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狩猎计划
“你要去狩猎黑暗生物?”阿比盖尔差点把毛衣针戳到手指里去,幸好她及时悬崖勒马,停住了。
她此时正窝在一个舒服的壁炉边上的淡绿色小沙发上,一边看着书,一边试图按图索骥地用魔法打毛衣,莱纳斯坐在另一个小沙发上了,提出了这个惊世骇俗的建议。
“倒也不是不可以。”阿比盖尔让毛衣针停住了,反正现在她没发现这个魔法很适合打毛衣,倒是很适合创作抽象艺术,比方说她现在织出来的这一坨,但是这个世界还是古典主义占上风的时候,自己弄这种东西未免太过超前。
“所以你是需要我去支援你,还是给你预定坟墓。”阿比盖尔漫不经心地说道,将手上的毛衣花样大全翻到了下一页。
莱纳斯笑了笑,他抬起手捂住嘴轻微地咳嗽了一会,在这个世界里,也许一场肺炎要花一个月来痊愈已经算是运气很不错的了。
这两个星期,他们各自在忙各自的事情,阿比盖尔呆在蓝诺学院的图书馆里钻研有什么自己还没见过的魔法,莱纳斯不知道去修习了什么奇怪的课程,阿比盖尔没有看他的课程表,或者看到了也忘记了。
欧文似乎和他长谈过几次,阿比盖尔觉得莱纳斯成功地让欧文本来就不算开朗的性格雪上加霜。
“我没怎么的他。”莱纳斯反驳道。
“好吧。”阿比盖尔说道,她从包里摸出了一本图鉴,“让我看看附近有什么黑暗生物适合我们去狩猎。”
“翡翠鸟怎么样?”她看了看,“感觉还比较安全。”
莱纳斯点了点头,他绝对是在思考着什么,阿比盖尔能感觉他这段时间总是陷入深深的思考中,就像是世界都在他身边蒸发殆尽,他还有一次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去,或者把文森特的厨房炸掉。
而且有一次阿比盖尔半夜听见有人在走路,她觉得那肯定是莱纳斯,因为欧文走路总来没这么轻,并且保持着军人的刻板的节奏。
第二天莱纳斯说他在找洗手间。
“不过为什么要去狩猎黑暗生物呢?”阿比盖尔问道。
莱纳斯沉默了一会。
“因为想做一点实验。”他轻声说道。
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个真相。
阿比盖尔合上了书,但凡给她任何事情做,她也不想继续织毛衣了,“好吧,你要活的还是死的。”
“都可以。”莱纳斯说道,“尽量有个活的比较好。”
阿比盖尔站了起来,将毛衣针戳进了毛线团,然后看了看它一会,面露难色。
“莱纳斯,”她轻声说道,“你会打毛衣吗?”
“说实话,”莱纳斯走了过来,看了看,拎了起来,又认认真真地上下看了看,“不太会。”
“这是个毛衣么?”两个人同时回过了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欧文一边扣着也许是起床时忘记的袖扣,一边探过头张望着。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阿比盖尔思考着措辞说道,“后来我觉得,毛衣可能不适合我,我打算把它拆了改成一条围巾好了。”
莱纳斯将刚刚被宣判死刑的毛衣递给了欧文,欧文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这是要打多长的。”
“随便就好了。”阿比盖尔说道,“我本来计划弄个什么好看的花样的。”
“当然现在我发现自己想的实在有点多。”她出了口气,无辜地看着天花板,“如果你想玩玩的话,你可以拿去了,我买了白色和红色的羊毛线团,和一把毛衣针。”
欧文轻轻地笑了笑,将那一袋东西抱了起来,“那我就试试了。”
然后他转过了身走了出去。
莱纳斯看着他的背影,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翻开了阿比盖尔的那本图鉴。
欧文·多弗莱斯,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那种药罐子,足以让每一个医生在自己职业生涯上浓墨重彩的记住的那种病人。
他垂下了眼睛,找到了翡翠鸟的名字。
第三百八十二页。
翡翠鸟翼展为八米,有尖喙和钩爪,它的叫声非常像小儿的啼哭,而很少的翡翠鸟体内会有绿色的形同翡翠的宝石,对先天体弱多病的人很有好处。
莱纳斯的生平也只见到过一小瓶翡翠鸟的宝石,在医学院的陈列室里,他当时去寻找自己所需要的药品的时候,偶然看到它放在一个上锁的柜子里。
然后他被那种美丽所惊艳到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绿色啊,让人无法将它和邪恶的,滴着涎水的,怨毒的翡翠鸟联系在一起,它仿佛春日里宁静的湖泊,又仿佛新绿的山野,让人联想到清新的空气,和充满希望的未来。
这是一种足以让人灼伤的绿色,尤其是久居书斋的人,他们太久面对着白色的墙面和灰色大理石的地板,而忘记了绿色的树木连成一片的时候被风吹动所鼓舞的浪花。
为什么翡翠鸟的体内会有这种东西呢,那个时候莱纳斯站在了高大的玻璃柜子前面,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阳光一寸一寸地流逝着,黑夜一点点的侵袭上来。
他打开了窗子,星图是毫无意义的乱码,然而它们的光辉依旧落在了他的手上,就像是掬了一碗灿银色的水。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这个问题,没有人讨论这个问题,久居学院的人似乎变成了瞎子和聋子,对这个世界不合理的地方从来不闻不问。
点灯人走了过去,灯亮了起来,有小小的飞虫在连续不断地冲击着炽烈的灯罩,直到被烧成焦炭而殒灭。
莱纳斯走了出去,走到了窗子所正对着的庭院里,然后他伸出手,将承接昆虫尸体的铜盘子转了过来,让它们的尸体滑进了花土里。
它们在明年春天会开出花来吧。
或者是微不足道的绿色的小草,柔嫩的,貌不惊人的浅草。
他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着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任何一位神明的名字,又似乎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神衹。
万物皆向死而生。
而小虫子也好,翡翠鸟也好,它们将死后方生。
一草一木皆有性灵。
那么,是不是,凡人皆可以为圣贤。
这种想法是危险的,莱纳斯深知这一点,因为这个世界认为人的生命就是罪孽本身,大多数的人不配得到教育和知识。
他们不会懂的,干柴只能用来烧壁炉,只有酥油才能进贡给神明。
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你是干柴还是酥油。
这个世界,天然就是不公平的,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归宿。
是这样的吗?
但是好像又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翡翠鸟如此丑恶凶残的黑暗生物,会有如此明亮美好的眼泪呢。
那就让我去探讨这个不合理吧。
让我去流浪吧。
我行即我心。
我生证我道。
莱纳斯的手抖的厉害,他不知道这个念头在自己的心里埋藏了多久,但是他只知道它已经根深蒂固,除非自己砍下自己这颗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差踏错的脑袋之外,没有任何办法扼杀它的生长了。
他没有任何的把握。
他只有一个猜测。
和对于一个可能的不切实际的希望。
离开了这里之后,他将一无所有,与世界为敌。
他感到了恐惧和某种站在悬崖上一样的眩晕感,似乎有什么在诱惑着他粉身碎骨,莱纳斯最终转过了身,走出了那扇门。
他已经不再疑虑什么亦或是恐惧什么了。
如果我是可悲而可怜的,如果我只是患上了热病悲惨地死在异国他乡,如果我被人石击处死或者死在什么监狱里,但愿我的骨灰,对这个世界多少有点裨益吧。
阿比盖尔从另一边探过头来,“翡翠鸟喜欢牛奶和糖。”她重复道,“那么我们晚上过去观察一下它们的飞行路线,然后明天白天去放一些陷阱,大概可以网住活的。”
莱纳斯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好了,我一会去调一点饵料,今天晚上看看效果。”
“行。”阿比盖尔说道,她伸了个懒腰,似乎对丢掉了毛线团这个包袱感到了快乐,“我出去散散步。”
“早饭吃了吗?”莱纳斯问道。
“我把你昨天切剩下的面包吃掉了,还有最后的开心果酱。”阿比盖尔毫无心理负担地说,“你给自己重新做点什么吧。”
“好吧。”莱纳斯说道,他将那本图鉴放在了柜子上,然后走了出去。
阿比盖尔深深地吸了口气,白杨木燃烧的时候会发出很好闻的木质清香味,她还是很喜欢这种冬日的炉火的。
她也很喜欢蓝诺学院的图书馆,馆藏丰富还暖和,不过她想起了一件事,有些学生邀请了她去参加圣诞舞会。
希望那时候自己不要落单,阿比盖尔想,还有一件更严重的事情,还有不到一周就圣诞节了,自己居然连件衣服都没准备,岂止是衣服,自己鞋也没准备啊。
算了,没有舞伴吃饱了也行,肯定到时候好吃的可以放开量吃,阿比盖尔迅速宽慰了自己。
还是去研究一下怎么做翡翠鸟的陷阱吧。
应该需要伐一颗枯木,正好附近就有一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