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驱邪
匕首只差毫厘,便抵上了他的脖子,可最后她还是收回了手。匕首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将她魔怔般的灵魂拉回现实。
她深呼了一口气,突然,月光下他漆黑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她,荷宝被吓得整个身体往后倒。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督主?你醒了?"
他的嘴角似乎有轻蔑的笑,语气低沉的很,他问:"为什么不刺下去?"
荷宝装死,"督主,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他的语气变得极轻,仿佛是在荷宝说话,又仿佛是透过她对着过去的某个人说的,"刺下去,你就解脱了!"
即使看不清萧兆和的表情,可她还是细微地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波动,这是一种无法自我察觉的情感流露。
刺下去?那是她刚刚刚最想做的事,可是,她还没有天真到以为杀了萧兆和,就可以独善其身。如果他死了,他的羽翼不可能会放过她。
她只是要活下去,并不想跟萧兆和同归于尽。再者,如果能这么轻易地将萧兆和杀死,那为什么他能够在整个江南地区称霸这么久呢?
"督主,您这话说的!您救了我,让我从一个死刑犯摇身一变成为苏家二小姐,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怎么可能会杀您呢?"
萧兆和从刚才那刻的晃神中回过神来,他并不想跟她多计较,因为他的伤口形势严峻,毕延的手下对他下了毒,他必须马上处理。
"扶我起来!"
"啊?"荷宝反应了一下才连忙照做,只听他沉声安排,"上次放在你这的包裹呢,把它拿出来,里面有一个红瓷药瓶。"
得亏荷宝从小在锦城摆渡捕鱼,她的臂力惊人,足以将一个成年男子撑起扶到桌边去,她小心地避开他腰腹处的伤口,然后迅速地在床底隐蔽的角落找出了那个包裹,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才放到他跟前,找到那瓶红瓷身的药瓶递给他。
她一转头,萧兆和已经完全褪去了外衣,留下一层被血染得鲜红的白色里衣。他胸腹处的带子已经解开,里面精壮的肌肉若隐若现,在月光下有种原始又野性的诱惑感。
荷宝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可萧兆和偏偏叫住她,"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递给我!"
荷宝心下一怵,他想干嘛?他接过匕首,将伤口处的衣服用匕首划开,又将它放在火中烤了一会儿。
荷宝立马领会,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腰腹处,那里的伤口血肉模糊,流着黑色的血。
他要将腰腹处中毒的腐肉生生地剜除!
意识到这一点,荷宝坐不住了,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突然,门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小姐!我去外面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什么猫啊!你在里面没事吧!"
又是碧荷!她的语气有些担忧,似乎下一秒就要推开门进来了。
萧兆和的表情十分恐怖,他握紧匕首,抚着伤口靠近房门几步。他起了杀心!荷宝有理由相信,只要碧荷敢进来,她一定无法活着出去。
荷宝见状赶紧开口,"哦,那没事了!你回去睡觉吧!"
碧荷的影子在外头停留了几秒,最终慢慢被拉长直至消失。
荷宝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萧兆和死盯着她,那眼神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因为他曾经告诉过她,不要轻易对人产生任何感情,而她刚刚显然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荷宝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用过火的匕首,轻轻地剔除身上发脓的肉,荷宝不小心看了一眼,忍不住想吐。
可他竟然面不改色,只是腮帮子外扩,使劲咬着牙,没出一声。
最后一刀完成,匕首从他的手上划落。他终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荷宝赶紧将药瓶子给他,手递到半空中,转念一想,还是发发慈悲帮他上个药吧!
哪知他直接接过药瓶,把荷宝推至一边,沉声说道:"不用,我自己来!"
荷宝微微耸肩,将药瓶递给他。荷宝听到他上药时的闷哼,不禁皱眉。要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面不改色地承受痛苦,真是残忍!
一切结束后,萧兆和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还不忘交代:"记得,七天为期!"
荷宝的脸色马上垮了下去,她怎么忘记这茬儿了。
萧兆和看了看她泄气的表情,终究还是开口:"我会助你一臂之力,明天,不要失手!"
荷宝的眼一亮,"督主,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并没有过多解释,"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他一闪身,从窗格处跳走。夜晚只留下他的衣料短暂划破夜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便消失无影。
荷宝将全部窗户打开通风,让房间里的血腥味散尽,又借着月光,将房间里的每处可能沾血的角落都清扫了一遍。
最后,只剩下这血衣和沾满血迹的棉絮。瞧了瞧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她赶紧披上一件披风,用东西包住往外走,最后在院子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将血衣给掩埋。
回到房间时,外头已经隐隐约约有公鸡的打鸣声。
她全身被冻得冷冰冰的,裹在被子里许久都不见好,最后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的。碧荷来伺候她起床时,被她的体温吓了一跳,旧疾未好,她又再一次感染了风寒。
碧荷去请曲大夫,可曲大夫不愿来。
这事在府上被有心人曲解误传,到最后竟演变成了荷宝被邪气附体,在屋内发疯,已经到了无可救治的地步,必须马上请大师来驱邪,否则整个王府都会遭殃。
碧荷跪在荷宝的床前,十分自责。"二小姐,碧荷没用,请不来曲大夫,反而让府中的人对小姐的误会更深。"
荷宝摸了摸她的头,喉咙痒得只是不断咳嗽,没法说出话来安慰她。
"大师,快快请!就是这里!"
门外突然多出了许多脚步声,人声也变得嘈杂了起来。没过一会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碧荷被他们叫出去,不知拉到什么地方去了。荷宝也被人从床上拉到外面,双手被反绑在他们早已准备好的木桩上。
太阳有些刺眼,她微眯着眼,待适应后,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灰褐色道服的老头,他须发皆白,眼神半眯着,看起来高深地很,这便是所谓的空慧大师了。
在她的面前摆着一个插满香的案炉,正中央点着三根香,烟雾杳杳。那道士闭着眼胡乱嘟囔了一通,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他的手指在碗里点了一点,又往符上胡乱画了几下。突然他怒目圆睁,将这张符纸丢到荷宝身上,符纸在落地的那刻瞬间燃烧起来。
众人看得屏息凝神,纷纷惊呼!
那道士双手合十,深呼了一口气,"阿弥陀佛!"
"大师,怎么样了!邪气驱除没有啊?"
荷宝好整以暇地盯着这位所谓的大师,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名堂来。他的把戏骗得过眼前这群人,却说服不了她。说来也奇怪,她自小就不信神佛,尽管她对神佛保留着一种敬畏之心。
"这位施主已经被邪祟冲破五脏六腑,随时有可能化身恶鬼,伤及无辜性命。"
府中众人纷纷开始讨论起来,既紧张害怕,言语和神情里又夹杂着一种兴奋感,仿佛在说:"看吧,她就是中邪了,我说的没有错!"
老王爷在旁边问道:"大师,可有破解之道!"
那位大师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须,摇了摇头,"破不了,除非"
他话只说一半,引得众人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荷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她一晃神,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那位道士背对着众人,竟悄悄地向她眨了一下眼,似乎嘴角还轻微地上扬了一下。
这是?荷宝瞬间回过神来,这位道士是萧兆和派过来的人!原来他说会助自己一臂之力,是这个意思!
"除非将此女拉去刑场,焚烧七天,将此女的□□与灵魂全部烧死,才能永除后患!"
他这话一出,府中人又开始讨论起来,好不热闹。
荷宝听到这话差点背过去,这人真的是萧兆和派来帮他的吗?有这么把人往火坑里推的队友吗?
老王爷却闭口不言,这毕竟是他女儿!全城百姓都知道不久前他接了个女儿回来,现在还不到两个月,就要为了另一个女儿将乡野间接回来的二小姐拉到刑场活活烧死,这让百姓们怎么想?他恭谦王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踌躇着开口,"大师,可否有别的法子?"
王妃在一旁,早已洞察他的心思。尽管她再恨这个半路跑出来的野丫头,但她也实在不忍心就这样夺去一个花季少女的性命。
"是啊,大师!王爷宅心仁厚,更何况着还是王爷的女儿,你叫他如何忍心啊!"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不过办起来却有些棘手,恐怕别人不会答应。"
别人?怎么还扯上别人了?荷宝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他的鬼扯。
"大师,您请说!我们要请谁帮忙呢?"
"锦门毕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