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拒绝的权利
生活总归还是要继续。
在疯人院,每天都有早午晚饭。
在这不同,我要自己挣钱的同时照顾我们俩的一日三餐。
平均下来每顿都要4-5法郎,才能够我们俩勉强吃个填肚,只是填肚。
……
是很粗糙的,里面有些像是未被打碎小块一样的黑灰色面粉我摸了摸,看样子会很便宜“大娘这个多少钱?”
“2法郎这样一碗。”
她甚至都没有称,只是拿出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破碗直接在粉堆里蒯了一碗。
我有些疑惑,将目光放在伽拉泰亚身上。
她正左右看着,似乎想在粮食一条街找出她想要的石塑材料,一扭头就和我的视线对上。
“呃……”
看着我期望的目光,伽拉展现出她超高的情商。
“你看,它是不是有点太杂了?就这个颜色就那个……”
“老板,你这里掺石灰了?还是灰野土?”
老板娘抖了抖“灰野土,石灰那不比我这个细吗?”
不开玩笑,10法郎买的鸡蛋都是破碎的,能吃到多少蛋要看你的运气,5法郎的鸡蛋是破碎带着臭味儿的。
“行吧。”
这大概是我最最最落魄的一次旅行。
很暗,像是要下雨,伽拉泰亚跟在我身后,她想要些好用的石塑雕刻材料,不过她也知道我们压根没有多余的法郎。
我走到她的身后,握紧把手跑了起来。
“哇啊啊啊格里斯!”
似乎是惊讶,她怪叫了一声,可反应过来是我在做怪又笑了起来。
她本就像是个孩子一般,四十多岁的年龄有一半的时间被囚禁在那漆黑充满着压抑的“监狱”里。
她很久没有这样去感受风带来的快乐,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自由”。
她张开嘴,似乎想将风吃进嘴里,又挥舞双手似乎想抓住那名为自由的风。
我也并不稳重,不管经历了多少,我都不会舍弃属于我的那抹童性。
最后,我们被一颗小石子绊的很惨,她半坐在地上,我被惯性抛到崎岖不平的路边。
我忘记刹车了,这边的路是不平的。
我略带歉意的看着伽拉泰亚,她却笑的更大声,我也跟着笑。
两个人在略显压抑的阴云天,忽然像是看见了太阳。
……
我们好日子的开端是冬日12月的某一天。
我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新年,毕竟我没有日历,甚至12月也是在某一次出售木头时那位大胡子说的。
那天下了细雪,很小,落在手上就会变成一滴带着冰凉气的水。
“咱们能熬过冬天吗?”
伽拉泰亚看着手上已经变成一滴滴水珠的雪花发问。
没有沮丧,只是很平静的问“我们会死在今年的冬日吗?”
“我想不会。”
我抓了抓斧头将它扛在肩上。
我依旧没有一件冬衣,发红的鼻头也告诉着我冬天已经彻底来临。
我们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生机?
不知道……
伽拉泰亚的眼神里也开始出现一抹忧郁。
“你多吃点,格里斯。”
那发黑的面包,是我在简陋的灶里好不容易烤出来的,梆硬要搭着雪吃。
她不怕死的,她的一生都是为了她心中艺术而活。
……
“莱昂纳夫人广招雕刻家来为庭院中增添生机!”
“莱昂纳夫……”
报童一边走过一边扬着报纸。
我叫住他,拿出一部分今天所得不多的法郎。
“给我来一份报纸,小家伙。”
他精瘦精瘦,脸上带着灰灰的粉末,脏兮兮的。
“给您。”
……
“伽拉!”
“伽拉泰亚!”
【莱昂纳夫人会在明日进行选举,她将从众多雕刻家中选取属于她的,象征自由的作品。】
详细的内容大概就是,莱昂纳伯爵的夫人(小道消息据说是情人),要在自己的庄园里举行一场所有雕刻家都能前来的艺术比赛。
被选中的作品会摆在她府邸最中央那高台上展示,而那位雕刻家的名字也会被刻在高台上。
【无论是平民艺术家又或是艺术大家都可以来参加】
【但我的命题是,自由。】
【我想要,能让我看见自由,感受到自由的石塑像。】
我把报纸拍在桌上。
莱昂纳夫人的府邸离我们并不远,穿过像是贫民窟一样的街道,路过繁华的中心,再向富人区多走两条街就能到。
“我们要试试吗?”
我看着伽拉,我相信她能同意。
毕竟,那府邸可不缺钱,好用的石塑料子就像是一块破石头一样能分发给所有人。
所以我们启程了,就在第二天的清晨,雪下的更大了些,我们抵达时,我的手已经有些冻僵。
……
城堡很大,我们从旁边的小门进去,被安排在偏院的屋子里,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在我们之前来的,有些已经开始在庭院取景了。
晚上会分发餐食,那可比在贫民窟吃的好太多了。
“自由为题?”
伽拉在思索着。
“什么才算自由?格里斯。”
我吃着面包,茫然的抬起头。
“自由?”
“对,莱昂纳夫人想见到的自由是什么样的呢?”
她把玩着刻刀显然有些跃跃欲试,毕竟,很久没有用到好材料了。
我顺着窗向外看,矮小的灌木修的很整齐,就连花也像是站队的士兵。
“不知道,我们可以去问一问。”
“会同意我们去见她吗?”
“不知道。”
……
莱昂纳夫人是一个大概有一米六多身高,成熟漂亮的女性。
我们见到她时,她的穿着并不繁杂,简单的一件针织衣搭配着一件长筒裤。
这更像是男士风格。
“你们好。”
她,不太一样,和那些我见过的贵族女人。
大多数女人们都像是孔雀一样,自信,张扬,开屏……
她不一样,她的眼睛像是象群中最年老,最智慧,最慈爱的长老。
但同时还带着那一份属于年迈老者的死气。
“您好,莱昂纳夫人。”
我趁着行礼的功夫用手肘碰了碰伽拉。
伽拉泰亚眼睛都要看直了。
“您好,夫人……”
伽拉也紧跟着打了个招呼。
“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拿起女仆沏好的茶?又或是咖啡喝了一口随后看向我们。
“我们想问问,您……想看见的是什么样的自由。”
她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我若是知道,就不会大肆寻找…”
抿了口杯子里的茶,她继续开口。
“我想我需要自由,但我似乎有权利去做任何事,去骑马,去山间,去猎兔……”
“可我似乎……并不自由。”
“大家都说,我已经足够自由了,能做女士们根本不可能做的事情。”
烛火的暖光照在她的脸上,。
“我似乎什么都拥有。”
“那么……拒绝呢?”
我也喝了口她推给我的茶。
哦……咖啡!?
淡定的把它吐回去,顺便插嘴。
“什么?”
“拒绝的权利。”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太难了,就像我想原地爆炸飞到月球去,那不可能实现的,所以这一般是……”
伽拉泰亚爆发出一连串脆响。
手中的被子碰到托盘似乎是没放正,又叮当叮当的被她放好
“所以,当一些事情来临,我可以说不,大概才是真正的自由。”
“就像是马厩每天被放出来的马。”
“天亮后自由,日落时被关进马厩。”
“它们自由吗?”
“自由,但只有无人骑乘时自由,因为它们无法拒绝被人骑乘的命运。”
“所以我的印象里,自由大概是想不做些什么就不做些什么。”
沉默,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自由的另一种释义。
或者说,女人们都是这样,她们无法拒绝,这个时代里她们的生存之道一直如此。
就像是船只哪怕多么坚固,它们的停靠依旧需要船锚。
“所有的人听了我的诉说也只能告诉我,夫人,我不明白您所求的是何种自由,但就事实而言您已经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女人了。”
“对啊。”
我点点头,又理所当然的接下下一句。
“最自由的女人。”
这句话的语气加重,尤其是女人二字,她自然能听懂我的另一层意思。
“就像是信封中规定见面要穿所谓的紫罗兰色褶皱裙,我想您更想穿着这个去。”
我指了指她的裤子。
自由总是有些代价的。
大家都在利益中游走着,自由什么的,对这些大家族的女性早就是奢望。
就像是摆在桌面的信。
【我亲爱的娜安小姐,我即将启程前往洛诗。
我为你带来了一条棕熊地毯。
是我亲手狩猎的战利品 我想你房间里的地毯也该换下来了。
今年的冬天更加寒冷,我也愈发的想见到身在洛诗的你。
哦,对了。
我希望你能穿着那条紫罗兰色的褶皱裙来见我而不是那条愚蠢的黑色裤子以及那件白色针织衫。
……】
……
也许我应该追随黄昏而去,而不是期待明日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