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熏香
去前院帮忙的下人陆续回来之后, 陆浅又和吴氏一起送走客人才回到院子里。
知道妻主回来,赶忙去书房找她,“妻主, 喝醒酒茶了吗?我让人给你端过来,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忙忘。”
“喝了。”
“妻主, 我刚听说你让香卉往后都去做粗使小侍, 洗我们院里的衣服,是他犯了什么错处吗?”
院子里的小侍干的活不一样, 拿的工钱也不一样。粗使伙计干的活多,拿的工钱却不比贴身小侍多。
都得是知根知底的才有机会做贴身小侍,陆浅可怜香卉身世凄惨,就让他和小九一样,小九忙不过来的时候让他帮着小九些。
沈澄的眼睛黑幽幽的,凝视了陆浅好一会儿,半晌才如梦初醒般涩声道,“嗯……”
沈澄指了指桌子上摆的双兔灯,年十五那天买回来的。
灯轻巧雅致,陆浅就放沈澄书房的桌子上了,妻夫俩在这的时候也能时常看到。
如今白色的细纱上满是黑墨,没有半分刚买回来时的灵动。
“我想画山水画,让他磨墨, 他打翻了砚台, 染上的墨渍。”沈澄说,“犯了错,就让他去领罚了,管事那边的意思。”
“怎么弄成这样啊?”
陆浅心疼,捧起双兔灯用指尖摸了摸被染上的墨迹, 兔子的脸也被染上,如今面目全非。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洗我们院子里的衣服,这罚的也太重了。我领回来的人,妻主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能这么罚。”
沈澄欣赏着陆浅眉头微蹙的模样,心里没由得好受一点。
本来也就是寻个由头,不让他再待陆浅身边贴身伺候了。
且不论陆浅是否真和别的女人如何,但这种有异心的下人是断然不能再放在身边的,如今背主,若是生了执念,会像条毒蛇一样恩将仇报。
沈澄本想把人赶出沈家,可陆浅良善,若是知道自己好心救的人反咬自己一口总不免伤心。
沈澄讽刺地想,这可是陆小菩萨呢。
陆浅拿打湿的帕子轻轻蘸着灯笼上的细纱,想试试看能不能吸掉一点墨渍。
看他的模样,沈澄后知后觉是不是该寻个别的由头?
沈澄不想香卉待在陆浅身边,但又要瞒下他犯的错,怕陆浅疑心,只能自己想个由头。
本来是想把这坛果酒砸了的,可是不行,师父的一片心意,知道没喝成该多可以,所以只能把墨泼在灯笼上了。
现在想来,由头多的是。
陆浅还在为香卉辩解,“他手上还有冻疮,妻主这灯笼我再想想办法。”
沈澄从背后揽住陆浅,明明当时想要伤害他的是自己,把灯笼弄脏不过也是想看到陆浅难过的样子罢了。
如今目的达到,又觉得自己恶劣,“陆小傻子。”
被人卖了,还要给对方数钱呢。
沈澄心几乎就软了。
可突然闻到陆浅身上的熏香味。
沈澄从不用熏香。
陆浅也不用。
而且只有女子才会用这种味道的熏香。
沈澄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怀里的人,觉得鼻腔里都是那个味道,刚才的一点怜惜荡然无存,慢条斯理地问,“今天见了什么人吗?”
陆浅摇了摇头下意识否认,忽然身子一僵,像是想起来什么,缓缓道,
“不对,见了,挺多我不认识的,悦安也给我介绍了和他玩得好的哥儿给我认识。我头回知道,那群哥儿里还有喜欢过妻主的呢。”
沈澄还是注意到了陆浅的不自然,随口敷衍,“哦?是哪个?”
“可不止一个呢,妻主好大的魅力!”
“是吗?哪几个?”
“妻主问这做什么?!”陆浅故作惊讶,“人家可都定了亲,说来当玩笑话的,妻主你有我一个还不够吗?”捏着沈澄的脸质问。
沈澄只觉那股子难闻的熏香又重了几分,扭过头,淡淡说了句,“不够。”
“妻主你又逗我。”
陆浅恶狠狠地亲了妻主一口。
“不跟妻主闹了,赶明让香卉回来,小九忙不过来,身边没个贴身伺候的。”陆浅跟沈澄商量,“要不就罚半个月?表现好就让他回来。”
沈澄想了想,半个月……陆浅半个月差不多也该和那女人见过面了,如果香卉说的是实话的话……
“表现好让他当主子……”沈澄用手摸了摸陆浅下巴,“看你的意思。”
陆浅眨了眨眼,没听明白妻主什么意思,反正她同意了就行,于是接着收拾自己的灯笼了。
临睡前,陆浅总算把灯笼有墨的地方都拿帕子吸了一遍,可是半点也没更干净。
有墨的地方还是灰蒙蒙一片,沈澄已经歇下了,陆浅披着外袍躬着个腰忙碌着。
“别收拾了,要是喜欢给你再买一个。”
“不一样的。”
“我让她把骨架留着,给你换层纱就一样了。”
“也不一样。”陆浅低声道。
“那这灯也只能这样了。”
沈澄没再劝,侧过身子就要睡下了。
陆浅好半天没了动静,似乎只是在看着灯笼。
吹了灯,小心地睡在了靠墙的那边。
沈澄知道他躺下了,其实才开始酝酿睡意。
还没睡着,就察觉到一只手伸到了自己被窝里,接着一具有些微凉的身子钻到了自己怀里。
“妻主……”陆浅从沈澄下巴,一下一下亲到嘴唇上,先是含了一会沈澄的唇,接着难耐地伸出舌头,慢慢叩开了沈澄的牙齿,找到了她的舌头。
沈澄没动,勾缠过来的只有他自己。
陆浅有些情动,终于也发觉沈澄的无动于衷,“妻主?”
幸亏关了灯,不然陆浅就会看见沈澄眼里没有半点感情地审视着他。
“明儿我还要去程家,早些睡吧。”
沈澄说完陆浅就没有动作了,夜晚寂静地吓人。
沈澄不知道的是,陆浅是真的很在乎那个灯笼。
妻主和他一起给沈悦安买灯笼的时候说悦安三年没有收到过灯笼了。
可是陆浅从爹爹生病后就再没收到过灯笼,年十五这天也没人带他出去玩过。他要照料生病的爹爹,要打理自己刚刚有起色的生意。
有次瞧见逛完夜市回来的陆忻,看着他手里摇曳的灯笼,回到自己的屋里,看到自己换下磨得有些透明的里衣,心里想得是,要是有余钱换套里衣就好了。
那年陆浅十四,和沈悦安一样的年纪。
沈澄说沈悦安三年没收到灯的时候,陆浅无法不羡慕沈悦安。
他甚至都不敢让妻主知道自己从没收过灯,害怕妻主知道后会露出哪怕一点的怜惜。
生在富贵人家的哥儿,除了卧床的爹爹,在没有人去爱过他。
或许因为灯笼,又或许因为时隔很久却再次被妻主拒绝,羞耻加之委屈,还有被威胁进退两难的处境,压得陆浅喘不过气来,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怎么了?”沈澄明知故问,没得到回应,又生了几分烦闷,到底是没了以前的耐心,“自己把裤子褪了。”
……
昨晚闹了半夜,陆浅睡得正沉,但沈澄刚一动他就醒了,挣扎着爬起来伺候妻主穿衣洗漱。
以往陆浅睡得晚了,沈澄总要叫他再睡会的,今儿想开口来着,都快收拾好了也没说什么。
给沈澄收拾好后,陆浅坐在镜子前,瞧见了脖子上妻主昨晚留下的斑驳痕迹。
昨晚陆浅还是头回见到这样强势的妻主,冲动又不自持。
“妻主,弄脖子上让我怎么见人?”陆浅对着镜子软软的抱怨着,“别的地方倒也算了。”
沈澄抬起他的下巴,光滑的脖颈下留下的青紫的痕迹,伸手摸了摸,“疼吗?”
沈澄想起昨晚的陆浅,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欢愉又痛苦,弄得疼了也不说什么,只是仰头向她讨个亲,是全然依附的模样。
让人没法不心疼,也没法不残忍。
“不疼的……”陆浅亲了沈澄一口安慰道,“我用脂粉遮下就看不到了。”
陆浅拿出个粉匣,用手指蘸了点脂粉抹在脖子上,揉了揉两下,痕迹就被遮住了。
“妻主也不挑挑日子,平时弄也就算了。回程家又要见人,我不能顶着一脖子印子见人吧。”
“你也要回去?”
陆浅原本收拾东西就收拾了三个人的,沈澄回去几天原本他就是要陪她一起回去,如今这么问不就是明摆着找他难堪吗?
“那我不回去了。”
“我没这个意思。”沈澄揉了揉陆浅唇珠,“一起回去也行,你还没在程家老宅住过。”
沈悦安平素爱睡懒觉,今儿知道要回程家,反倒是早早就起了,难得一起吃顿早饭。
吃饭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姐姐姐夫都太安静了,谁都没说句话,沈悦安跟他俩说话,倒是两个人都理他,可凑一起就没人说话了。
吃完饭三个人共乘一辆马车,沈悦安一上马车就开始补觉。
陆浅坐的离沈澄远些,本也想睡觉的,但马车一晃一晃的,他昨夜里又被妻主翻来覆去地折腾,这会坐的骨头头散架了。
“过来。”
沈澄还是没忍住把陆浅喊了过来,马车上带两个软垫,陆浅都给沈悦安了,这会也不能让人把行李拆下来再拿出来。
陆浅装没听见,就是不肯过去。
“陆浅。”沈澄又喊了一遍。
陆浅连忙起身,他知道他要是再不过去,妻主就不会再喊他了。
走过来还是有些不稳,沈澄牵住了他的手。
陆浅坐在沈澄身旁,靠在她的一只胳膊上。
“要歇会吗?”沈澄一只手揽过他的腰,让他倚在自己怀里。
陆浅环抱住妻主的腰,把脸埋在妻主颈窝,有些眷恋地蹭了蹭。
他觉得妻主在生他的气,从吴氏生辰宴之后就不太对劲,他猜想妻主是因为他帮吴氏操持生辰宴才生他的气的。
可是他也不想啊……
陆浅抿紧了唇又有落泪的冲动,因为沈悦安在车上,一点声音都没敢发出,又怕等下他醒了看出自己哭过,埋在妻主颈窝头也不敢抬。
沈澄感受到脖颈的湿意和箍在自己腰间的手,抱着发着抖的陆浅,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刚才故意说出那番话是真的,如今的心疼也是真的。
“小浅儿,不哭了好不好,是妻主错了。”
陆浅脸还是埋在她脖颈间,摇了摇头,但湿意愈加明显。
昨天晚上哭,今早上起来也哭。
沈澄想到了前世陆浅的那双眼,忽然觉得他做了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到底是她亏欠了太多。
若是他真的另觅了良人,自己也会为他妥当安排好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喜欢看闹别扭的……吧感谢在2021-10-10 18:51:54~2021-10-13 10: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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