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抽起了烟，说起从前
此时的老林耷拉着脑袋，已没了刚才一进屋时的兴致。
方才说话间，便被苏茗轻而易举地将了一军。
现在是一脸的败相，颓唐地踱步向前，用手扶着灶台，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
徐朗虽不知其中原委，但看老林此时垂头丧气如此消极，不由得还是有一点心疼起他来。
好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被一个小辈姑娘家给上了一课一通教训，别提心里有多憋屈。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了，老林的脸面多少是有点下不来台。
徐朗把伙房的窗户推开，让屋内外的空气流通起来，屋内的光线一下子也亮堂了不少。
又转身从烧水的炉子上提下热水壶，取了茶叶放在茶杯中，沏上热水，将茶杯端到老林面前。
“林师傅，喝杯茶吧。”
老林抬手谢意，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又将茶杯搁在手边的灶台上。
而后默默地挽起一双袖子，敞开巡捕服的外襟，又活动腰身放松了皮带，顺势解下配刀撂在灶台沿上。
“苏茗这丫头片子，越长大是越厉害了，一张嘴整天跟刀子似的，真是得理不饶人。”
老林嘴里一边抱怨，一边伸手从灶台边上的角落里摸出一根乌漆麻黑的旱烟枪，随手撩起衣服的下摆卷在手里蹭了蹭烟枪杆，又拿到凳子腿上轻轻磕打了两下烟锅头，倒出里面残余的烟灰。
随后动作熟练地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一个折叠精巧的小牛皮纸包，再把纸包一层一层地翻展开，露出里面精心包裹着的上好烟丝。
徐朗伸着脖子瞪着眼，好奇地瞅了半天，见纸包里藏的是烟丝，顿觉无趣。
不由得感叹老林抽旱烟这一套流程的麻烦。
老林心无旁骛，此时正专注其中，用粗糙的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从纸包当中捏起一小撮烟丝，送到鼻下享受的嗅了起来。
烟味入鼻，老林满面通红的脸上立即换上一副陶醉的神情，先前的颓唐也一扫而光。
老林将烟丝牢牢地按进烟锅头里，欠身起来将烟锅头凑近烧水炉子上微微跳跃的火苗，嘴上咬着玉石材质的烟嘴，吧嗒吧嗒地吸着气。
直到烟锅头里的烟丝全部引燃，发出忽明忽暗的红光和滋滋燃烧的细微声响，老林才又退回凳子上坐下，慢慢悠悠地抽起烟来，额头上叠起的一道道皱纹里满是沧桑。
……
“林师傅？”
徐朗见老林半晌不做声，不知他是否还沉浸在刚才的回想中，便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
老林眯缝着眼点点头，示意自己还人间清醒。
随即猛吸了一大口烟，笑眯眯地说道：
“其实我也知道这丫头心里是为了我好，前几年她刚入衙门的时候，也是我一直带着她，天天教她做事。”
“做捕快的，整天风里来雨里去，不是抓捕缉拿就是蹲守监视，吃饭休息也都没有个定点，不光这点辛苦，动不动还得跟强盗、劫匪、凶犯、贼人刀兵相见，整天危险得很。”
“这丫头每日跟着我跑进跑出地忙活办案、缉拿、追凶、巡防，既不喊累，也不怕事。与人打交道也是遇善不欺，逢恶不怕，是个挺好的姑娘，相处的日子长了，我便把她当做自家闺女一般看待。”
“她知道我平日里吃饭休息没个准点，年数长了落下了胃病，时不时的还疼上一阵子。”
“我平时又喜好喝酒，这一喝又常常喝多，她怕我喝酒喝多了糟践身子，一把老骨头再经不住醉酒折腾，便天天盯着我不让我喝酒。”
老林说完咧嘴笑了笑，又吸上了一口烟，说起从前的故事：
“有一回我带弟兄们出远门追踪了好几天，抓回来一个偷遍乡邻、疯狂作案的大盗，等我们把嫌犯和所盗财物一并押解回来的时候，街坊邻居们都自发的上街鸣锣击鼓为我们叫好，说我们是为民除害。”
“这一路上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带弟兄们出去抓贼追赃，再苦再累也不怕，为的不就是乡亲们的这句话吗。”
“回到衙门里，总捕头张罗好了给我们几个设宴庆功，苏茗这丫头还特意跑来我跟前，叮嘱我这几日出门劳累，还没休息，千万不要贪杯，抓紧时间早早回去歇着。”
“我没听她劝，跟弟兄们推杯换盏，豪饮了好几坛美酒，真是尽兴！”
“这丫头在下面桌上坐着，看我一个劲喝酒，气的她饭也不吃，一直拿眼瞪着来斜楞我。”
“吃到最后，弟兄们都酒足饭饱，开始向我讨要珍藏的烟丝吸上几口。”
“我喊这丫头帮我去屋里取些烟丝来，这丫头瞪着大眼珠子气鼓鼓地踏出门去，取了回来往我桌上一丢。我打开纸包一看，全是一把院子树坑里的沙土，周围人见了都快要取笑死我了，你说这丫头有意思不。”
“那天喝的有点多，喝到最后，一站起来只感觉是天旋地转，扶着墙就吐了一地，胃都要被吐干净了，最后被几个壮小伙子一路轮番架着送回了屋里躺下。”
“等我第二天酒醒了之后，胃疼的难受，喊这丫头帮我拿药也不理我，非逼着我发了誓，答应戒酒才搭理我。”
徐朗听老林絮絮叨叨地说起过去的往事，也是忍俊不禁。
没想到平日里做事雷厉风行，说话柔声细语、温温柔柔的苏茗师姐，也会被老林给气得干瞪眼，这场面想想就有点意思。
老林意犹未尽地讲完，徐朗心中也大致明白了苏茗不许老林喝酒的缘由，不由得对苏茗多了一份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