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司宁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一个激灵,顾不上欣赏人界的街景,心惊胆战、前思后想、反复斟酌、尽量婉转:“妖王大人,这自行车……您是从哪儿弄的呀?”
“这是我1971年花180块钱买的,凤凰牌呢!”季寻用力蹬着车,背微微向前弯着,唠唠叨叨地吹着牛逼,“这在当时可是最时髦的,不比现在的大宝马差!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少厂花追在我的自行车后面跑!”
妖王大人如此念旧,40年前的自行车都不扔?司宁大气都不敢喘。
季寻明显是个神经大条的妖王,丝毫没有感受到司宁内心的波动,只顾奋力蹬着自行车:“前面就到家啦!”
司宁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常豪华的小区,小奶猫顿时精神一震,耳朵支棱了起来:“你家……不,我们家在这里?”
“对,这可是全市最贵的小区,厉害吧?”季寻挺了挺胸。
“厉害厉害!”毛茸茸的尾巴欢快地甩了起来。
看来妖王大人只是不会开车。他毕竟是妖王嘛,怎么会没有钱呢,是我多虑了。
司宁充满抱大腿的觉悟,凑过去,乖巧讨好地舔了舔妖王大人的手背,还用小脑袋使劲地来回蹭了蹭。
这一下,季寻心都化了。谁能抗拒一只漂亮又乖巧的小奶猫呢?
我真是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季寻美滋滋地想。
进了小区,司宁从车筐里冒出头,不停地东张西望。不愧是豪华小区,连空气都比外面清新了几分!
司宁的猫鼻子抽了两下,敏锐地从中闻出了大把人民币的味道,满意地长舒一口气。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大别墅,市中心的大平层也是极好的!反正我会有自己的猫别墅的!
在一整排的宾利奔驰保时捷中间,季寻大咧咧地一停他的破二八,用垫在车筐底下的破毛巾胡乱包了包,就抱起了司宁。
“阿嚏!”破毛巾上一股霉味儿,有洁癖的司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事儿,有得必有失,一切都是为了大平层,为了猫别墅,为了金猫砂。司宁忍辱负重地攥了攥爪子。
“叮咚。”电梯停在了其中一层。司宁用小爪垫蹭了蹭电梯按键,激动地屏住了呼吸。
我充满铜臭味的新生活开始啦!
门开了,司宁迫不及待地一蹬腿,从季寻怀里窜下来,一个箭步冲进了大豪宅。
跟它想象的一样,豪宅的装修是标准的土豪风,罗马柱,水晶灯,欧式壁画,四处都闪着金光。司宁在人民币的光芒里陶醉了三秒,突然察觉出一丝异样——
等一等!
地砖虽然是镶着金边的,但上面的破洞沙发是怎么回事?
吊灯虽然是5层水晶的,但下面的瘸腿餐桌是怎么回事?
落地窗虽然有整整一面墙辣么大,但窗边那一摞废纸箱、空瓶子又是怎么回事?
司宁在300多平的大豪宅里转了一圈,嗅来嗅去,发现除了开发商赠送的装修冒着土豪气之外,其余的一切家具用品,都泛着跟二八自行车一模一样的穷酸气。
司宁僵硬地缓缓回过头,站在大客厅的中央,跟刚刚进门的季寻对上了视线。
“怎么样,怎么样?房子不错吧?”季寻换上了一双澡堂大爷款塑料拖鞋,把外套一脱,露出了里面印着“亮白洗衣液一滴就亮白”的短袖t恤衫。
司宁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身边破纸盒子,用充满杀气的双眼盯着季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作为一个妖王、不会、没有钱吧?”
“钱嘛,是没多少。妖王也要自己挣钱呀,天上又不会掉人民币。”季寻用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子接了一杯自来水,仰头咕嘟嘟喝下,擦了擦嘴。
司宁心一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挣扎着环顾了一下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大平层:“你的房子……不是全市最贵的小区吗?”
“哦,那要多亏了我1992年的一个英明决定。”千年妖王骄傲挺胸,“说来话长,1992年,那是一个春天,为了出入妖界方便,我用全部积蓄在这里买了个小平房。谁知道二十年以后,这里成了市中心,再后来……”
“拆迁了!”妖王的开心都要溢出人界了,“于是我的小平房就变成了大豪宅,哈哈哈哈哈哈……”
完全没有注意到司宁的脸色,季寻美滋滋地从角落里拖出一个破纸箱,“来,以后你就睡这儿了!这是我昨天刚从快递点捡回来的,可新了,喜欢吗?我听说猫最喜欢睡纸箱了!”
“冰箱在这里,我每天都会从公司食堂打饭回来的,你随便拿着吃,千万别客气!对了,电费有点贵,所以冰箱没有插电,一定要记得当天吃完呀!”
“看,这个脸盆以后就是你的厕所啦,里面的沙子是我从对面工地挖回来的,够你用一阵子了。出来的时候记得擦脚啊!”
我的猫别墅呢?我的三文鱼呢?我的金猫砂呢?
悲愤交加的司宁“嗷呜”一声扑向陆寻,一爪子在他脸上抓出四道血痕:“季寻!你这个骗子!”
……
“我说你个头不大,脾气怎么这么大?”
季寻用刚才包着司宁的破毛巾沾了点水,捂在被挠出三道血痕的帅脸上,坐在破沙发上唠唠叨叨的,“你打疫苗了吗?唉,狂犬疫苗要打三针,国产的也要188呢!俩妖一共376!”
你一个千年老妖王,还他喵的会得狂犬病?
司宁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转身扑向门口,一双爪子在门上胡乱扒拉:“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季寻试图伸手抱他,被司宁“嗷呜”一声吓退了。小奶猫扑腾了半天,也没够到高级的电子锁,虚张声势地冲季寻挥着爪子:“离我远点!远点!不然我就挠死你!”
“这可不行。”季寻摊摊手,“血契可不是闹着玩的,离开我的话,不出一周你就要去喵星了。”
完了,彻底完了。
我即将和这个穷鬼度过我宝贵的猫生吗?
司宁的眼睛里顿时盈满了泪水。
季寻看了看司宁委屈的蓝眼睛,又看了看豪宅里的破家具,心生一丝愧疚:“条件差了点是不是?没关系,我们一起奋斗,共同创造美好生活!”
谁要跟你一起奋斗!我要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金丝雀!
“严肃一点!”司宁深吸一口气,跳上桌子,爪子一拍,“季寻,我要跟你谈一谈!”
“谈,谈。我们家是民主家庭。”季寻连连点头。
“我们家……不,你家。”司宁差点被他绕进去,“你家的情况,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从小到大,我都有一个梦想,就是做一只有钱人的猫!”
“我懂,我懂,谁没有年轻过?”季寻十分豁达地拍了拍司宁的小脑袋,“妖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司宁“喵呜”一声,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手:“季寻,你怎么听不懂猫话!我要跟你解开血契!解开血契!”
季寻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它会这样说。
他不知所措地左看看,右看看,见司宁一脸烈女守贞般的坚决,眼睛眨巴了几下:“可是血契一旦结下,起码要30天以后才能解开。你可以理解为人类的离婚冷静期……离婚冷静期你懂吧?”
司宁不懂,但它听懂了“30天后才能解开血契”。
长痛不如短痛,猫生如白驹过隙,30天后,又是一条好猫!
司宁下定决心后,用狗血剧女主角的语气大声宣布:“季寻,我告诉你,你留得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
季寻挠了挠头:“那怎么办,凑活过呗,还能离咋地?”
当然要离……哦不,解契!
司宁露出一口尖牙冲季寻呲了呲,不再搭理这个穷鬼妖王,非常嫌弃地在300平的豪宅里转了一圈,勉强选定了主卧的床作为自己的新窝。
见司宁跳上了自己的床,季寻臭不要脸地在他旁边躺下来,一只手撑着脑袋,把帅脸凑了过去:“哇,真好,我的梦想就是每天抱着一只软乎乎的猫咪睡觉。”
“我们不一样。”司宁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爪子拍在了季寻的脸上,“我的梦想是被一个有钱人抱着睡觉。”
妖王滤镜已经彻底碎成了渣渣,目前在司宁眼里,季寻只是一个在人界混得穷困潦倒的倒霉蛋。
一个穷鬼,还想抱着我睡觉?
“我去。”季寻捂着脸从床上弹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司宁挑挑拣拣地踢开他唯一的被子,在枕头中间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给自己递了一个“滚出朕的窝”的眼神。
季寻看着反客为主的猫祖宗,敢怒不敢言,捡起落在地上的被子,垂头丧气地去客厅睡沙发了。
唉,这个妖王当的,实在太没有尊严了,要不然……混到年终奖就辞职吧?
“醒了吗?”第二天一早,臭不要脸的穷鬼妖王就探进一颗脑袋,头发乱糟糟的,“我进来洗个澡?其他的洗手间水闸都让我关了,怕漏水会走表,嘿嘿。”
司宁抬了抬眼皮,懒得搭理他,季寻肩上搭着一条破毛巾,哼着小曲走进了主卧的卫生间,里面很快就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司宁从床上跳下来,尽量保持着贫贱不能移的贵族气质,走出主卧的门。
瘸腿的木头餐桌上摆着两个碗,一个碗里是两个小肉团,另一个碗里是两个撕开的包子面皮。
司宁尝试着舔了一口肉,果然不是他期待中的进口猫罐头,只是包子的肉馅。在保持高贵的饮食习惯和填饱肚子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司宁果断决定委曲求全,先吃饱肚子。
毕竟,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不是愿意为了某项事业英勇地死去,而是愿意为了某项事业卑贱地活着。如果饿瘦了我倾国倾城的脸,拿什么去傍真大款!
司宁一边舔着肉馅,一边满脸悲壮地想。
“好吃吗?”季寻洗完澡,只在腰上缠着一条旧浴巾,露出占着水汽的上半身,一只手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大咧咧地朝餐桌走过来。
不得不说,这个妖王的身材是极好的,个子能有一米八四、八五的样子,宽肩窄腰大长腿,擦头发的胳膊举过头顶,小臂上的肌肉流畅紧实。
他就这么趿拉着大拖鞋走过来,身上带着沐浴露的味道,半长不短的头发湿漉漉的盖在眼前,有一种生机勃勃的雄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