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坤宁宫有喜

    皇后在坤宁宫里听奴才回禀宫务。冯嬷嬷见许久过去，可东暖阁里回话的奴才还不出来，有些担心。卫公公此时也站在殿外，见冯嬷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般失态，很是不解。“您这是怎么了？主子又不是这一日两日里才忙的。这宫中大小宫务，一直不是要劳动主子吗？这又临近中秋这个大日子。”

    “你就没察觉到有何不同？”冯嬷嬷瞪了一眼卫公公，“你们这些人，没见娘娘这些日子清减不少？上月量的一套衣裳尺寸，今儿清早给主子上身试了试。果然是不合身了许多。这见天的忙，一口气儿都不喘匀实了。主子这么劳累下去，你不替她着急？咱们要是疏忽了，你是想坤宁宫换个主子吗？”

    “嬷嬷呦，瞧您说的这话。咱们怎么能这么想！”卫公公忙着表态。可他转念一琢磨，确实皇后整个人瞧上去和以前不同。胃口不佳，这就不说了，每日小憩也不踏实。往常喜欢的一些胭脂水粉，却又觉得气味不好闻了。脾气倒是没怎么变化，可这些细微变化就足够揪心的了。想着想着，他脸色变了。“嬷嬷，您说主子会不会是又有了？”卫公公越琢磨，似乎越像是这么一回事。“您成天跟着主子，她的小日子可按时来了？这个只有您能清楚了。”

    冯嬷嬷心口慢了半拍，这才一拍自己的脑袋。“主子多年没生养过了，我怎么就把这个都给忘了！你赶紧去寻太医来，就说例行请平安脉！我去里面伺候主子去，你可快去快回！”心里存了一个影儿，这越寻思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冯嬷嬷扔下这句话，就着急朝着东暖阁去，走到一半，却又跑去重新给皇后烹茶。这口味，她是照着以前皇后在皇上潜邸时的留档上的话比对着来做的。那档上记录的，都是以前皇后做嫡福晋时，写孕时的一些事情。

    皇后闭着眼睛，端坐在一旁。站在底下回话的奴才，有八人，都是挨个同她回禀事情。猛然间，皇后只觉得东暖阁里的气味有些不同。一时觉得似乎很熟悉这气味，才睁开了眼睛。这映入眼帘的，正是冯嬷嬷端着茶碗来。她本想拒绝嬷嬷，可实在是飘起的气味让她很舒服，这才接过茶碗小啜起来。

    冯嬷嬷一个眼神都不敢漏掉，盯着皇后把东西饮下，心里的回数就更稳了。没多大功夫，卫公公就领着太医登门。嬷嬷才开口打断皇后同奴才的对话，“主子，太医请平安脉了。奴才看，您处理的也差不多了。这余下的就让奴才和卫公公给您办吧。您先让太医请脉。”说完，又朝八个人使了眼色。

    皇后因心里存着宫务，自然没把请脉这种事放心上。这种事，历来都是嬷嬷或者小卫子去操持的。也就没有觉得嬷嬷的举动有何不妥，便就听之任之了。卫公公这会就在站在一旁伺候，嬷嬷呢，自然是先把那八个奴才请下去了。卫公公垂首时，余光是落在太医处的。太医这会儿是只把脉，不说话。

    “可是我有何不妥吗？”皇后见太医不说话，随即想到自己近日的一些状况和变化，也就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是凤体违和了。“如果我的身子真有什么违和之处，您大可直言。我是不会怪罪于您的。讳疾忌医这种道理，我还是懂的。”皇后以为眼前的太医是忌于她的身份，才不好把话同她说明的。

    太医收回了手，才起身行了一个礼。不见皱眉，反而是笑呵呵道，“老臣要恭喜皇后了。您凤体安好，并无任何恶疾在身。只不过，从今儿起，您要保重凤体，好好养胎。老臣会给您开个方子，再辅以膳食。只是切忌，不可忧心过多。该避忌的一些事情，老臣也会同卫公公一一道明，您无须担忧。”

    “恭喜主子！这可是大大的好事！您可千万要上心，不可劳累。”卫公公把太医送走后方才回东暖阁。一到皇后跟前，这满脸的喜色就收不住。皇后如今只生了一个儿子，若说皇上子嗣单薄那是唬人的，真要说单薄那也是皇后的事。若是能让皇后再诞下一儿，这种大功劳，也好好堵住外面的嘴巴。

    皇后这会儿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得知自己有孕，心里欢喜是真的，可眼下能托付的人，却是不多。太医不让她忧心，可这眼下临近中秋，又赶上皇上交代的一些事情，她就算要躲清闲保重自身，那也得给德章帝找个可以撑得住场面的人才是。奴才这还说她不可劳累，可她却是止不住的深思和发愁。

    紫禁城中坤宁宫的主子有孕，这等大事，自是奴才们得了消息就去了养心殿和慈宁宫报信。其余各宫各处，也自有消息灵通的奴才，但凡知晓了的，都忙着给各自的小主去通报。德章帝知道这消息时，正在养心殿中同大臣谈国事。一边是国务要事，一边是自己的原配发妻，这心里高兴的倒是一时不知道先顾着哪一头了。还是大臣们相当有眼色，都忙着给皇上道喜，只道让皇上先去看皇后。眼下的事，他们可以再宫中先等皇上看过皇后才继续商谈。

    德章帝匆忙中赶去坤宁宫，走到半路，才吩咐人去给皇后抬东西过去。就算不是第一次要为人父，可心里的喜悦之情倒是真的。等他进了坤宁宫的东暖阁，见皇后站在门口迎他，就有些嗔怪，“如今你也是双身子的人。还这么孟浪？站在门口做什么，快去坐好。”说着，就拉上皇后的手往里走去。

    皇上把皇后送上座，这才自己落座。“奴才们一去养心殿报信，朕得了消息就赶来了。当时几位大臣都给朕道喜，朕走到途中才想起来，还没把东西给你带来。陈航这才回去取东西，等他抬着东西过来，你看看，可有你需要的。若是你觉得哪里还欠缺的，只管吩咐奴才们。朕，着实是高兴。朕同皇后，终于又要有孩子了。无论是儿还是女，朕都会疼爱他们。”说话间，冯嬷嬷又端上了两个茶碗。皇帝却没等她给，自己上手拿了一个递给了皇后。

    “朕若是没记错，从前在王府时，那次有了那个臭小子，你便是用得这个茶汤开胃。这么多年过去，皇后的口味依旧没变。不过，这里面好像有个东西挺稀罕的，不是咱们北方有的。朕到时吩咐他们，这几个月的这东西，如果有的，都先紧着坤宁宫用。”德章帝倒是还记得皇后从前时一些小习惯。

    皇后从皇上手中接过茶碗，这会儿她是一句话还没得着机会说。就在一旁，听着德章帝自己欣喜若狂似的一通倾诉。她虽然没说话，可心里却熨帖的很。

    皇后不由微笑，那丹凤眼眼尾上翘，往日看着有些威严，这会儿倒是妩媚了不少。“皇上，谢谢您。”德章帝记着她的过去，这就是皇帝同皇后的情分。“我眼下是不缺东西的。纵然偶尔需它开胃，也不好占了阖宫上下的份例。您虽然是为我好，可是要把我养丰腴了吗。有嬷嬷和小卫子在，不用记挂我。我如今，就是发愁一件事。我如今有孕，太医叮嘱得紧，不可忧心，不可操劳。这多清闲保重凤体，我是巴不得。但是眼下实在是腾不出人手。”

    “若单是坤宁宫一处也就罢了，好歹有嬷嬷和小卫子在，出不了岔子。可阖宫上下每日要办的事总是有的，这还不算中秋大日子时的事。之前我同您说过，那些事情自然是不变的。可眼下我精力不济，自然又需要额外有人能帮我分忧。您看，若是请皇额娘先管着各宫各处的事，行不行？倒不是我不愿意容妃、诚嫔、淑嫔和云嫔来帮我，只是她们有的要劳心皇子和公主，有的还要劳心自己宫里的事。若是皇上有什么好法子，也快给我出出主意吧。”

    皇后并没有矫情，也确实如她所言，那几人都各有各的忙处。目前，整个紫禁城里可有协理宫权的人，真是怎么也扒拉不出一个。反而，可镇得住场面，又清楚其中各种门道的人，太后是不二人选。皇后倒是愿意从底下的妃嫔找帮手，可是名不正言不顺。这妃位和嫔位上的人都不能上，那底下人怎么能出头呢，于理不合。咸福宫倒是位贵妃，可皇后犯不着自己给自己添堵，她知道皇上也是不可能这时把那位请出来的。所以，自然是发愁的很了。

    德章帝听皇后道苦恼，也认真思量一番。他见殿内奴才都退出去了，才道，“暂且先不请皇额娘管着。这些日子，你就先把图佳氏和蒋常在带着吧。让她们学着处理一些俗事，帮你撑到中秋。等中秋下了明旨，往后嘛。。。”沉吟了一下，又道，“协理六宫的宫权，此事非同小可，朕不能给她们。朕要仔细斟酌，看如何帮皇后定个稳妥的法子。纳古斯氏，朕觉得你也可用一用。对了，中秋时，朕可能要晋蒋常在的位份。也不宜太高，贵人就行了。”

    皇后不知德章帝为何拒绝了她说让太后出面这个提议，心里只道怕是这对母子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再提。闻言蒋常在要上位，皇后也不觉得意外，那日的登高一事，她早已知晓。可见皇上这说了多人，却不提显秀，不由问道，“那索绰罗氏呢？我可要一起带上她？我看她的确是个能办好事情的人。”

    “一起带着吧。皇后若瞧的上她，也是抬举了她。这说了许久，你又要多思多虑了。对了，朕方才想过，等中秋时要给你额娘封一品的诰命夫人，朕也会升了你的阿玛。皇后无需推却，谁能当差为朕分忧，朕心里有数。若有人说闲话，自不用理，有朕在。”德章帝似有意要抬举齐佳氏一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