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战的序幕
锦州，城墙之上，守城兵丁，微微有些发福。
城墙之下，满是硝烟，一面残破的旗帜，歪歪扭扭，时刻都要倾倒。
破败的楯车，横陈于大地之上，诉说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攻城之战。
后金大军，在围困了许久之后，终于按耐不住，开始尝试性的发动一场场攻势。
攻势并不猛烈，只是宣示其围城的地位。
城墙之下，大地被挖得千疮百孔，锦州骑兵，出城突击，已然沦为幻觉。
五个月的围城之战，后金鞑子，纵然精锐，也略显疲态，整个围城，锦州从未主动出击，即便是贝勒阿敏，也放松警惕。
大明天子终究只是生长于深宫之中的娃娃，义州一战，也不过是暂时的血勇，后金大军一到，自然龟缩于锦州城中，再不敢轻易出击。
如今，他们即便想要出击，也无可能。
五个月的时间，足够后金大军，将围困锦州的工事，修得如同铁桶一般。
有此依仗，阿敏倒也乐得锦州龟缩其中，在大帐之中，自娱自乐。
桌面之上，摆着一个酒瓶，瓶身晶莹剔透，将其中琼浆玉液，倒入杯中，煞是辣口。
阿敏初时喝不习惯，渐渐倒也觉得有趣，举杯独饮，再配上一二碟小菜，很是快活。
原本阿敏尚还警觉，不肯多饮，奈不住时间如梭，每天放松一点点，以至于一不留神，喝得面红耳赤，整个脑子晕乎乎的，很不清醒。
大帐之中，有人提醒道：“贝勒，你醉了。”
阿敏大喝一声，“胡说，你才醉了。”
大帐之中，那人继续说道：“若是让大汗知道，贝勒又在军中饮酒，恐要发作。”
阿敏满是不屑的说道：“发作什么，大汗不是要将大明精锐引入彀中吗，袁崇焕可已入彀。”
那人苦笑，阿敏所言属实，此时此刻，后金也是骑虎难下。
他们想要埋伏大明援兵，却不料对方胆小如鼠，那怕皇上被困，也是不紧不慢，花费了极长的时间，集结兵力，又花费极长的时间，跬步前进，不让后金发现丝毫破绽。
不过，纵然是跬步前进，袁崇焕依然抵达了前线，大帐设于松山，祖大寿、曹文诏、何可纲等诸将，与后金精锐对峙于乳峰山一线。
明军车营众多，相互掩护，次第前进，每日炮火齐发，将后金阵地，炸得摇摇欲坠。
乳峰山上，后金原本设有诸多硬寨，在明军乱炮齐轰之下，营寨围栏，千疮百孔。后金每日夜晚都需重新修整一番，苦不堪言。
为此一战，皇太极调集诸多精锐，多尔衮、阿济格、岳托等等后金将领，尽数过河，与明军相互厮杀，互有胜负。特别是攻击车营之时，但见弗朗机炮，一通乱射，后金巴图鲁，纵然身披三层重甲，也是擦之即死。
佟养性的炮营更是与明军展开了一场场炮战，火炮轰鸣，大地震颤。
这不是一场勇气的交锋，这是银子的交锋。
后金炮营，也是宝贝疙瘩，平日里资源多有倾斜，可是与明军一比，相形见拙。
这一战，明军火炮明显不同，打得又快，打得又准。
面对如此明军，阿敏听一听，都觉得头大如豆，他们人数众多，又不冒进，极为难缠。
皇太极也是想出诸多计策，又是设伏，又是派遣细作诱惑。可惜，援兵乃文官为帅，稳如老狗，那怕军中沸沸扬扬，宣称锦州城已弹尽粮绝，袁崇焕依然纹丝不动，似乎不将后金军队彻底击溃，绝不向前挪上一步。
皇太极在乳峰山防线，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明军前来。
皇太极想得明白，纵然将袁崇焕的十数万大军放进锦州，又能如何。
只要明军冒动，后方必有破绽。那时，他遣精锐突击，包围一个锦州是包围，加上十数万的明军，还是包围。
那时，这十数万大军，不再是力量，反而是负担，他们能起到的唯一作用，不过是加速锦州粮草的消耗。
面对救驾于孤城之中的贪天之功，他不相信袁崇焕不会心动。
好吧，他错了，这个文官又开始跬步移动。
乳峰山前，明军开始修建堡垒，还有一支明军在乳峰山上晃悠一圈，便开始搭建营寨。
明军后路，依旧稳稳当当。
眼前于此，皇太极气急败坏，将那支明军撵下山去，又与明军大战于锦州以南。
皇太极暗道，袁崇焕如此贪生怕死，或许能从锦州想想办法。
此时此刻，面对袁崇焕的神操作，大明天子这个诱饵，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如直接拿下锦州，以大明天子朱由检相威胁，再运用些手段，未必比诱饵差上多少。
或许能够劝降大量明军，也未可知。
他心知，锦州城中，定然日夜盼望，援兵到来，故意透露消息，锦州得知，援兵已至乳峰山下，两相夹击，后金定然大败。
皇太极又遣人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明军出城，再派人挖掘地道，连夜潜伏于锦州城门附近，只待后金击溃这支出城明军，一拥而上，趁势夺城。
计划不可谓不完美，若是正常明军，定然上当。
可惜，锦州城中的明军是正常明军吗？
明显不是。
听说援兵到来，守城官兵，一阵叹息，天天都吃白面馒头的好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吗！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城外伏击的后金精锐，等待了一天又一天，等待了一个月，也没看到一个明军，冲出城头。
阿敏懵逼了，皇太极懵逼了，多尔衮懵逼了，佟养性懵逼了，范文程懵逼了……
一切参与这场伏击大明天子的后金将领懵逼了。
皇太极自认为很好的涵养，在这一刻，终于憋不住了，大帐之中，来自大明京师的器物，摔得满地。
这场原本设想中的伏击战，生生的被打成了一场国力的消耗战。
皇太极想不明白，锦州，他们的粮食，是吃不完的吗？
于是，也才有了阿敏的逐渐放纵，他自认为看明白了对手。
年轻人啊，总是喜欢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当初有多凶猛，在见识了大金兵锋之后，就有多怂蛋，这就是大明天子。
晕乎乎的，突然之间，有巨大的轰鸣之上，陡然炸响。
“贝勒，不好了，明军，到处都是明军，他们杀过来了。”
“贝勒，不好了，锦州城中的明军杀出来了。”
凌河之上，以三艘炮舰为前锋，大明水师蜂拥而来，他们首先碰到的乃是架设于凌河之上的浮桥。
只听得一声炮响，浮桥化作齑粉，斩断了隔河相望的两地后金大军。
这一声炮响，也惊动了乳峰山上的皇太极，举目眺望，却见小凌河之上，原本悬挂朝鲜旗帜的粮船，陡然变幻，露出森森炮口，朝着两岸狂轰乱炸，其中尤以三艘怪船最为凶猛。
两岸金兵躲避不及，死伤无数。
此时，小凌河正值河水高涨之际，想要涉水渡河，并不容易。
明军舰船，见船就炸，见桥就毁，一路横扫，如入无人之境。
几艘舰船后方，又有大批水师前来，却是再无伪装，或是以箭矢迎敌，或是火枪喷射。
这批水师，靠近锦州，立刻便有大批身着奇怪服饰之人跳下船来。
皇太极以单筒望远镜，向前看去，却见那些士卒均手持火枪，火枪之上，刺刀森寒，与其余明军，很是不同。
下船之后，他们立刻集合，排成阵列，随即向前推进。
阿敏所领镶蓝旗，虽无主帅，却也英勇反击，他们利用壕沟，与明军周旋。
无数镶蓝旗旗丁，躲在壕沟之中与之后，或是射箭，或是点燃火绳，举枪射击。
明军并不畏惧，相距约二三百步，举枪，硝烟弥漫。
皇太极微微摇头，明军不过如此，如此距离，如何打得中人。
可是，随即心中一抖，壕沟之后的旗丁，纵然躲在胸墙之后，依然死伤不少。
后金勇士，同样开枪射击，却是毫无作用。
几轮射击之后，壕沟之后的鞑子，已然崩溃。
壕沟之中，明军倒是无可奈何。不过，却也不敢露头，明军枪声不断，以火力压制后金勇士。
又有一队明军，踩着鼓点，排队向前。
鼓声不停，前进不止。
突然，鼓声急促，新军快步向前，一路之上，不时有新军倒在路途之中，或是中箭，或是中弹，伤者满地呻吟，无人撤退。
陡然，新军拿出铁球，齐刷刷的扔向壕沟。
皇太极在望远镜中看不真切，只觉那铁球形似万人敌。可是，什么时候万人敌可以随身携带了。
爆炸声不断，壕沟之中，哀嚎遍野。
锦州之战，正式拉开了最为惨烈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