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伊始
第一章，伊始
“卡尔！你制作的关节零部件卖出去了哟。”
“诶？居然有人能看得上我的作品啊？”
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少年，成年人带着微笑，摘下手套，替少年擦拭着脸上的油污。
“跟了我这么久，若是再不出点成绩，那可就是我的问题了。”
话虽如此，但成年人对眼前这个瘦弱的徒弟可是十分认可的，别人五年才能学会的东西，他仅仅用了两年多一点便能上手了。
可以说，这个孩子，是这么多年来，他所遇见过最勤奋、最优秀的了。
“不是师父的问题！若不是师父的话，我们一家可能早就饿死了……”
“行了行了，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快点去给你母亲买药去吧，去晚了可就关门了。”
不给少年说丧气话的机会，说着便从破旧的工装口袋里拿出了黄色的信封与一包油纸包起来的东西。
“师父，这个是？”
少年打开了油纸包，一股让他这个年纪无法拒绝的香味扑鼻而来，看着这包酥糖，少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没几个钱，拿回去和你弟弟分了吧。”
成年人点着了烟，开始为闭店而收拾着散乱的工具。
“师父，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面有八百新币呢！”
“这是你应得的。”
“可是……”
少年还想说什么，成年人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一边拉着卷帘门，一边推搡着少年，说道。
“行了行了，给你你就拿着，快点去买药去吧，再不去，可真就关门了。”
看着手中的酥糖和钱，少年咽了口口水，他需要这笔钱，母亲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每个月五百新币的工资已经开始不够用了，这笔钱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谢谢师父！”
孩子的感情最容易表达在脸上，即使是满脸油污，也掩盖不住少年的开心。
朝着师父鞠了个躬，便朝着药店奔跑而去。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成年人踩灭了烟头，转身关上了店铺的大门。
在这个时代，拥有善心是一件奢侈的事。
…………………………
“一共是五百新币整。”
“又涨价了吗……”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药物，少年的质疑声显得有些窘迫。
“这是新药，对病毒的抑制效果要比老款的要好。”
应该是见惯不惯了，配药的医师即使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脸上的平淡。
“那！是不是就能治好母亲的病了？”
“具体看疗效，你买不买，不买后面的人排着队呢！”
“买！我买！”
看着脸色变得阴沉的医师，少年赶忙拿出了怀里的信封，脏乎乎的小手颤颤巍巍的抽出五张崭新的钱币。
从医师的手里接过了药，和酥糖与工资放在一起，揣在怀里，若有其事的拍了拍嘟嘟囔囔的衣服，似乎能让少年更有安全感一般。
“谢谢！”
向医师道了声谢谢，少年出了药店的门，拿起了油灯，朝着杂草丛中一条不容易发现的小道中走去。
灰死病，在这个时代被称为穷死病，据说，是因为高速发展的科技文明，导致贫民区的水源被污染导致。
患病的人会从四肢开始，变得死灰，无法动弹，最终碳化，治疗所需要高昂的医疗费，哪怕是帝国的贵族家庭也难以承担。
更别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的贫民区的人们了。
而能够抑制病毒扩散的药，成为了穷人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由于特效药的珍贵，每个月，只有两次，在月中和月末的时候，由帝国的军队亲自运输，前往帝国各大药铺以及销售点，以及帝国之外的各大王国、公国等附属国进行分配。
而月中的时候，刚好是少年发薪水的日子。
每到这个时候，少年都会排上几个小时的队伍，只为了抢购一份能够治好母亲的特效药。
“得赶紧回去做饭了！”
想到这里，少年吹灭了手中的油灯，加快了脚步，似乎能在这暗的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看得见一般，一路小跑着。
做学徒的地方离家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再加上绕路去药店，少年每天上下班要走上三个半小时，这对一个仅仅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来说，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即使身边人都替他所做的感到不值，但是，他只有那一个简单的愿望，希望母亲的病快点好起来。
…………………………
贫民区，指的并不是某一片地区，而是除卡西利亚斯帝国中央之外的边缘城墙区域。
站在城墙上往下望去，能看见无数密密麻麻的破布，有的勉强能住人，但更多的，只是为了遮挡那些做在破布下等死的人们。
这便是那些无家可归的穷人们，靠着城墙，用简单的几根竹竿，几块破布，所搭起的一个家…不，栖身之所。
数千万想要活下去的穷人就这样群居在这里。
少年回来了，一回到家，便闻到了一股香味。
“拉法！我不是和你说了我来做饭的吗！”
“哥哥！你回来啦！”
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便是比卡尔小三岁的弟弟，拉法。
“我不是说以后我来做饭的吗？”
“可是父亲说他饿了……”
面对哥哥的斥责，拉法脸上的喜悦也埋藏了起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是我让他做的，怎么了？”
从破布帘子的后面传出一道醉醺醺的成年人声音，带着不耐烦与暴躁。
“可是拉法上次的烫伤还没好，这次你怎么能让他再做饭呢！”
“谁让你他妈回来这么晚的。”
成年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酒瓶，醉醺醺的。
“你又拿救济粮去换酒喝……”
“啪！！！”
还未等少年说完，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我是你老子，你敢管我？”
“没有……”
拉法想要护着哥哥，却被卡尔拉住了。
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带着伤，即使反抗，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哭泣的孩子，醉醺醺的大人，病恹恹的女人，这种场景在贫民区早就见怪不怪了。
“哭！就知道哭！妈的，不吃了，睡觉。”
说着，成年人猛灌了一口酒，倒在了铺着稻草的凉席上，不一会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拉法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哥哥，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强行挤出一个微笑，对哥哥说。
“哥哥，今天上班累不累呀，尝尝我做的米粥！”
“不累！看，这是什么！”
少年从怀中取出那油乎乎的酥糖，但是，因为刚才的一巴掌，放在怀里的酥糖已经被压坏了。
少年很是心疼，这是原本想要给弟弟的惊喜，这下子已经全部被压碎了。
“没事的哥哥！你看！这样就行了！”
看到哥哥的表情变得沮丧，少年盛了一碗米粥，把已经压碎的酥糖倒在粥里，大口大口的喝着。
“真甜！诶嘿嘿！”
看着弟弟的微笑，卡尔沉重的心情也放了下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吃着饭，小声的谈论着今天一天的趣事。
吃完饭，拉法自觉的收起碗筷，而卡尔，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米粥，取出了刚买的特效药膏，朝着父亲睡觉的帘子最里面走去。
那是一张完全憔悴的面孔，若不是胸口带着微弱的起伏，那便于死人无异了。
脖子以下，已经完全变成了死灰色，四肢指尖，已经出现了黑色碳化的迹象。
已经是，灰死病晚期。
印象中，从卡尔记事开始，母亲就一直在保护自己和弟弟。
每当父亲喝醉而大打出手的时候，母亲就会拼命抱住自己和弟弟，独自承受父亲的毒打。
那时年幼的自己，除了哭之外什么都做不到，但从那个时候，卡尔就一直告诉自己。
“等自己长大了，就再也不会让母亲挨打了。”
可母亲没能等到卡尔长大的那一天……
在十一岁那年，在一次挨打的过程中卡尔挣脱了母亲的怀抱。
那是卡尔第一次想要反抗。
可换来的，却是母亲的重伤以及现在的后果……
看到卡尔反抗自己，恼羞成怒的父亲下手变得更加凶狠，母亲为了保护自己，最终没能挺过那一次毒打。
陷入了昏迷。
邻居全都是冷漠的。
只有卡尔自己，拖着母亲的身体来到救助站。
母亲的身体上，全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还有很多长年累月累计的伤口。
最坏的并不止这些……
“你的母亲……感染了灰死病毒……”
…………………………
“母亲，这是最新的新药，一定会治好你的！”
少年轻轻的把药膏擦拭在母亲的身体上，稍微触碰一下，母亲的身体都会传来细微的抖动，少年知道，这是个痛苦的过程。
药物治疗灰死病的方法，就是消毒，用药物的刺激，来消灭灰死病毒，这是非常痛苦的方法，却也是最为廉价的方法。
但这是少年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有希望治好母亲的办法。
从十三岁开始，刚达到帝国法律规定能够做学徒的年纪，卡尔便开始了拼命赚钱买药的生活。
一直持续了两年多。
“母亲，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少年强忍着泪水，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催眠着，能救母亲的只有自己，自己却无法改变母亲的痛苦，这份煎熬，少年必须承受，即使这是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
轻车熟路的上完药，少年扶起母亲，端起米粥，一口一口的朝母亲的嘴里喂着。
就像往常的一夜，就像往常一样过去。
可黎明带走的，并不只是黑暗……
“母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