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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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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保养,素来爱用上好的新鲜玫瑰花瓣淘澄净了泡进水里在上蒸屉最后剩下来的水来浸润双手,为的就是让双手细腻白嫩,软滑粉柔。太后命人将每日浸手用的玫瑰花汁子烧热,兑上细细摩研了的珍珠粉,在上蒸屉,蒸屉冒出细细的烟时,才拿出来使用,将手搁在水里浸泡,等热水变温渐凉,再换热水再次浸泡,就这样换水三次后,用浸湿的帕子细细擦拭,敷上一层养肤用的珍珠膏,一套流程才算完。

    太后用着丝绢制成的丝帕净手,看小六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进来被门衔一绊,又跌了一跤,太后看着他这个滑稽的样子,有些发笑,她拍了拍脑袋,才想起来齐姑姑跟她提过这个人一嘴,正是负责为宫人采买置办宫装的那个,齐姑姑还夸他心细,太后摇摇头,比当年的林玉啊,还差早着呢。

    “太后娘娘,张大人回来了。”小六子愈加面红耳赤,他深深低头,额头的汗珠在烛光摇红下倒是晶莹可爱,他正跪在底下禀报,只见张瑞权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向前蹭了蹭,开始大声地哭喊。

    “姑母,姑母,可要给我作主啊。”太后将用过的绢帕放在一边,下面的人有眼力见地将东西撤下去,张瑞权见太后没什么反应,爬到了太后脚边,如同一只嗷嗷待哺的狗般,却不敢抬头看太后“那杜家实在是太过目无王法。”

    “哀家还以为,你不敢把此事告知我了。”太后冷哼一声,甩来张瑞权的手,端着一个金色凤纹的茶杯浅浅饮了一口“哀家早早就让人在城门候着你,你怎不进宫来,偏偏去什么聚德楼,又犯了色心,如今这般都是自己讨得。”

    “姑母,不可这般说啊,姑母,侄儿也是见自己衣着简陋,不敢来见姑母,就是侄儿再不对,他也不应该在大街上就对侄儿动手啊。”张瑞权作哀哀欲绝之态,看太后不为所动,起来也不是,再这么闹一场也只怕惹得她心烦,正是两难得境地,皇后到这人来了。

    皇后今日穿的是藏蓝色的衣裳,胸前鎏金莲苞扣上垂落的流苏是琉璃蓝色,长长地拂落在她云蓝暗纹闪金片樱花衣袖上,她缓缓行了一个礼,太后见她今日格外端庄,心情也愉悦了几分,叫人给她看座。

    “你还不快快起来,怎么还要叫你表妹看了笑话吗?”张瑞权与张妙昭的亲缘关系并不近,所以对她也只停留在幼时一起玩耍过得记忆上,没想到现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他连忙从地上趴着起来,做模做样地拍拍身上,然后尴尬地笑笑。

    “今日是臣妾来的不巧,臣妾听说表哥回了京,想着与表哥多年不见,特地来瞧瞧。”张妙昭让跟着她的下人拿上来两对东珠,东珠莹润光泽,皆是商品,她福了福身“皇上昨日刚赏了臣妾两对东珠,听闻姑母身体一直不大好,特地来献给姑母,将另一对借花献佛献给表哥,万望表哥在年末多多顺遂,为姑母排忧解难。”

    皇后已经是皇上的妻子,在外人面前对着太后娘娘称一声“母后”,这一声“姑母”太后是许久没听过她喊了,太后招招手,命人将东珠放在一旁,又打量了打量张瑞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张瑞权的眼睛在皇后与东珠上来回扫视,见侍女捧着上来,也不顾自己是否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含笑道:“皇后表妹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

    “跪下。”讽刺的笑意慢慢延上太后的眼角,似细细的一道裂纹,凛冽而锐利,他对张瑞权已经没什么耐性,多次给他机会他却不懂得把握,这样的人,她就是有再多的怜悯之心也无法帮扶,太后道:“皇后乃是天家子女,如何与你是一家人,说话之前先过过自己的脑子,再这样口无遮拦,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请皇后娘娘恕罪,请太后娘娘垂帘。”张瑞权嗓子里压抑着呜呜咽咽的啼哭声,在静寂的冬日听来像下也下不完的雪打落了瓦片,格外悲凉哀戚,寒冷自怜。太后见他如此,缓缓道:“那杜家欺辱了你,难不成我张家还能放任不管么,他若今日只是同你理论一番也就罢了,可是竟然上升到动用武力的地步,这是不顾咱们张家的面子,你不料理,也有人逼你料理,偏生你倒好,紧忙上赶着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齐姑姑踩着花盆底鞋“吱呀”作响,整个人走的飞快,急急忙忙地上前禀报:“太后娘娘,皇上,皇上带着忠勇公来了,说是忠勇公做了错事,要求见娘娘呢。”

    “皇上也来了?”太后拧紧了眉毛问道,对上张瑞权无措的目光,赶忙让人带着张瑞权去里面避一避。

    皇帝整个人看起来是大发雷霆的样子,杜晋也是衣衫凌乱,脸颊上有两个明显的手指印,素着衣裳,连外袍都没有穿,直直地跪在殿中央。

    还不等杜晋开口,皇帝坐到了太后身旁,斜视了一眼桌面上的东珠,又看了看皇后,皇后恬静微笑,似五月青翠枝蔓间悄悄绽出的一朵纯色百合,他痛心地指着杜晋怒骂:“还望母后息怒,儿子竟也不知道忠勇公竟然这般大胆,竟然与张大人动起手来,还将张大人打伤,实在是该死,他今日早早就来向儿子请罪,儿子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带他来见母后了,母后愿意怎么罚就怎么罚把,定要挫挫这小子的锐气。”说道动情之处,皇帝把东珠带着盒子一齐扔了下去,砸在杜晋身上。

    杜晋也不闪躲,低着头将东珠放到自己一尺的正前方,他接过太后的目光,还不等太后开口就说道:“微臣该死,微臣自幼由阿姊扶养长大,对阿姊的情谊已然超过了对其他任何事物,断然听到张瑞权大人当街辱骂我阿姊,并宣称我阿姊一行人回不来了,奴才一时激动才动起了手。只是奴才不愿意,不愿意让满大街的百姓都看了笑话,都认为咱们皇家没了可用之人,去了这样多的人都拿不下一个北部,也不愿寒了姚家与苏家家眷的心,微臣虽然识两个字,可有些人并不识,微臣就怕有心之人拿我朝做文章,请太后娘娘责罚。”

    杜晋的理由说的冠冕堂皇,那白的都要被他说成黑的,太后握紧了茶杯也不搭话,杜晋整个人在台阶下深深俯首,忽然吐出一口长气,太后正紧紧地盯着他,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抬了抬手,却见杜晋撸起了袖子露出满胳膊的伤痕“张大人在微臣身上留下了些东西,微臣还请太后娘娘与皇上明鉴。”

    放屁!原谅他张瑞权为人粗鄙,想不到什么更为高尚的词,他听得面容被惊愕吞覆,整个人似被冻凝了一般,僵在那里。然而也不过是一瞬,他倏然暴起,想要出去与杜晋争辩一番,两只眼睛在圆润的面孔上暴突而出,直欲噬人,齐姑姑拽住张瑞权的胳膊示意他小声一些。

    外面的杜晋还在继续说着,他的声音带着些闷闷的软弱:“还请太后娘娘,皇上,不要怪罪张大人对微臣动手,张大人是无心之失,一切都是微臣的罪过,请皇上与娘娘责罚 ”说罢,还挤了两滴汗出来,汗水顺着额头流到脸颊之下。

    皇帝强忍着笑意,正襟危坐地盯着下面,他们从小厮混,他最知道杜晋是个什么样子,这好人坏人全让他自己做了,旁人想要罚他也无从下手了,皇帝清了清嗓子开口:“此事涉及太后娘娘的家事,一切全屏太后娘娘定夺,朕不与过问,忠勇公,你本是好心,可却做错了事,如何罚你都是应该。”

    太后看着这两人为自己唱的这出戏,只能强忍下怒气,她面上维持着一派祥和,宽慰着众人:“这事儿我也略有耳闻,到底是忠勇公大人思虑周全,张瑞权那孩子也确实有错,有什么罚不罚的,还请快快起来,你的阿姊哀家也是见过的,确实是个好孩子,他那样口无遮拦就该罚,这事你受了委屈,便把这东珠拿了吧,哀家借了皇帝的光赏赐你,你也莫要请罪了。”

    杜晋把那对东珠藏进了袖子中,急急地拜谢了太后娘娘,他笑的眉眼弯弯,倒是有一股子痞气,长身玉立,丰神朗朗,杜蘅做事就是太求一个光明磊落,而杜晋偏偏是摒弃了这一缺点。

    “既然事情得到了解决,那朕也就不再打扰母后与皇后说家常话了,忠勇公,太后娘娘虽不罚你,可朕还是要罚的,朕就罚你半月俸禄,随朕走吧。”皇帝不愿再留,说完就要走,看一旁的皇后一直不搭话,随口道:“皇后,朕今晚去你宫里,提前候着把。”

    两人来的快走的也快,不一会儿,影子就都看不见了,张瑞权才步履蹒跚着出来,看太后一脸不悦呸,也不敢应声,齐姑姑忙上前替太后抚着背顺气。

    她挣扎着,挣扎着,渐渐,长长久久地叹气,一切又归于深海般的平静,太后对着张瑞权怒骂道:“瞧瞧人家是怎么处理事情的,你又是怎么处理的,偏生你有个姑母兜底。”

    皇后亲自端着茶过来,目光清澈如静湖无澜,她对这个表哥没什么好感,只心里想着皇帝刚才最后那句话而微微红着脸,她让齐姑姑退下,自己轻轻拍着太后的背部“姑母莫气,万事要看的长远,忠勇公赢了这一次,可还有许多个下次。”

    “你父亲昨日又来了信,说是希望你能快快为皇上诞下龙子,叫你抓紧些。”太后看着她体贴的小脸,气总是消了些,剩下的只是无尽的疲惫,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下去。

    张妙昭梳着端正的凌云髻,那是皇后才许梳的发髻,也是她摒弃少女时代后并且要一直梳下去的发饰,她唯唯诺诺地应了应,这话父亲在书信中也常常提起,可是这孩子总归不是她想有就有的,何况她年岁也短,宫中日子长,也不怕没有孩子。

    太后摸了摸髻上因华服而佩戴的金镶玉簪子,又看了看张瑞权,心中一阵晕眩,齐姑姑快步上前将她支撑住,皇后与张瑞权两人也是大为惊骇,她挥了挥手屏退众人“罢了,我也乏了,你们二人下去吧,只顾着眼前这点子东西能成什么事,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还都看后头呢。”

    太后倦怠地倚在椅子上,临近年关,她的身子却也越来越不好了,妃嫔们的宫殿此事都张灯结彩地挂起了红灯笼,看起来好不热闹,却因着太后自己的固执,寿康宫在一众宫殿之中显得要更为寂寥。

    张家一向被称为靠着女子的家族,张家百年来并未出过什么有建树的肱骨之臣,也就是从张太后祖辈那一辈起才得了重用,如今家中情况有所衰退,皆是因为这些不成器的子弟。

    想到这儿,太后又是猛然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咳咳,齐姑姑,我张家还有指望吗,我怎么看不到前路了,莫非真是我老了,看不懂这情景世道了?”太后用着绢帕捂嘴,小六子捧着一碗中药赶来。

    绢帕上有丝丝血迹,齐姑姑心下哀伤,又怕这鲜红的血迹让太后更为伤怀,替她揉着心口道:“太后娘娘并不年老,在奴婢看来,您还有数不清的福气要享用呢,张瑞权大人是不成气候,您这些年前前后后为他料理了多少问题,听奴婢一句劝,风筝的线该松时就要松松。”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这满宫上下,也只有你是一直陪着我的了,只是他打小跟着我,就如同我的亲子一般,我怎么能舍弃,我亦不能舍弃。”太后将药碗端起,一饮而尽,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不肯再应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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