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悬崖之牢

    淅淅沥沥，巴山夜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掺杂一丝丝凉凉的水气，浑浊得让人有些压抑。牢头王猛提起那盏蜀字灯笼，微弱的灯光下，黑黑的蜀字晃得人心颤。

    王猛颤颤悠悠地走向昏暗的石阶，石阶很深很长，兴许年纪大了，一路走得喘气，时不时嘴巴里小声地咒骂，小六子这皮猴不知道又溜到哪个牢号去捉弄犯人去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地牢一共四层，分别是甲乙丙丁，每层十二间。不过只有最底一层甲字号才关有犯人，王猛还没走到底，就听见小六子呼爹喊娘的叫声：“几天不给你吃盐巴，咋还有这么大力气，打得老子痛死了！”

    一个人影从甲十二牢房闪出，小六子揉着屁股，迎面撞上王猛，“老头，放水了？”牢头狠狠地盯了一下这小皮猴，小六子不小了，快十二岁，稍显瘦弱的身材，已经快赶上老王头。方方正正的脸庞上，一双鬼精灵的眼睛，看得老王头一时失了神。

    放水，是老小两人特有的行话。蜀国夏季酷热多雨，此地牢房地理位置险要，用水不便，老王头就在山顶以碎石，加以山下收集的黄泥糯米，垒起数十方大小的围塘。水枯则聚，雨满则放，顺石阶奔腾而下，谓之放水。一则免去清扫之累，一则成为老小闲暇时的乐趣。

    “淹不死你这小猴子！”

    老王头狠狠地呵斥，脸上却极和善，“还不去放水！”

    小六子转身，对着深深的牢道，尖着嗓子喊道，“各位伯伯叔叔，阿姨姐姐，放水了！”

    各种男男女女的骂声，笑声，收拾衣物的响声，充斥在悠长的牢道里，水流顺着石阶，从涓涓细流，到层层叠浪，直到汹涌而下，“老娘的衣服！”“我的墨宝！哎呀！”……

    甲一字号里静悄悄的，一个黑影盘坐在石床上，任凭流水冲过，衣衫头发湿透，房间唯一的透气孔映射进微弱的亮光，黑影升腾起阵阵白气，将人形笼罩在梦幻之中。

    小六子嘴里叼着一根毛尾巴草，望着两山之间连接的铁索，云雾缭绕中看不清对面的情景。“哎，还有好几天才是送货的日子。”此处三面绝壁，东西北均垂直百丈，不可人行，南面又高耸出数十丈，同样是光溜溜的石壁，无法攀登，更无从知晓南面到底是何光景。

    小六子看了看南面的石壁，青苔密布，稍显郁闷。从记事起，就身处这牢笼，从没有与外面接触过，即使每月十五送货的小七子，也只能在收货那天，遥遥地听见货来的喊声，然后就是拉长嗖嗖咻咻声，一麻袋的货物从云雾中呼啸而来。

    小六子的名字还是老王头起的，记忆中我就是这个名字吧？小六子有时也会问：“老头，我到底从哪儿来啊？我爹娘是谁？”老王头啪嗒啪嗒抽着旱烟，从不搭话。

    只有甲七号的那位阿姨，偶尔会骗骗小六子“我做你娘好不好？以后娘给你画剑眉？”小六子吓得赶紧跑“我才没你这么胖的娘，还一股狐臭味！”身后是骂声，笑声一片。

    小六子回到住的木屋，屋子里外隔开，两人各睡一间，除了一张光滑的石床，少许衣物，别无他物。木屋旁有一石屋，简易的烹煮用具，存放不多的日常吃食等。“该做食了！”从六岁开始，小六子就成了煮食小能手，所有人的伙食都在他的一双灵手下解决。“试试胡子大叔的新菜谱，油锅豆腐，嗯，应该不错。”

    老王头敲了敲旱烟杆，看了看云雾中飞来的一只灰鹰，转身走进甲一字号房，对着黑影恭身说道“王爷，变天了！”

    “嗯……”

    黑影终于有了些许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