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求稿
张阁老的步伐越发的快了，随即看到不少太监正推着小车，出现在各个衙门面前。
六部、翰林院、内阁，几乎这北京城内大大小小所有的朝廷机构，周石全都没有放过。
张阁老心中震撼，皇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是要把这件事传播得满城皆知吗？
不过，张阁老很快发现，小了，格局小了。
一箱箱的报纸正在装车，张阁老一问，这报纸居然是要发往江南的。
听说发往西北的报纸已经出发，将一路摇晃着直达边关。
“这……”张阁老瞠目结舌，这已经不仅仅是要京城皆知，而是要天下皆知了。
不成体统，毫无廉耻，这让熹宗皇帝的脸面往那里放。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澄清谣言的方式。
当他踏入内阁，建极殿、中极殿、文渊阁，一众官员全都拿着报纸，双手颤抖，痛骂阉党。
一个弱女子的遭遇总是能够引发世人的同情，那怕是朝廷命官也无法免俗。
何况这个弱女子还是懿安皇后，是先帝的正宫娘娘。
想到正宫娘娘受了这么多委屈，他们深感这是身为臣子的失职。
明面上的阉党成员，诸如五虎、五彪之类，不是被周石一刀砍了，就是跑到洛阳去摇旗呐喊去了。
京城内外，明面上是不会有谁自认是阉党成员的，那绝对是地地道道的屁股不正确。
顿时，整个京城内外，对阉党骂声一片。
至于躲藏到洛阳城里的小皇子，被人抛到九霄云外，还有，那真的是小皇子吗？
看这报纸上的手段，魏公公会让天启皇帝顺利的诞下子嗣吗？
连正宫娘娘都惨遭荼毒，其它的后妃只怕更加凄惨。
张阁老发现，整个朝廷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从最初的恐惧，变成了义愤填膺，变成了对阉党的痛恨。
自从文官集团诞生以来，一直有三大敌，外戚、宦官和武将。
文臣对宦官从来都是天生的具有警惕性的，那怕魏忠贤权势滔天，内阁大学士都被戏称为“魏家阁老”，依然改变不了文臣对阉党天生的敌意。
一时间，整个朝廷上下，全都是对阉党集团的口诛笔伐，文臣们一个个叫嚣着要上书朝廷，清算阉党。
看着满朝文武热血沸腾，张阁老一边痛骂阉党，一边小心思转个不停，清算阉党，那他到底算不算阉党。
他的目光看向施凤来、黄立极等其它几位阁臣，他们明显也有着相同的念头。
“不如辞官归去！”张阁老脑子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正在此时，一名太监进入内阁，对着张阁老说道：“诸位阁老，皇上召见！”
诸位阁老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隐隐的感觉到，将有大事发生。
皇上以雷霆万钧之势，突然间在整个天下跟福王展开舆论战，下一步，定然还有其它动作。
“难道是要对洛阳出兵了吗？”
几位阁臣同时有了一个猜测。
乾清宫内，周石的面前摆着堆积如山的折子，最为恐怖的是，每一个折子都是又臭又长，文采华丽，辞藻丰富，半天看不到重点。
周石突然有点理解，为何明朝的皇帝们要设立内阁，要创建司礼监。
要彻底的阅读完这些折子，他觉得自己必须签到获得智能机器人系统。
不过，他依然如饥似渴的批阅着这些折子，化身为原本历史中的崇祯，要做一个工作狂魔。
其实，这也是周石了解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发的浅薄。
他以为自己拥有超越几百年的见识，知道历史的走向，定然可以如鱼得水。
现在方才知道，若是没有系统，他超越几百年的见识，也没办法让他从魏忠贤的毒药之中存活下来。
更不要提，魏忠贤早已浸透了整个深宫，党羽爪牙无数。
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发的深入，他的心中也在不停的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吗？
现在的他又面临着那些问题。
“宿主，今天要签到吗？”系统友好的提示道。
“签到！”周石说道。
“叮，恭喜宿主获得直播设备一套。”
看着系统空间中，那毫无用处的直播设备，周石一脸的懵逼，在这个没有网络的世界，他要直播设备有何用。
不过，周石也没有多想，因为诸位阁臣已经走了进来。
施凤来、黄立极、张瑞图、来宗道等等，鱼贯而入，站立在周石的面前。
“上茶，赐座！”周石招呼了一声。
诸位阁臣受宠若惊，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周石。
周石拿出一沓奏章，递给诸位阁臣，上面皆是控诉诸位阁臣都是阉党的文字。
诸位阁臣汗流浃背，难道陛下终于要对他们下手了吗？
魏忠贤权势滔天，整个内阁都得听他的，谁敢保证自己没有做过违心之举。
这都是把柄啊！
施凤来最先跪了下来，在扑倒在地上之前，目光不由自主的瞄向了门外的精锐火枪手。
他感觉到，只要自己一个应对不恰当，就会被门外的火枪手拖出去，一刀剁了。
对于这个猜想，他毫不怀疑，因为周石在皇极殿外就干过。
“臣有罪！”施凤来颤抖着说道。
张瑞图更是满脸的惊恐，想到早上酒楼的对话，几乎要瘫软在桌子上，很有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
周石看着诸位阁臣的表现，心中大定，不断思考着《君王的自我修养》一书中，君臣对话的艺术。
给这些不老实的臣子打一棍子，然后再给一点蜜饯吃，才是正道。
“阁老这是何故，诸位皆是朕的肱骨之臣，若是朕要怪罪你们，就不会把这些奏章拿给你们看了。”
“臣有罪，曾经谄媚魏忠贤，为其歌功颂德。”施凤来根本不敢起来。
“爱卿过了。朕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当初魏忠贤势大，朝廷内外皆是其党羽，诸位爱卿若是不肯与其虚与委蛇，恐怕也活不到今天，早已步了杨大人的后尘。”
“就连朕也差点被这狗贼毒死，何况诸位！”
“诸位爱卿与皇极殿外那一群人是不一样的，你们是违心的，而那些人则是甘为爪牙。”
周石一句话就给众人定下性来，这些日子，他也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心知登基那天杀的人太多，人人自危。
这些天来，他又收到无数奏章，具是揭露朝中某某是阉党余孽的言辞。
这样的趋势大有一发不可收拾，蔓延整个朝廷的架势。
到了那个时候，真假阉党已经不重要了，恐怕某些人本来并非真心跟阉党在一起的，也会身不由己。
这时，听到周石的言语，诸位阁臣皆是感激涕零，皇上真是太体贴下属了。
“臣等虽然都是违心，但确实罪该万死。”诸位阁臣同时跪了下来，齐声说道。
“起来吧！”周石抬起右手，朗声说道：“当初言路不通，诸位阁臣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朕欲拨乱反正，诸位阁臣已经可以放心大胆的畅所欲言，只管将当初的委屈说出来便是。”
“凤嫣日报你们听说过了吗？我可是每个衙门都送了几份，你们的案头之上应该都是有的。”
“臣等已经读过，阉党祸乱宫廷，当真应该千刀万剐，陛下只是砍了他们的头，真是太仁慈了。”诸位阁臣同时说道。
“诸位阁老能够有此觉悟，朕深感欣慰。如今，阉党再也不能只手遮天，诸位的委屈只管记载在这报纸之上，让天下人都看看，阉党到底是如何祸乱天下，如何的欺负朕的肱骨之臣。”
诸位阁臣心头狂震。
这是要让他们在报纸上公开辱骂魏忠贤。
不过，周石并没有说完，继续郎朗说道：“我知道诸位的委屈迫不及待的想要表达出来，今天可以把稿子交过来吗？”
“陛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想要写出一个好文章，是需要些时日的。何况，纵然臣等今日交了稿子，陛下也来不及雕刻印刷。”
周石连连摆手，“诸位阁臣且放宽心，那怕你们今天晚上把稿子拿来，朕也能在第二天把报纸印刷出去。”
“当然，是否向本报投稿，全凭自愿，这不是圣旨，诸位阁臣不必为难。”
“好了，下去吧！”
诸位阁臣徐徐退去，相互对视，众人都没有说话，但却明了一切。
回到内阁办公处，几位阁老再无闲情逸致聚在一起闲谈，各自奋笔疾书，使出他们吃奶的劲，痛斥魏忠贤嚣张跋扈，将大明内阁视为掌中玩物，要圆就圆，要扁就扁。
内阁之中，一名张瑞图的亲信忍不住问道：“阁老，魏忠贤真的扇了你一巴掌。”
张瑞图眼皮儿一番，正色说道：“当然，你不就是证人吗？”
那名亲信瞠目结舌：“小的什么时候看到魏公公……”
张瑞图眼珠儿狠狠的一瞪，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真的没有看到吗？”
看到张瑞图的神色，那名亲信吓得不轻，随即满口回答道：“小的确实看到了。”
看到那名亲信的表情，张瑞图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机会就在面前，不要怪本阁没有提醒你。要是往年受了阉党什么委屈，尽管哭诉出来，让天下人看看。”
随即张瑞图神色严肃，仿佛陷入了深思，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高啊，实在是高啊！”
“我等都小看了当今皇上。”
“登基那天，那些阉党党羽是不得不除的，若是不除，魏忠贤在京中的势力便是盘根错节，不知又会闹出何等变故。若是让他们控制军队，那就更加不妙了。”
“同时，显然皇上也意识到，那天皇极殿外，人头滚滚，吓坏了众官员。这报纸就是投名状，是跟阉党切割。”
“只要没有明显的罪责，一切便可以自称是违心之举。”
亲信不解，问道：“这报纸如何当投名状。”
张瑞图顿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若在天下人面前，公然污蔑魏公公。你觉得，若是有朝一日，魏公公得势，他会毫无芥蒂，他会放过你吗？”
亲信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中火热，“阁老，我这也去投稿。”
“投稿要快，否则连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张瑞图再次说道。
不过，张瑞图虽然如此说，但还是心中充满了疑虑，今天晚上把稿子拿过去，第二天就能出报纸，这怎么可能。
纵然是活字印刷术，可以快速排版，又如何能够快速印刷到如此多份。
他有心再修改一番，不过想到今天刚刚见了阉党余孽，不敢耽搁，急忙拿着稿子去找皇上。
这一刻，周石正好与皇后娘娘商量着明天出报纸的事情，正好看到张瑞图进来，便翻开他的稿子，细细品了起来。
不得不说，能够称为大名内阁辅臣，文字功底那是无话可说，很准确的领悟到了周石办报的风格，就是要通俗易懂。
整个情节也是跌宕起伏，即写到了一个阁臣的义愤填膺，也写到了一个阁臣的无奈。
特别是那一巴掌，将整个剧情推向了高潮，让人拍案提刀，恨不得立刻去杀一个阉党。
“爱卿，你受委屈了。”周石看完之后，柔声安慰着说道，心中更是狂喜，这种文章发出去，这家伙算是跟阉党不死不休了。
不过，周石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而是商量着说道：“爱卿，你文章虽好，但取标题的本事，却不如朕，让朕为你换上一个标题如何。”
张瑞图微微一怔，想到早上那惊悚的标题，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周石大笔一挥，写道：“恐怖如斯！魏忠贤居然视阁臣如狗。”
看到这惊悚、夸张的标题，张瑞图的脸都快成了猪肝色，他心知，若是魏忠贤知道了这篇文章，把他千刀万剐的心思肯定都有了。
一想到这里，张瑞图心中一横，一不做，二不休，跪倒在地，将早上的事情和盘托出。
不过，在他的叙述中，他是义正词严，与阉党党羽做着艰苦斗争。
周石听到张瑞图的言语，心中也是一惊，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平静无比，说道：“素材，这是绝好的素材。”
“阁老快将此事写成稿子，朕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它发表在报纸上的样子了。”
“陛下，是否要先行捉拿。若是先发表在报纸上，恐怕打草惊蛇。”
周石点头，“爱卿放心，跳梁小丑而已。爱卿只管将稿子写了拿给皇后娘娘审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