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体育馆
第十五章：体育馆
“小葛啊，真是谢谢你了。鹏鹏，咱们回家吧。”老婆婆笑着伸出手。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要和警察叔叔一起玩！我不走！”鹏鹏抱住葛利华的脖子，缩在他怀里，就是不肯从他身上下去。
葛利华一脸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劝说，“听话，下次就能再来玩。”
“好哇好哇好哇！警察叔叔，我好喜欢和你一起玩啊！一定不要忘记了呦，下次我们还要一起玩的呀！”鹏鹏抱住葛利华的脑袋，“啵儿”地一下亲了口脸颊，开开心心地跟着老婆婆一起离开了。
看着一老一少离去的背影，葛利华愣住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伸手摸了摸脸，像是遇见了极新奇的事物似的，生涩而小心地回想着。
为什么要亲他啊？
因为开心吗？是因为给他做饭吃吗？是因为哄他睡觉吗？所以亲他是因为喜欢他吗？小孩子喜欢一个人就要亲他吗？
葛利华困惑地眨了眨眼，转身进去。
刚刚收拾好屋子，他就收到了欧芳树发来的短信，“华哥，别忘了明天早上给我送模型！”
心下暗叹一句不妙，明天还得给欧芳树送东西呢，可车子出了问题，估计没个一两天是好不了的…
那他怎么去学校啊？
欧芳树平时待的那个片区是专门做科研的，出租车根本进不去，只有事先登记过的车才能进。
而且就算他可以从校门口下车，然后走进去。可是他就得抱着这个形状怪异、零件众多、体积庞大的重物，徒步穿越大半个校园。且不说万一把这玩意儿磕坏了怎么办，就说那场面会有多诡异？
一身份不明的黑衣男子竟怀抱一堆莫名巨物横穿大学校园，引得沿路师生纷纷注目…
啊，想想就恐怖，他可不想变成行走的世界名画，大白天的当众游街。
思来想去，还是找高慎比较帮忙合适。
于是他只好厚着脸皮又给高慎打了电话，“喂？高医生，你明天上午用车吗，能不能把车借给我半天呀？”
“不好意思，葛先生，明天我要乘车去邻市出差，请见谅。”
“那个…你不是还有辆卡宴吗？”
“是的，已经卖了，换了这辆新车。”
“这样啊，那打扰了…”
挂了电话后，他立即开始思考还能跟谁借车…
老同学呢，只有四五个还有联系，但除了毕律，其他人都在外地工作。找毕律呢，又极有可能会惊动葛路华，他才不想再跟葛家人有什么联系。
同事呢，好像也没几个有车的。思来想去，还是找余智涵借车吧。这小子半年前刚买了辆新车，平日里也没少麻烦他，找他借车帮个忙也没什么。
嗯，就他了。
说干就干，葛利华当即给余智涵打了个电话。
结果余智涵今天正好出勤了，这会儿正在体育馆巡逻呢，倒是爽快答应了借车。但车钥匙随身带着呢，所以得需要他自己去一趟体育馆拿车钥匙。
唉…这余智涵真是的，出个勤还挂这么多钥匙在身上，也不嫌累得慌。
如果去单位上等余智涵回来，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据余智涵透露，今晚局里接待了几个邻省公安总局的领导，张队长正拿他这个“葛队”当典型介绍呢。
他一过去，肯定又免不了一顿介绍与自我介绍，麻烦…说不定还没有直接去体育馆拿钥匙来得省时呢。
看了看时间，现在快八点钟，体育馆那边的活动大概十点结束。他打个车去拿钥匙，再去单位后边的停车场把车给开回来，然后明天早上就能直接去学校了。
葛利华出了门，刚走到小区门口，正好碰见老婆婆带着鹏鹏在小卖部买东西。
老婆婆见了他，不由得满脸笑意，“是小葛啊，这是去哪儿啊？”
“出去办点事儿。”
“哦哦哦，好，路上注意安全啊！”老婆婆低头看见鹏鹏还在往筐里放零食，“哎呀，鹏鹏，咱们不买这么多零食！又该吃不下饭了！”
“不要零食，那我要小汽车！”鹏鹏一把拿起一只玩具汽车递给老婆婆。
“鹏鹏喜欢小汽车呀？”老婆婆摸了摸鹏鹏的脸蛋，“好啊，婆婆给鹏鹏买小汽车。”
老婆婆从内衣的夹层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零钱，抽出表面的一张五十块递给老板娘，“来一个这个…这个…鹏鹏，这叫什么啊？”
“婆婆你好笨呀！这个是变形金刚，他叫大黄蜂，可以变身的汽车人！”鹏鹏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玩具车，兴奋地手舞足蹈的。
葛利华站在旁边等车，百无聊赖地听了一会儿后，终于等来了一辆出租车。
他火速地赶到了位置偏远的体育馆，一下车就在场馆外看见了他们队的警车。
一旁的王警官正带人处理几个被逮住的倒霉蛋，他远远地看见葛利华来了，便招了招手，大声招呼，“葛队！这里！这里！”
“小王，这几个犯了什么事了？”葛利华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接过了张警官递给他的矿泉水，打量着眼前这几个埋头耸肩的人。
“倒票子的本地黄牛和卖假票的外地人在门口打起来了，正好被我撞上。”
葛利华喝了口水，忍不住哼笑一声，“同行掐架？不被一锅端了才怪。”
王警官把那几个人交给了另外两个同事，开口问道：“葛队，你来听演唱会吗？早就开场了，这都要结束了，你来得也太晚了吧。”
葛利华摇了摇头，转着眼睛四处找寻，解释道：“过来办点事情，小余呢？。”
“余智涵啊，半个小时前就跟着老李去东三区了。东三区虽说位置最偏，但也是最热闹的地方，估计他是太吵了没听到电话吧。你自己过去找找看吧。”
“嗯，走了”葛利华又向着东三区走去，一路走一路找。
终于，葛利华远远地看见了余智涵。估计里面的活动搞完了，突然出来了好多人，乌泱乌泱的，瞬间就把俩人给挡住了。
眼前这一波年轻女生，许多人都手持发光棍棒和彩布，时不时还高声尖叫。一时间，场面嘈杂不已，人群如潮水般淹没了本就不算空旷的广场。
“余智涵！”葛利华朝着人群中那两个穿警服的身影走去。
“葛队！你来啦！这儿呢！”余智涵看见了他，也向他走来。
两人好不容易才碰到头，葛利华擦了擦汗水，开门见山地说道：“车钥匙呢？”
余智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葛队，这可是我妈好不容易才答应给我买的车啊，这新鲜劲儿还没过，我是宝贝得很啊。你开的时候可一定一定得小心，千万别把我的宝贝车给蹭了，我都还没开几天呢…”
葛利华无奈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我是说真的，葛队，你别在车里吃东西，也别在车里抽烟，要不然会有味道的，我还没来得及买车用香薰呢。侧视镜如果脏了，不要用餐巾纸擦，而要用湿纸巾先擦一擦，再用干纸巾擦干净。过泥坑的时候要小心，千万别被溅到泥点子了。停车的时候…”
余智涵一位犹如嫁女儿的老婆子，唠唠叨叨依依不舍，恨不得给新女婿立下千条规矩。
葛利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哪的这么多废话？我开了多少年的车了，还需要你交代这些？你借不借？”
“哎呀，我又没说不借给你，反正你一定要好好爱护它…”余智涵委屈巴巴地掏出车钥匙交给葛利华。
葛利华低头把钥匙放进裤兜的时候，突然被身后一个路过的男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抬头一看，是个身材瘦高的年轻男人。
那人没道歉，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葛利华也没说什么，拿了钥匙就想赶紧走人了，临走前随口问了一句，“我看这都结束了，你们什么时候收队啊？”
“这就收队了，所有人回去集个合，然后就回局里了。葛队你也早点回去吧，我们就先走了。”余智涵二人告别了葛利华，就返回移动巡逻点了。
葛利华百无聊赖地站在广场上吹了半天的冷风，然后才慢悠悠地往回走。想着给欧芳树打个电话，问问明天早上车辆登记的事情。
结果不摸不知道，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靠！又不见了？！
直觉告诉他，手机绝对是被偷了。
好家伙，他居然被偷了？！耻辱啊……
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竟敢偷到警察的头上，好大的胆子！
他气得火冒三丈，正打算转身回去先找大部队时，突然发现前方小路上那群人似乎不对劲。
定睛一看，那伙人…好像是在打架？
远处树林旁，几个小混混正围着一男一女。一个染了头绿毛的男人正在殴打一个瘫倒在地的男人，旁边的女生则拿手机拍下这一幕。
人群外有个靠在花坛边上抽烟的男人，见有人过来，随即走上前去，踹了一脚打人的绿毛，“走了！”
葛利华远远地辨认着，那个抽烟的男人不就是撞了他还没道歉的那个人吗？肯定就是这人刚才趁机偷了他的手机。
小贼，你今天是跑不了了！
他拨开人群，飞快地跑了过去，却发现那伙人已经溜了。只好问地上坐着的那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警察办案！打你的人去哪儿了？”
那人揉了揉眼睛，也不答话，只是捂着肚子鬼哭狼嚎了两声，被葛利华瞪了一眼才老实了，“从绿化带那边跑了…”
葛利华蹲下身子查看他的伤情，“还好吗？”
“还行，应该没伤到骨头，还能走。唉…我这段时间在追的一个妹子，我就来接她。结果谁知道她有男朋友，还带了一大帮人，把我给揍了一顿，钱也被抢了，手机也被砸烂了…”
葛利华掏出五百块给他，语速飞快地交代道：“别废话了，还能走就赶快去医院。公安巡逻队应该还没走远，叫他们回来支援我。我是隋武区公安分局的治安民警葛利华，记得还钱！”
话音未落，他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钻进树林里，全速向前追去。
加上那个女的，对方也才七个人。他一挑六应该没问题，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那伙人跑了。
沿着公路绿化带一路追去，他却感觉越跑越僻静。在昏昏乱影的郊外，一边是橙黄的路灯下空无一人的公路，一边是繁密如网的枝叶下昏暗幽静的小路。
他奔跑在两者的交界处，整个人隐藏在昏暗里，和光明只有一线之隔。心下隐约感觉不对劲，他慢慢放缓脚步，停在原地，沉默地观察起了四周。
呼呼风声，几乎隔绝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耳朵一动，他迅速随即转头望去，有人！
循着声音源头处走去，他彻底走出了树林，来到了公路旁。寂静的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空荡荡的路面上赫然躺着一个鲜血淋漓的老人。
葛利华大惊，立即上前查看。
老人穿着环卫工人的衣服，倒在一片血泊中，腰部以下血肉模糊，下半身几乎完全破碎。右腿从膝盖往下完全断裂，断肢落在公路的另一边。看样子，伤口应该是被车辆碾压所致。
这具血淋淋的身体还剩一口气，胸口疾速起伏着，发出微弱的□□声，嘴里不断地冒着血泡，眼珠凸起，面目扭曲。
见状，葛利华立马跪在老人身边，迅速脱下外套，用衣服按压住伤处。
见血止不住，他把衣服撕成布条，小心翼翼地抬起老人的断肢，动作麻利地把布条包扎在大腿中部。然后一手抬着断肢，一手紧紧按住老人大腿根部的动脉。
他瞟了一眼公路对面的断腿，又看了看眼前的血肉，随即否决了把腿捡回来的想法。
不中用了……
别说保腿，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尽管如此，他还是全力以赴地做着最后的挽救。
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没闲着。他扯着嗓子叫唤，活生生把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的老人给喊醒了，“老大爷！你醒醒！我是警察，我会救你的！能听见我说话吗？！”
老人奄奄一息地眨了眨眼，抖动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来，显然是还有意识的。
“老大爷，你有手机吗？我得叫救护车！”
老人又眨了眨眼睛，眼珠向右下方转动，似乎是在示意他手机在右边的口袋里。
葛利华连忙伸手去老人口袋里摸手机，可摸了半天，也只摸得一手的血。
正当他准备俯身仔细查看时，一阵摩托车声由远及近地从身后传来。
葛利华扭头望去，本想出声喊住那群骑摩托的人，可在刺眼的车头灯光的照耀下，他根本睁不开眼睛。
不再直视，他眯着眼睛转过头去，大声喊道：“停车！！！这里有人受伤了！帮忙打个120！！！”
那些人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地扬长而去。数辆摩托车呼啸而过，最后一辆车上的男人手持砖头，路过葛利华时，直接一板砖拍向他的后脑勺。
在一阵刺眼的强光和摩托车的轰鸣中，葛利华毫无防备，莫名挨了这一板砖。随即两眼一花，摔倒在老人身旁，被血肉碎块给糊了一脸。
双眼酸涩发疼，眼前一片模糊。
凭着最后一丝意识，葛利华用力想要支撑身体，想去堵老人的血窟窿，但却徒劳无功。
他气息奄奄地趴在老人的血泊中，面朝大地背朝天，俨然也成了一具状况惨烈的尸体。
一阵眩晕后，他彻底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