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这时，nic房车的方向传来一阵哭闹声。门开了，茂姐铁青着脸走下车，后面跟着哭得两眼红红、鼻尖红红、嘴唇也咬得红红的nic。nic营养不良的身体缩在宽大的戏服里，显得楚楚可怜，那表情，那姿态，仿佛他才是被戏霸欺负了的小白兔。
司宁懒懒地抬起后腿，挠了挠耳朵：嘿，小贱人还有两幅面孔呢。
围聚在导演凉棚下的一众人等，都是一副喜闻乐见的表情。茂姐带着nic和他的经纪人王春友来到季寻身边，放低了姿态，又压低了声音：“季总，借一步说话？”
季寻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小白兔nic，面无表情地一语戳穿：“这件事情没有再讨论的必要。《无双》对我非常重要，兰生这个角色，必须交给一个能够胜任的演员。我不是他爸爸，没有义务拿真金白银惯着他。”
“不，你是！”不等茂姐回话，nic用水汪汪的人工大眼睛望着季寻，抿了珉小嘴，一脸真诚地大声说。
季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什么？”
nic深情地望着季寻，轻启水晶嘟嘟唇，顿时季寻全身的警报都响了起来——
“爸爸！”
nic的呼唤响彻云霄，感情饱满得堪比公益广告。季寻不由自主地蜷起了脚趾，因为他感觉nic下一步就要蹲下来脱他的鞋，给他端热水洗脚了。
众人等着看笑话的目光顿时由nic转向了季大总裁。
季寻浑身僵硬，用标准军姿立正，向后一步走，向后转，深吸气，慢吐气，然后突然原地加速，抱着司宁飞一般地逃离现场。
“爸爸！爸爸——”nic带着悔恨的泪水，撕心裂肺的呼唤，在后面撒丫子狂追。
“nic——哎呀这个完蛋玩意儿……”茂姐手忙脚乱地追上去。
被扔在原地的剧组众人面面相觑，开始狂翻手里的剧本——怎么，我们项目改家庭伦理大剧了吗？
接下来的一周里，虽然nic百般撒泼打滚，茂姐几番明枪暗箭，nic公司还托了好几路人说情，季寻始终软硬不吃，稳如老狗。
nic在剧组酒店里赖着不走，季寻一声令下，就断了他房间的水电，想了想，又顺便断了wife；
nic大闹片场，轮番表演《窦娥冤》《秦香莲告状》《刘备哭灵》，季寻连保安都没派，用影视级高清摄像机录下来，整个影视城250块广告大屏联动，全天候循环播放，双手送他演员出道；
nic公司暗戳戳发了《得罪资方大佬新人演员惨遭换角》的通稿，引起nic粉丝大规模网络暴动，季寻反手一个点击发送，把nic的“1234567”精彩集锦po到了剧组官微上，三分钟就把nic被换角的热搜词条，从“热”变成了“沸”。
哦，还顺便买了个热搜nic原名刘福顺。
nic当天丢代言4个，戏约两个，人一个；得到黑词条21个，黑热搜6个，教训一个。
几个回合下来，溃不成军的nic不用季寻赶，自己快马加鞭、慌不择路地卷铺盖走人，比来的时候还麻溜。
季寻这样大张旗鼓地跟nic撕破脸皮，有三重用意。一方面是为了保住《无双》的网络声誉，不给nic方摸黑《无双》的机会，一方面是彻底断掉茂姐继续起用nic的念想，另一方面也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季寻已经留足了情面，也不知道茂姐这只傻猴子能领会其中几分深意。
旁观了全过程的司宁第一次觉得，季寻能够当上妖界的妖王，人界的总裁，可能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想想也是，妖界这样风云诡谲、魑魅遍地之处，在他手下安安稳稳了几百年，使得司宁这样无依无靠的小妖，也得以在他的庇护下野蛮生长，不但没得抑郁焦虑自闭症，还反向得了作精牛逼症，今天伐开心，明天不满意，后天好生气，挑三挑四，作天作地，你们都是铲屎婢，老子天下最牛逼。
季寻若是像外表一样和气、好拿捏，妖界早就风云变色了，司宁现在大概是一只惨兮兮的小流浪。
但季寻不是万能的。星光酒店的会议室里，这会儿正一片愁云惨淡。
换掉nic之后，剧组紧急调整通告单，临时拍了几天没有兰生戏份的场次，但后面的场次置景尚未到位，演员档期也有冲突，勉强维持了一周，还是不得不全组停工，等待新的兰生。
选角导演小胖，双目无神地把半人高的演员简历推进了废纸箱，手指插进了四天没洗的油头：“季总，茂姐，郑导，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他用沾着头油的手点着那一摞简历：“要不形象不行，要么气质不符，要么有黑历史，要么演技不堪入目……”
另一个选角导演，像被传染一样，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兰生这个角色，人设太极致，要嫩，要美，要干净，要灵，现在的小艺人，哪有这样的？要有早火了。”
郑导也象征性地摸了摸他的地中海，进行总结性发言：“唉，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茂姐优雅地伸出一根食指，把不存在的发丝捋到耳后，也是一脸苦恼：“重拍本来就是一项意外成本，如果再没有合适的人选，继续这么停工下去的话，预算的缺口可就越来越大了呢。这样不仅回本更加困难，如果没有新的资金注入，还可能导致我们无法顺利完工，这样麻烦就大了，谁也顶不住。”
说着，她话锋一转，“唉，我是真的没有思路了，季总有什么建议吗？”
她哪里是在替剧组发愁？分明是落井下石的泄劲，火上浇油的唱衰。她把情况形容得越严重，越是对季寻的无声指责，她表现得越苦恼，这苦恼中越是带着看好戏的得意。她心里恨不得剧组永远选不到合适的兰生扮演者，让驳了她面子的季寻进退两难、下不来台，方才扳回一局，稍稍出一口恶气。
季寻如何不知？但他也一时指定不出合适的人选。
作为集团总裁，季寻早已远离这些琐碎的具体事务，对圈内艺人的信息也远远不如制片人、导演这些一线工作人员了解的清楚。在几个月前的选角阶段，七八个选角导演把演艺圈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兰生。任何人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看中的兰生能让剧组、书粉和观众都满意。因此，nic才因为茂姐的力荐和自己的流量，在剧组的退下求其次之下，勉强得到了这个角色。
此时，让季寻开口就指定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兰生，实在是强人所难。
季寻弯着手指，抵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拨弄着成打的艺人照片，内心也十分焦灼。
他其实并不在意茂姐频频话中带刺、有意给自己难堪。“面子”这个东西，是那些刚刚小尝权力甜头的人才斤斤计较的。到了他这个位置，他的注意力只在如何让这个项目顺利推进上。
如果最终研究的结果是nic就是兰生最合适的人选，那么季寻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去给nic登门道歉，负荆请罪，求他回来。
毕竟，这个项目的成败不仅事关一个公司的命运，还关乎季寻在妖界风波中斡旋时的主动权。妖界需要这笔回款。
一个人，如果腹中有足够深沉的棋局，胸中有足够广阔的天地，那么凡夫俗子所汲汲营营、锱铢计较的一切，包括面子、名位、权力、利益，简直渺小得不值一提。
剧组停工，兰生没有着落，眼看着预算就要支撑不下去，几个人正对着一桌子简历和照片发愁，刘程宇突然急匆匆地推门进来，晃着手里的手机，
“季总，出事了，您快看一下热搜！”
天已经黑透了，季寻还没有回来。司宁自己待在星瀚酒店的套间里，百无聊赖地踩着电视遥控器。这家酒店就在影视城边上，也是星瀚集团旗下的。自家酒店不花钱，季寻欣然接受了刘程宇给他定的套间，司宁也就跟着沾光，看上了85寸的大电视。
司宁踩了一下遥控器上的“频道+”，巨大的液晶屏幕上出现了白朗那张讨人厌的脸。这是一个地面频道的娱乐播报节目，打扮得像个网红的女主播，正在播报娱乐圈新闻——
“近日，顶流小生白朗所在剧组《无双》，再爆停工传闻。自从nic换角风波以来，《无双》剧组风波不断。今日，剧组有关人士在网上透露称，nic被换角其实另有隐情。”
主播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非常模糊的现场偷拍照，女主播指着大屏幕，
“这位有关人士透露，nic被换角，其实与得罪了《无双》的背后资本有关。照片上这个穿着戏服的男子，疑为星瀚集团总裁季寻，而他手里抱着的，正是他的爱猫。”
女主播两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放大了照片的某个局部，司宁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有关人士称，星瀚集团总裁的爱猫在现场抓伤了nic，nic出于防卫，跟这只猫咪有一些肢体接触，因此惹怒了星瀚集团总裁，被当场换角。事后，失去角色的nic还遭到剧方恶意抹黑，最终丢失了数个代言，损失上千万。”
司宁暴怒跳起，扑上去用爪子对着电视屏幕一阵乱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女主播扔在继续播报：“此事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nic的八个粉丝站发出联合声明，抵制《无双》及星瀚文化旗下所有影视作品。白朗的全球粉丝后援会也发出声明，要求剧组给出合理解释，拒绝资方无视白朗的劳动停工重拍的行为。同时，不少网友发起对星瀚集团总裁季寻的人肉搜索，但因为这位总裁行事低调，几乎没有网络痕迹，目前尚无相关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