用，方才你们提的人里，也不是都好说话的。这也是风骨。”

    众人先脑补着穆克登朗那样的人物，再想想希林的话，倒是也都颔首认可。内阁给皇帝办差，就是很难了。若再天天对上一个不知轻重的兵部尚书，要再是一个有些来历和身份的人，这也是给他们自己找麻烦。可再听毅亲王的话，众人面有古怪，也都是想到了最近外面说的闲话，亲王和后族好上了。

    戚正周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珩英的突然转变，引得大学士心里叫起不好来。闲话不闲话的他不管，右侍郎脾气好坏也可以先放一边，可要是误了家国大事，那他这种内阁大臣就是罪人了。他难得的赞同起希林，“这么听来，倒是左侍郎比右侍郎更合适些。你们方才说的人里，有几个也是可以斟酌。”

    戚正周不认可自己的说法，珩英一点不奇怪。他反而是笑了两声，“你们也不用急着定，多列几个人选，慢慢圈定最适合的人，最后呈上给皇上拿主意就是了。”横竖这种事情，皇上就只是问臣子拿意见，可拍板的还得是德章帝。毅亲王看了看希林，倒是不急着劝他能改主意，就只是心里想了想。

    众人见珩英拿了主意，倒是也都认了。只是彼此有彼此的心思，有些人却觉得这最后能捞到兵部尚书的，没准就真的是右侍郎了。戚正周见毅亲王与希林使眼色，却在心里真正琢磨起外面的闲话来。他只想，自己是不是该与庆亲王谈一谈？可想到万祜，大学士也皱了皱眉，据说他又没去宫里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