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世间苦厄，与我何干？
牧秋来到了市中心，这里丧尸比想象中的要少，新生酒会的附近有军队曾经驻守的痕迹，牧秋跨越那些已经被冲破的防线来到了酒吧内部。
横七竖八布满弹孔的尸体引起了牧秋的目光，他发现这些尸体中大多都是一些军队的人，但这些人和网络上的新闻所看到的军队士兵又有所不同。
他们身上装备精良，可这些军队制服确是牧秋闻所未闻的，别的不谈，他们肩膀上的臂章让牧秋愣在了原地。
“这是？”
牧秋将尸体肩膀上的臂章摘下，这臂章和此前撤出临海市的最后一架运载直升机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时牧秋才意识到，这些穿着不同制服的士兵恐怕就是联合会的人，因为这座地下研究所是隶属于联合会的，正规军队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百姓与国家财产的绝对安全。
他们不会闲着没事到这里还穿着这样的制服去执行任务，很显然这里的事情也许不能被外面知道。
这些士兵很显然是知道在这酒吧下面有研究所，估计是来回收什么“珍贵财产”，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敌人还是发生了内讧，这些人被枪杀了。
牧秋搜集了一些有用的装备后就来到了地图标注的地点，就在酒吧的地下仓储的位置。
来到这里，看到遍布的尸体与那被打开的暗门牧秋知道自己不需要做什么解密了，跨过这些尸体，牧秋和严子走进了暗门中。
当严子进入这研究所内部的时候，它的尾巴忽然摇了起来，牧秋知道这是严子发现了活人气息的表现。
“这里果然有幸存者”
牧秋抬起头，墙上安置着监控摄像头，如同一只眼睛一样默默地注视着牧秋，牧秋知道这监控器还在运作，因为这研究所内的电力可看不出受到了什么影响。
研究所内部也是尸横遍野，但相对于外面，研究所内的尸体算不上特别多，而且这里看上去并没有丧尸。
就在牧秋准备继续往里面探索的时候，他身后的门忽然自动关闭了。
紧接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广播声对牧秋说道：“年轻人，我看到你了，你不用紧张，我是这地下研究所的幸存者，是跟你一样的人类。”
“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吗？”
“呃不，我和我女儿偶然间发现了这里，为了躲避外面的丧尸不得已才躲进了这里，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天了，万幸的是没有遇到那些丧尸。”
这番说辞牧秋是不会完全信任的，偶然间发现了这坐落于一座不起眼的酒吧地下的研究所？
这种理由很显然没办法让人信服，牧秋一直都给自己留了个心眼，因为他知道在这末世，千万不要随意将信任给予给他人。
“你在什么地方？”
“哦，我在监控室，这里没有什么丧尸你大可放心，你现在往前走，走到尽头后再往左拐一直走就行，我去跟你汇合。”
“好。”
牧秋说着就往前走，自己在明对方在暗，身后的门也被关上了，虽说牧秋应该能强行用幻影剑破开，但现在就暴露自己的实力显然也不妥。
很快，牧秋来到了他所说的那个地点，很快，一名看上去近五十岁左右的身着便服的中年男性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
他很是和善地对牧秋伸出了手，说道：“年轻人，你好，我叫秦磊，叫我磊叔就好。”
“好，磊叔，我叫牧秋，这家伙叫严子。”牧秋也握住了他的手。
“汪！”
两人来到附近的休息室里，攀谈了一番后牧秋了解到这名叫秦磊的中年男性是崇和市的一户普通人家。
前段时间发生灾变的时候，他带着自己的女儿东躲西藏，在机缘巧合下发现这里有军队布置的阵线，于是就来到这里寻求帮助。
结果一个活人都没有看到，顺着尸体摸索着来到了这座地下研究室，这里物资充沛也没有什么丧尸，于是他们就暂时躲在了这里。
“磊叔，我刚刚听说你跟你的女儿来到了这里，你的女儿呢？”
听到牧秋提起了自己的女儿，秦磊回答道：“哦，她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一直在医护室那边休息，我嘛，也多多少少懂点医学方面的知识，最近一直都在照顾她。”
“原来如此，那我能见见她吗？”
牧秋这个问题问的很突兀，明明跟对方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可牧秋没有聊多少就说要见人家的女儿，这样听上去不太合理。
但牧秋是故意这样问的。
“唉，还是别了吧，小兄弟，她最近身体不好，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万一给她吵醒了可就不太好了。”
“嗯，也对，恕我失礼了。”
“唉，没事没事，小兄弟肯定也是担心她，那丫头最近气色相较于刚来的时候已经慢慢的变好了，估计再过几天她就能好起来了。”
经过这一番攀谈，牧秋断定这人心里头肯定有鬼，察言观色的本事牧秋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但这人的表现未免太明显了。
他在掩饰着什么。
眼中时而和善，时而焦急，时而映不出牧秋的身影。
“小兄弟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如何？毕竟外面这么危险，咱们多个人也多个照应。”
“多谢磊叔的关心，只是我还有事要去华京，就算停留也不会停留太久的。”
“华京？”秦磊一听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对牧秋说道：“华京距离这里有一千多公里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任何通车的道路估计都堵住了，你要去的话可是得徒步走过去啊。”
“呵，磊叔你都说了我是个年轻人，年轻人喜欢到处走走也没有什么坏处的对吧？”
“唉，小牧你可得当心一点，外面丧尸横行，实在是太危险了，但你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华京，不然也不会用一双腿横跨千公里的路了，我也知道劝不住你，但你一定得注意安全啊。”
“放心，命可是很珍贵的，磊叔。”
最后一句话牧秋是在给自己说的，也是在给秦磊说的。
之后，牧秋在这里休息了一段时间，研究所内部有专门配备的电力设施，不需要担心会停电之类的。
等深夜牧秋睡去后，秦磊来到了研究所地下的生化实验室，面前的设施容器内正静静地躺着一个比牧秋要小一些的少女。
仔细去看，她的胳膊以及脖颈部分都已经发生了轻微的变异，整个人也丧失了意识似的静静地躺在了里面，戴着人工呼吸器，后脑以及脊柱附近都安插着一些输送着养分与抑制病毒的药液的不同颜色的长管。
他将手放在了容器的玻璃上，对着她说道：“女儿，不用再等多久了，我保证这次你绝对能够康复的，你一定能好的，爸爸会让你活下去！”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实验场地，一堆漆黑的散发着杂乱气味的焦炭正静静地堆积在那边。
“这次的实验体和以往都不同，他的体质很强韧，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验成功了，但那些东西我都不在乎了，他一定能够承受得住的！你会好的，你马上就会好的！”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因为这样的话与其是说给意识早已摇摇欲坠的女儿，倒不如是给他自己的安慰。
如若按照严谨的科学态度来判断的话，这次的希望破灭的概率超过一半以上，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离开了实验室，他来到牧秋的房间前，此时牧秋正在里面静静地睡着，为了以防万一，他在严子的狗粮里下了一些无害的麻醉药物，此时严子正趴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
他来到门前，这里的门并非自动的，手放到门把手上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忽然颤动了一下。
“一定要这样做么？”
秦磊并不想这样做，毕竟人命很珍贵。
可下一刻，烈焰中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祈求的目光瞬间冲散了他内心仅剩的良知，他来到这座研究所的初衷是为了救因病痛而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妻子。
然而在妻子死后，他也没有做到什么，可他还是要正视生活，毕竟女儿还在自己的身边。
秦磊并不想去做一个什么好人，但他也不想做一个罪人，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亲人再度离去，可命运还是如此的残酷。
秦磊的研究救了很多人，也让很多人在一些死亡率很高的实验中幸存了下来，看着那些人劫后余生的喜悦，秦磊也为他们高兴，至少，他们不用体会失去亲人失去自己的感受了。
可福还未成双成对，祸便接连而行，此次的灾害打碎了他一直以来的希望。
女儿感染了病毒，危在旦夕，妻子死去时的眼神历历在目。
“要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这份她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句期盼是理所应当的，可如今自己却连这理所应当的事情都要做不到了。
秦磊被折磨到身心俱疲，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位幸存者在病毒与烈焰的撕扯中凄惨的死去，而自己就是那个凶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救自己的亲人啊。
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同烧红的铁爪，一次次的抓在秦磊的心脏上，他崩溃过，大哭过，也想让自己一死了之，可还未死去的女儿却生生拉住了他寻死的心。
“我还不能死”
秦磊抬起头，眼中充斥着被痛苦堆积的坚定。
“没办法回头了。”
他轻轻地推开门。
只见严子不出所料地正趴在地上耷拉着舌头昏睡，而牧秋也躺在床上，旁边放着还未喝完的茶水，秦磊在里面做了手脚。
秦磊将牧秋从房间里拖了出去，一直带到了生化实验室，将他放置在实验台上而后取来了一支注射剂，里面灌注着不明的失去了一定程度活性的病毒。
“拜托了，你一定要抗住啊，只要你能抗住，那么抗体就能够产生，只要过了这一步骤，那么你和我的女儿都能获救，其他人也都能因此被拯救。”
正当注射器的枕头即将触及牧秋皮肤时，牧秋忽然睁开了双眼，一把夺过了他手上的注射器。
“你还真是对麻醉剂的剂量放宽了心啊，都不带绑住我的。”
“你怎么可能？你身上的剂量是三个成年人共同承担都承受不住的。”
秦磊其实不敢用太大的剂量，麻醉剂过量是会导致死亡的，他已经根据牧秋的体征等各方面得出了一个估算的平均致死量但又根本达不到致死量的标准。
“所以就算是我也昏睡了一段时间。”
牧秋撒了谎，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喝那杯茶，而是偷偷将其倒掉了一部分，伪造成了已经喝了的假象。
牧秋并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没有药，但他总会给自己留个心眼。
“告诉我吧，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的。”
牧秋拔出了阎魔刀，而秦磊见状沉默了片刻，而后将一切都全盘托出了，如若连那种剂量都只能造成这样的效果，那么牧秋的实力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听到这些后，牧秋走下实验台，看着不远处那一堆黑色的焦炭，联想到他刚刚的所作所为，这些焦炭一定是尸体，而且从规模来看，最起码得有二十人左右了。
他们都不是什么丧尸，而是活人，被注射了病毒后没能承受住病毒的侵蚀而保持在半人半尸之间的活人。
牧秋此前遇见的那个轻度变异的人就是如此，他也许跑了出来，但他没能做到活下去。
这些尸骸中，男女老少皆有。
牧秋转过身来对他说道：“我不会评价你的对错，也不会判定你是否有罪，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却又无法避免地对我下手了。”
他举起阎魔刀，锐利的刀尖对准了秦磊。
秦磊见状直接跪了下来，对牧秋乞求道：“求你了！你是我唯一的机会啊，只要你适配病毒，那么你就一定能活下去，甚至可以产生抗体今后都不用再怕丧尸病毒的袭击！”
“可如若失败了呢？”
“失败科学的成功本就是建立在一次次的失败上的！而且我女儿比我更加有天分，如若能救活她，她一定可以根据你身上产生的抗体而研发出拯救更多人的疫苗的！这次灾祸会因此结束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啊！”
“你有亲人吗？你有朋友吗？你有喜欢的人和被你喜欢的人吗？想想他们啊！失去他们的感受真的非常痛苦的啊！”
他将自己内心的伤疤揭开后又狠狠地将其践踏，他再一次崩溃了，泣不成声。
“我我没有在道德绑架你，只是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亲人了，我知道我很自私，我该死，我犯下的罪永生永世都无法偿还，凌迟也好，火刑也罢，哪怕让我永远都活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都无所谓，但是但是我不能连她也失去了啊。”
“求求你，求求你”
看着跪在地上百般祈求的秦磊，牧秋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几秒钟后，他说了一句。
“与我何干？”
你女儿的生死与我何干？他们的生死又与我何干？我在乎的人我会救，我不在乎的人他们哪怕死在我的面前我也只会只会稍稍感叹生命的脆弱。
我的命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我也许会将自己陷入危险当中，但我会在危险当中尽全力保证自己的性命。
如若我没有保证住自己的安全，那也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没有这份能力，那么我的死也与其他人无关。
与其他人无关，其他人的种种事情也与我无关。
不曾奉献，不求回报。
不必回报，不必奉献。
“你！你你可以名垂青史，你可以名扬万里，你的事迹会被后世人赞颂千百年，你将会是人类的救世主！地球的每个角落都会留有你的名字”
“名利皆为身外之物，磊叔。”牧秋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俯下身子，对他说道：“我其实还挺喜欢现在这个时代的。”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秦磊的目光从愣神再到诧异再到震惊只用了不到三秒。
在这个亡灵横行，鲜血浸染了死亡的画板，所有人都活在无法言喻的恐惧之中的时代。
他居然还挺喜欢的？
“疯子”
他口中道出了这两个字，因为他想不出有什么能形容牧秋的。
如若此前牧秋的拒绝是情有可原的，但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一切的意义都变了。
“疯子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你可以选择不救人，你可以选择独善其身，可你却说喜欢这个让所有人渡步在死亡边缘，让人类文明摇摇欲坠的时代？
秦磊从来就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人，他还记得那些因闯入这里而为暂时的安全而感到庆幸的幸存者，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想活着。
秦磊有无数次于心不忍，可面对眼前的牧秋，他的内心渐渐地产生了憎恶。
就是这个时代让我的女儿变成这样的，你却喜欢这样的时代？
秦磊脸色变得阴沉，他从衣服里拿出了控制器直接按下了按钮，下一刻，墙壁四周出现了多道重机枪与火焰喷射器。
“我不能让你活着，你活一天，对我们所有人都是威胁。”
“那你自诩的正义就是为了大家吗？”
“我会跟你一起死，我的女儿不会跟我们下地狱的，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值得在死后去往更好的地方。”
“身为科学家，从你口中说出这种神话似的语言可真是叫人感叹世道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