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谁说朕一脸麻子
承乾宫内。
妆台上的灯芯爆了下，开出一朵小花。
正为小主篦头的宋嬷嬷立马说起了吉祥话，“灯芯爆花喜事到，小主此举定能使六宫归心。”
钮祜禄福晋抬眼看了下那灯花，却想起她进宫那日点的龙凤花烛，那花烛直到燃尽，皇帝也未踏入她的寝宫，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叹道，“要真这么容易就好了。”
六宫归心又如何，重要的明明是那颗帝心。
坤宁宫内。
灯火微动，闪了赫舍里氏的眼。她歇了歇眼睛，扶了扶腰，散着头发坐在灯前，继续绣着手中的金龙。
“皇帝可歇了？要是没休息，送杯牛乳去。”
“乾清宫西暖阁已经熄灯了。”喜嬷嬷思忖片刻，低声开口，“听外面的宫女说，钮祜禄氏大肆送礼，收买那些不得宠小主的人心。娘娘要不要也赏下去？”
赫舍里氏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提了提神，“再赏下去成什么了，六宫节俭，皇上方可安心，她想做这个人情，本宫为何不成全她。”
她见嬷嬷还欲再劝，温声道，“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太累了，嬷嬷有这时间不如叫太医院研究几个方子医治祖父。”
喜嬷嬷看主子似乎不欲多事，作为奴才无法再劝，只能退下。
自今年起，索尼大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若是真倒下了，赫舍里氏的天就塌了，到时候娘娘又如何自处。
喜嬷嬷望下红纱窗下缝衣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娘娘怕是个痴情种，如此下去，赫舍里家的日子怕是难了。
慈宁宫内。
几个小丫头一下一下为太皇太后捶着腿，只见太皇太后微微皱眉，苏麻喇姑急忙将灯火灭了两盏。
“苏茉儿，之前叫你看的孩子如何了？”
“年纪还小，性格活泼些，不过是个好孩子。可惜是个汉军旗的，家世低了点。”
太皇太后良久才点了点头，喃喃自语，“汉军旗好，家世低也好。不能再出个狐媚子了。”
“明早叫玄烨来用早膳。”
乾清宫内，下人庑房外。
夜深了，梁九功困的发蒙，赶忙吃了两块绿豆糕提神。吃的急干的直顺气，他也不敢喝水，怕侍奉时出恭，殿前失仪。
窗根下人影闪动，“梁哥哥，慈宁宫来信儿，想见皇上，请皇上过去用早膳。”
他敲了敲窗棂子，表示知晓，那黑影一溜烟就消失在窗根下。
梁九功捋了捋头发，又拿清水漱了漱口，确认没有异味，摸黑儿从庑房出去，门口的小太监告诉他，已经寅时了。
他揣着手站在门口，等的连脚都有些木了，乾清宫内的自鸣钟响了四下。他躬着身子低声喊了句，“万岁爷，时辰到了。”
西暖阁并没有动静，望着黑漆漆的帐子，他心中不由嘀咕：难不成是这几日过于“操劳”，主子爷累着了？
可钮祜禄娘娘来问过多次了，再不举荐怕是结了仇，看来当皇帝也是辛苦活。
“梁九功！”
西暖阁内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梁九功打了个激灵，忙不迭进去伺候。
刚一进屋，却见康熙死死盯着自己，面上虽无表情，可那神态分明是怒了，膝盖一软，扑通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康熙并未理他，一拍手，无数宫人鱼贯而入，伺候他洗漱穿衣。
操劳？当皇帝也是辛苦活？那奴才越来越不像话。
康熙最近除了亲政外多了一个烦恼：他好像通灵了。
脑子中经常冒出后宫众人的心声。
说是众人其实也不妥，普通宫人完全听不到，一般的嫔妃也只能听到无关痛痒的只言片语。
能听取完整心思的人开始只有皇后，他一见皇后，脑海中就全是她那些小女儿家的爱意。
他以为皇后是自己的天选之女，不由多些疼爱。
后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发现自己能听到皇祖母愣神时不经意冒出对先帝的诸多怨怼与思念。
他以为是能听取所有真心爱自己的人的心声。
再后来，钮祜禄氏给自己请安，自己能听到她的胆怯，她对圣宠的渴求。
他彻底迷糊了，索性将此事搁置一边。直到今早被自己大太监的编排声吵醒……
有些气闷的踢了梁九功一脚，手指微动示意他起来。
那奴才也没有说错，当皇帝是真的辛苦，哪怕自己如今只是个傀儡皇帝。
康熙面露苦笑，自己去年大婚，又为了政治平衡纳了钮祜禄氏，总该如先帝一样十四岁亲政。
可想到四大辅臣的态度，只怕是难。
梁九功躬身将茶盏递给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皇上，清早慈宁宫来信儿，请您过去用早膳。”
“可是祖母有何不适？”
“太皇太后身体康健，只是挂念皇上。”
康熙点点头，心想这样也好，顺便可以探探口风，“传辇，朕亲自伺候祖母梳洗。”
轿辇自月华门往慈宁宫去，康熙坐在轿辇上，迎着冷风，彻底清醒，他盘算着今日的安排，看过太皇太后，顺路给皇太后请安，回乾清宫听政，到懋勤殿听讲经书，闲时定要记得派人问候索尼的病情。
还有遏必隆那个老狐狸，自己给了钮祜禄氏脸面，宫里都知道她的地位仅次于中宫皇后，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日日跟着鳌拜老匹夫，对自己的几次示好视而不见，今日拿出时间来将他请进宫里，敲打敲打他……可惜那读心术不能用于前朝。
慈宁宫内灯还未亮，李乐嫣拿着一早做的糕点站在大殿外，鬼鬼祟祟往里望。
她张望半天，却丝毫没有看到沈嬷嬷的影子，心中暗骂自己跟保健品推销骗子一样，专门忽悠老年人。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有些泄气的想往外走，却发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进内殿，没一会儿，慈宁宫掌事姑姑苏麻喇姑带着一众宫人快步往外走去，她的沈嬷嬷正在其中。
她还未开口，就被沈嬷嬷一把拉住，沈嬷嬷的大手狠狠扯了她的衣袖，所有宫人行礼，“恭请皇上圣安。”
随着一声声请安，李乐嫣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碰上康熙爷了，自己竟撞见自己将来的老公。
“姑姑请起，祖母昨日可好？进的可香？”
“太皇太后康健，昨日的炙羊肉甚好，多进了些。”
“梁九功，今日命人再给太皇太后上同样的，另做一份给皇太后送去。”
“屋外冷，皇上请进殿内等候。”
听着康熙与苏麻喇姑的亲切对话，李乐嫣却连连叫苦，说话不能进屋吗，自己行礼要撑不住了，两脚软的发抖，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康熙。
【皇帝个头是不是矮了点？】
康熙颔首刚往殿内走去，却猛的回头，是谁！谁在说话？
他惊奇的扫视慈宁宫的宫人，发现一众宫女间跪着个穿红戴绿的姑娘极为眼生，略带嫌弃的上下打量一番，这穿着活像个地里的萝卜。
“你！过来！”
李乐嫣整个人蒙了，沈嬷嬷死命掐了一把她的腰，她连忙出列，本想行礼，却两脚一软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皇上吉祥，奴婢……不，臣妾该死。”
康熙看着那“红萝卜”身上的料子是早些年的花色，怕是自己后宫低等的庶妃来巴结皇祖母得些赏赐，又见那女孩吓得小脸煞白，也不愿过多为难她，温声道，
“退下吧。”
人越是害怕，越是一脑袋浆糊，此时的李乐嫣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是说皇上有一脸麻子吗？抹粉遮住了？】
谁说朕一脸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