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欣喜与硝烟
卯时,诚嫔与瑜贵人就早早登了慈宁宫的门。容妃见她们来了,就在与楚康再交代了些话后回钟粹宫。诚嫔观其神色,便觉得容妃似是在和谁较劲,大约是惹了一肚子的不痛快。她看了眼还未离开的显秀,只问道,“夜里,太后娘娘可安好?”诚嫔以为容妃是在太后宫里惹了什么闲话或训斥才不快。
显秀只笑吟吟着回诚嫔的话,“妾昨夜与容妃都在外面守着,并没发生什么。今儿早上太后一醒,候着的太医就请了脉。应是一切都好,苏束嬷嬷还特意邀着太医一起到膳房去了。估摸着是要为太后看膳食单子哪里要改改,且有工夫回不来。”她并没有猜中诚嫔的心事,就只是顺着她的问话来答。
诚嫔得了显秀的回话后也没多想,便要去暖阁里与太后问安。瑜贵人见诚嫔去了,也顾不上与显秀多说什么,就只是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塞到显秀手上。她还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位置,许是怕显秀不懂,又指了指显秀。显秀将东西拿在手上,看着瑜贵人的一通比划,却只以为是自己眼下有什么脏东西。
显秀前脚跨过殿门的门槛,就忙将南余拉过。显秀快步朝前走了几步才停,“你仔细瞧瞧,我这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了?”她抬起头,只叫南余仔细来看看。可眼瞅着南余那不解的眼神,再对着她摇头说什么也没有时,显秀更是纳闷。“瑜姐姐方才同我比划,可我也没有来得及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余也是一副一脸不解的样子,“主子脸上的确是干干净净的呀,奴才实在是不懂。”她说着,就顺势将头低了低。这目光就顺带瞥向了贵人的手,南余忙道,“主子您手上的这个是什么?”南余方才并没有在殿内,人也是在殿门处站着的,自然她也就没有瞧到瑜贵人朝她家小主手上塞东西的情形。
显秀将那东西拿到眼前,才道,“瑜姐姐给的。她方才急着随诚嫔娘娘去暖阁里,我也没来得及问她这是什么。”显秀见一时没想明白瑜贵人的意思,索性就与南余慢慢往徽音左门那边走。她瞅了瞅那张折了几叠的薄纸,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了。“可真像是我从前与府中手足传信。”
显秀将那薄纸一展开,目光一扫,却是笑起来了。“咱们可真傻。你瞧。”她将薄纸摊开给南余瞧,而整个人的神色却是欢喜得很。“瑜姐姐是告诉我要注意眼底的乌青,大约是这些天守夜,眼下黑圈明显吧。回去叫姑姑看看,若是静观斋里没有的,到太医院去要。”她眯着眼睛,倒是一直在笑。
南余一边扶着贵人,一边歪着头去瞧显秀手上的那张纸。上面只写了一些中草药的名儿,后面还特意带上了量数有多少。纵然是再不懂医的,看到几个名儿倒是也猜出来了。这单子上是教给女子如何去除熬夜后的眼下黑圈的,南余不由咋舌,且佩服道,“瑜贵人想的真周到,待小主也是真心的好。”
显秀没为南余的话点着头,她只是笑吟吟着。唇角勾勒的弧度,笑弯了的眼睛,却都是在展露着她的心情。显秀小心翼翼将那薄纸折回方才的模样,又再妥帖收好。“这倒是勾起我的兴致了。”显秀本想说倒是可以给瑜贵人也写个书信来传,就像自己小时候与兄弟姐妹一起玩过的,可她又想起皇上。
南余不知主子怎么不说话了,忙抬眼去看显秀。“主子是想做些保养发肤的事情?”她一时也猜不中显秀是要做什么,就只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姑姑应该也收着一些方子,回去和姑姑说了,叫她帮着贵人挑选一二个合适的。这东西也不能贪多吧?奴才瞧着,您的发肤在宫里小主中也算不错的。”
显秀因为想起德章帝了,没太留心南余的话,她先是道,“想给皇上传个书信,可写什么,我倒是又迷茫了。不写吧,若是他知道我想给瑜姐姐写了,大约又要同我吹胡子瞪眼睛的。”等这话念叨完,她才听到南余说的什么,忙是笑道,“这个好,回去就和姑姑说。挑个好方子,也可以给瑜姐姐。”
南余少见显秀提起皇上。本是欣喜自家贵人懂事了,知道要与皇上传心意了,可听着听着那话就不像话了。她不由翻个白眼,又将显秀拦了拦。“您把对瑜贵人的心思,拿出三分给皇上,皇上都不会同您吃味或是算账的。您呀,还是先想想写点什么给皇上才好。哪怕是寻常问安,皇上见了也不挑理。”
容妃自慈宁宫出了徽音左门往北走,正巧遇到一些自处回敬事房回话的奴才们。好巧不巧的,苏公公也带了人到慈宁宫边上的乾西五所去做陈设入档的事情。苏公公老远见了有妃嫔过来,本就是没有多在意,等人越走越近时,还是身份的小太监提醒他,说是瞧着像钟粹宫的容妃,他这才上前迎去。
苏公公笑呵呵着先与容妃问了安。他在宫中也算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主了,瞧出容妃不大愿意搭理他。这心思也转的不慢,就直接请罪道,“昨儿是敬事房失礼了。奴才们不会办事,还搅扰了您得歇。还请容主子原谅则个,再给敬事房一回机会。奴才也问了他们,该认赔的敬事房绝不敢装傻混过去。”
容妃在慈宁宫那种较劲的模样,本就是演给外人瞧的。她这会儿意外撞上了苏公公,却不知道这算巧合还是旁人正在这儿特意等着她。故而容妃似是在鼻子里哼了又嗯了一声,只是斜睨了一眼,才道,“苏公公这话,我也不敢当。若是我轻狂应了,没得后面又传出什么闲话来,近日宫中话可多了。”
苏公公也是心知肚明,如果宫内,那些兴风作浪的奴才们,不是敬事房的人,就是内务府的一些太监。哪怕就是皇上没出宫前,宫里一些闲话,也有不少是冲着容妃和大公主去的。他知道容妃能看出一些事情的真相,这会儿若因扰了没歇好的事儿借机说他们什么,倒也不奇怪。苏公公又躬了躬身。
容妃只听苏公公道,“容主子这是哪里话。往日您对宫中的奴才也多宽仁,敬事房的人也是受了您不少好处的。若是叫奴才知道有哪些人不敬主子了,奴才一定帮您出了那口气才是。”正说着话,苏公公却又见皇后与他们迎面而来。这又忙止住话头,且先老实着与皇后见礼。“奴才问皇后娘娘安。”
皇后也是意外与苏公公和容妃遇到,她本以为这时候容妃该回到钟粹宫了才是。等免过二人的礼,皇后道,“靖穆这两日也不大爱在御花园走走了,整日闷在屋子里。你好歹是她的生母,也该去瞅瞅她。若是你也说不通她,总不好写书信叫皇上知道了。”皇后说话时,却又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苏公公。
容妃一边揉着额角,一边与皇后道,“妾也是十分头疼。昨儿去派人问她,可是有什么不顺心不顺意的地方了,还是身子不适了。她却说要忙着大事,等她手上的事情做妥了,就会出去走走。妾的奴才们也是好奇,就问公主有什么难办的事情,若是可以大家群策群力才好。”容妃说着就哼笑了声。
这再抬眼瞅着皇后,才皮笑肉不笑地道,“您猜她说了什么?”容妃问了这话后,却不给旁人搭话的空当,她又道,“她心里记挂着大皇子的生辰呢,整日就忙着要给兄长送的寿礼。妾听奴才们回来禀报,也不敢阻了她,好歹也是她爱重手足啊。她却也是说了,有些奴才还尽是挑事,说她与延璟不和,惹人讨厌得很。”
皇后听了这话,却看向了苏公公。皇后指了指苏公公,“宫里侍奉大小主子们的公公与宫女,也绕不开你们敬事房。容妃说的事情,我也是耳闻过,不过念着你们往日劳苦功也不少的份儿上没去寻你们。眼下瞧着,倒是越发不成个体统。苏公公,你们敬事房最好早些拿个章程出来,别叫我问内务府。”
敬事房掌着宫内公公与宫内的事情,内务府也是有调配、管辖和约束的权责,若是敬事房也出了篓子,内务府的人出面自然可以,可这也是不给面子的做法。苏公公见皇后都如此说话了,不由更躬着身道,“奴才知罪。回去就好好管教那些奴才们。还请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切莫与奴才们一般见识。”
皇后又与苏公公说了一二句,话头却也对上了容妃。“昨儿舍颜氏赏人巴掌的事情,我知道了。我瞧着她的脾气,和慈宁宫外闹开那日比也没什么长进。这些日子,该罚的还是不能停。只是奴才们有些过了,没及时止住或劝劝巴掌的事情。可到底伤了钟粹宫的颜面,这事儿我也训诫过底下的奴才。”
容妃和苏公公目送皇后进了徽音左门,却又恰巧看到了显秀。苏公公眼生显秀,就忙着再与容妃道了几句不是,然后转身去了西五所。而显秀忙着见礼后,虽然心里尴尬,听了这外面的你来我往的几句话,可也还是垂着头走到容妃身边。除了问安,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就默默陪着容妃走回东六宫。
容妃也没想到自己与皇后演的这戏倒是叫显秀撞上了,她路上看了显秀几回,这贵人都没有多话,倒是让她心里很满意。直走到钟粹门时,容妃才停了脚步,再三打量了显秀,唯有道了句“谢谢”。显秀目送着容妃回宫后,也就还是一声不响的与南余继续朝着前面走,直到回了静观斋,才松得心里的那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