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都没有坦诚
“主子,事情就是这样。”陈航把外面盯着严学士家的人报回的话都转述给了皇上。陶学士夫妻二人,确实是试探过一次严学士。可严大人记着对皇上的承诺,丝毫没应下就是了。大总管心道,陶夫人也是倒霉催的,遇到太后这么一位,却沾着不该沾的事情。瞧瞧,皇上的不高兴之意多么明显呀。
德章帝此时,和那些打探严、陶二府消息的人却都不知道,太后能执意亲眼瞧瞧严家的孩子,完全是为了姜珅有意收关门弟子。皇上冷笑,反正这几日对皇额娘意见也越来越多,见到一个臣子的夫人愿意交好太后,他是不奇怪的。反正太后心心念念的除了皇家祖宗基业,就是鹤尔苏氏全府的荣耀。
心里打着不一样的主意,皇帝带着陈航,主仆二人就去了咸福宫。这黄琉璃瓦门的咸福门,门前有会拳脚功夫的公公把着。眼下早过了用膳的时候,自然门也就是紧闭的。守门的公公见德章帝来了,才忙对着暗号,让人打开了里面的门锁。德章帝越过影壁,看着这座同景阳宫一样形制的宫殿发起呆。
陈航顺着皇帝的目光瞧,除了这眼前的前院正殿的正殿额写着咸福宫三个字,就是檐墙,也没什么有意思的。这里的奴才倒是都不多话,除了行礼,就是皇帝叫谁谁才应。在前院站够了,皇上才去后院。后院的正殿叫同道堂,大总管每次同他来,都是只陪着皇上在殿外站着。这会儿,也没啥不一样。
德章帝也没进殿,只在殿前东南方的井亭那坐一坐。自然,早有公公把椅子搬了过去。“都这时候了,小二还在东配殿睡着?这些日子,他可还闹腾人?”皇上这话问的不是陈航,而是自他一进咸福宫的大门,那位就寸步不离他的咸福宫首领太监。公公正站在皇上的下方,躬身等着听他的吩咐呢。
“小主子年岁小,天一冷,难免嗜睡。不过,今年倒是没怎么闹人了。人也长开了不少,爬上爬下的事倒是喜欢,可有奴才们在一旁看顾,也不妨碍什么。四岁的孩子,话是多了一些,奴才们没有学识,有时是跟不上小主子的想法的。是否要让奴才去叫醒他,带到您面前来瞧一瞧?您进主殿等等?”
皇帝没有让这位公公把他口中的小二给叫起来。他去了东配殿,远远瞧一眼在睡梦中的小男孩。也不多待,还是回了井亭那坐着。他这沉着脸不说话,那位首领太监公公自然也不能开口,只好在一旁同陈航眉来眼去的。陈航也不敢出言打断皇帝,反正这就是皇帝来了咸福宫后的怪毛病,不能打扰。
就在陈航都快要站着打起瞌睡的时候,德章帝忽然从椅子上起来,他直奔同道堂里而去。这守在殿外的公公,也就帮着皇帝开了殿门。他也不喊贵妃过来,也不质问她为什么不见驾。就一个人去了同道堂的西室。在临窗的炕前坐了下拉,靠着垫子,腿一弯曲,倒是还挺惬意的,就是不知在想什么。
这约摸也有一两个时辰,陈航觉得离着去慈宁宫问安的时候到了。若是主子迟了,或者不去,要叫旁人知道皇上其实是在咸福宫呢,那么可真不是什么好事。他只能站在同道堂的窗前,先小声说几句,“主子,这去慈宁宫问安的时候到了。主子?”好吧,没人理他,再大声一些,“主子,该走了。”
“聒噪什么。”德章帝从殿内走出,却看着咸福宫的公公道,“回头朕让人来教他识字,再送些吃的玩的。你把咸福宫给朕守好了,有什么事直接去寻朕。若是小二有什么事,你是知道朕的脾气。”这扔下一句话,却只字没提贵妃。皇上就领着陈航走人了。大总管却悄悄打量皇上,似乎是有话想说。
他这还没酝酿好话呢,德章帝就未卜先知,“你是朕的总管,不是咸福宫的人。想为旁人说话,明儿就调你走。有心为旁人想,不如好好想想朕的事。朕拿什么给公主当生辰礼?”这都要一天了,皇上心里存的事情多,自然没有一个好主意。旁的事陈航可以多嘴,但是咸福宫的事,大总管也不行。
“端午时,番邦上贡,其中有一个碧玺雕松鼠葡萄佩,样式粉粉的,配公主不是正好?奴才记着您之前给四皇子的,也是一个玉佩吧?这也算是您做皇阿玛的不偏心了。”陈航绞尽脑汁,半天才想出来这么一个可以交差的。这会儿是再不敢提方才自己想多嘴的事了,心道自己要好好长长记性才是。
慈宁宫的问安,人也陆续都到了。“不知如今宫里各处的心意箱,成了没?紫禁城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皇后如今不大方便,不能事事都想着。你们这些人,也该为她尽尽力才是。我也是上年纪的人了,就算有心帮衬一二,也没有余力。若是哪里有疏漏的地方,越早发现,越是有利皇上所图之事。”太后看了一眼皇帝和皇后。
“皇额娘的话很有道理,所以皇上同我把事情都分派给她们了。有容妃和诚嫔在前面教大家,我和皇上也都很放心。皇上心里记挂您,自是不敢把这种琐事来劳烦您。”皇后接了太后的话,且笑着看了看其余妃嫔们。她本想提及显秀和纳古斯氏等人,但想起太后这几日行事风格,也就谁也不提了。
太后不是年岁小的小女人,自然没想过借此机会去争皇后手中的宫权。她巴不得在慈宁宫里养着,单就鹤尔苏氏府上的事情就够她头疼的。她微微一笑,转而望了一眼皇上。“中秋宴等事有你们操持,就没有不放心的。倒是之前,我将心意帖的名单让人送到养心殿,这件事,皇上可有和你们提过?”
容妃和云嫔、诚嫔及淑嫔等人,闻言皆是微微愣神。她们尚且如此了,其余的贵人和常在与答应,也就更不知道这件事。太后见众人如此模样,心下也就明了几分,看着皇帝道,“皇上,这事儿你不和她们说说?我记得可拿到帖子的人,也有她们当中一些人的家人。这是要留着给她们一个惊喜吗?”
除了自己的皇额娘看着自己,皇后也在瞧着他。这些德章帝都知道,他这会也还是沉着脸,“陈航当时把单子呈上来后,朕便以为皇额娘也是借着这个事要施恩于众人。也就没有先对她们透个口风,朕想着这种事情,就不同皇额娘来抢了。不过,朕没想到皇额娘连姜珅都请了,他可是有大学问者。”
“皇上,您说的可是那位已经致仕了的文华殿大学生姜珅?”云嫔诧异着抬起头,不由感叹,“那可真的是个当世名家,就是要他做皇子们的老师,也都可胜任的。可惜了,三小子如今才四岁,不够格有这么一位老师。不过,皇后娘娘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待大皇子十六岁后,看有没有福气拜他为师。”
“璟儿可没有这福气,我听说这位姜老先生已经不再收徒了。皇额娘眼光确实不俗,只怕皇上都忘了这么一号人物。您把这位当世大才邀请进宫,若是叫孩子们也一饱眼福了,亲眼见见风骨不同旁人的姜珅,也真是一桩好事。”皇后心道,就不知道太后是为着谁这回奔着姜珅去,也就看了眼皇帝。
“自是为着让几个皇子都去见见他。这有个珠玉在前,还能被赝品蒙蔽了么。”太后这话说的,却叫旁人都是一头雾水。她目光扫过容妃,又道,“我想着你们,也是有我的福报。今儿不得不要同皇上和皇后来夸赞容妃一回。东西虽然是大公主带着人抬到慈宁宫的,在背后费心思的却是容妃一人。”
容妃和大公主巧妙为显秀解围的事情,皇帝和皇后都不知道。太后如今一提,讲的也只是容妃和大公主有心惦记着自己,孝顺之意自然不同旁人。“还别说,有公主在我跟前说说话,又用心放个纸鸢来宽慰我的心,这会儿我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呢。哎,只不过是稍稍有一点美中不足罢了。”
“太后若是喜欢,每日且让公主都去陪您说话就是了。这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事,若那丫头冲撞您了,您只管教导她。”让自己的女儿天天去陪一个端着架子的人,容妃当然心疼。可她不信太后真就能认可这事,如此这便宜话说说也就说说了。她就想再听听,看看太后还能在鸡蛋里挑出什么骨头来。
“你这做母妃的人,可真舍得这么辛苦那丫头?可我作为一个皇玛嬷,我却是舍不得的。女孩子,是要娇宠的。她若是能隔阵来瞧瞧我,就是很好的了。”太后说着话却又笑了,目光望向角落里的人。“那是启祥宫的韩答应吧?你坐在那里左顾右看什么呢?是想说什么话?不如大大方方着说出来。”
“太后恕罪。妾就是好奇,您方才说的美中不足是什么?”韩答应这种没有眼色的人,以前孙答应在时,倒是还显不出来她什么。如今,倒是把自己的那种愚蠢都表露到众人的眼前了。便是图佳氏,都觉得很丢颜面。若是旁人不知道她和容妃没有什么过节,还以为她是故意说出来要给容妃添堵呢。
旁人或是白眼或是蹙眉或是鄙夷的神色,太后在上首坐着看,自是一个都没落下。她似笑非笑,“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和公主无关。只是有人差点搅了丫头和容妃孝顺我的好意。想来吃过了教训,她也就不会在不会办事了。你这孩子,这种事情也好奇。”看似是嗔怪,目光却是看着显秀的。
底下一众妃嫔不懂太后在说谁,皇帝与皇后却明白,二人对视一眼时,容妃又接了话茬。“差点忘了,还没同大家道谢。丫头生辰,大家都在心里记着这事。尤其是大皇子延璟,午膳时还特意跑去寻丫头。送了她一软手镯,公主是宝贝的紧。”也亏得她有话说,不然还真不好打岔太后盯着显秀看。
显秀被太后形容成无关紧要的人,心里却没有觉得委屈。德章帝和皇后许是为着低调,也没瞧她,她也反而觉得这样做挺对。不过,容妃这出言,倒是成功把太后的目光拉走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烧了高香,却又觉得容妃真是个妙人,这仗义解围也不知算不算在她之前说的来日方长里。略有沉思。
德章帝听着旁人和容妃有来有往的客套话,还是沉默无声。偶尔看一眼皇后,就是沉脸没表情。倒是对璟儿爱护手足这件事,觉得孩子还是不错的。他这会儿琢磨的,还是太后的心思。从心意帖被太后提及,皇上就觉得自己的皇额娘在同他打太极。他想,过了今夜再说,再瞧皇额娘下一步会做什么。
太后想试探皇帝,见儿子稳如泰山没反应,当然心里也是不甘。难道只能等兄长入宫告罪,她才能从皇上身上察觉出什么?宫里的事情真是轮流转。太后心里不定时,皇后也没把她和皇上给落下。皇后有种预感,之前一些鸡毛蒜皮之事,皇上压根没放心上,现在二人闹的,还是和鹤尔苏氏府上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