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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哀求神明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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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妈妈!我没有拿你家的钱!】

    以舞不是个会生气的人,但是这一刻,实在出离愤怒了。

    一手将顺保从沙发上拽拉起来,指着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的静泽,【看看你妈妈!她照顾了你这么久,难道你就没一点良心么?】

    “别瞎比划,老子看不懂。”

    以舞气的眼眸瞬间通红了……根根分明的血丝散布在眼眶中,仿佛都能滴下血来……

    愤恨的死死盯住顺保,嘴唇翕合着,却——依然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

    顺保看到她此刻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害怕,她就像一个疯魔的人,最后困住她的也许不是理智,而是说不清的什么东西。

    以舞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恨过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软弱?

    为什么不敢开口说话?

    就是因为妈妈对她说,“嘘——小舞乖。不要发出声音,不要被外面的人发现,不然爸爸就白死了……”

    所以直到眼睁睁的看着妈妈匍匐着爬了出去。

    亲眼看着母亲为了吸引劫匪的注意,撒开长腿拼命奔跑。

    被树枝抽打摔倒……却毫不犹豫的又站了起来……

    最后被劫匪狠狠扑倒在地上……

    她再也没有醒过来。再也没有。直到生命的镜头,她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眼她最爱的小舞,没有看一眼用生命保护着的女儿。

    可是,独自蜷缩在工具室里,抱住自己双腿呜咽的时候,亲眼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时候,她懦弱的,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

    那样懦弱的自己真的值得父母用尽生命中的全力,来保护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以后,劫匪已经被抓住了。

    劫匪伤害的并不只有她一家,所以她不需要独自站出来作证,她只需要随大流在律师的请愿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请求让这个恶魔这辈子都无法离开栅栏——

    她曾经参加过一个受害家属互助会,互助会上大家分享着自己的生活,近况,分享着自己是如何走出悲痛,走出恶魔的阴影的。

    以舞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她知道她至今都没有走出来。

    后来互助会被依法取缔了,有个婆婆在互助会上私下贩售布偶人,就是里面塞着棉花、稻草,外壳用粗制的棉布缝纫,最可怕的是,布偶的身体里面象征性的塞着咒语和符文,是诅咒凶手下地狱的!

    同时希望自己亲人的冤魂得以归来……婆婆是失独家庭,唯一的儿子、媳妇,媳妇肚子里的孩子,都被劫匪杀害了。

    虽然许多年过去了,凶手得到了惩罚,父母在地下团聚。

    以舞也觉得自己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

    可是母亲的低语却总是在深夜,一遍遍的,萦绕不去的徘徊在她的耳边,“嘘——不要出声,屏住呼吸,不要让他们发现。否则爸爸就白死了……白死了……死了……”

    以舞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脸颊和枕头都被泪水打湿,脸色因为憋气而通红。

    她会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就像那一夜蜷缩在工具室里一样,聆听着周围的声音,不敢发出些微的动静。

    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发出声音——白死了……

    看着以舞猩红的眼眶,泛白的嘴唇,涨红却透出黑气的脸色,开始还能装出若无其事的顺保有些讷讷。

    他暗示着瞥向静泽,示意她看,以舞是不是疯了!?

    静泽反应过来,连忙安抚的抱住了以舞的肩头,“以舞啊,以舞不要生气啊。不要跟你这个弟弟一般见识!他就是个白眼狼。等他成年以后满了18岁,我再也不用法定义务上照顾他了,我再也不会管他死活了!爱怎么作怎么作去吧。我搬出去和你一起住,我们俩一起生活,让他去自生自灭……”

    顺保听到了静泽的话,忍不住又开始骂骂搡搡,“滚——让这个丧门星快滚!别再来这里碍我的眼。我们庙小供不起她这尊大佛。让她赶紧滚,还想抢我妈?怎么不去找她自己爸妈呀?”

    还有更恶毒的话,顺保犹豫了片刻咽回去了。以舞双目撑直的眼神太吓人了……

    静泽一边摆着手,命令顺保可快闭嘴吧!要把姐姐气死了。

    一边安抚着以舞先回家,“一会儿把地址发给我,过几天我有了时间就去看你。你自己住要记得吃饭,多穿点衣服,早点睡觉,不要熬夜。不用担心我这里,这小子不敢怎么样的……”

    以舞木讷的被阿姨哄到了楼梯间,她转回身像对静泽说些什么,可嘴唇上下蠕动着发不出声音来。

    一时间似乎也忘记了手语应该怎么表达。

    静泽看到以舞这个样子心疼极了,又心疼,又忧虑,“别往心里去!别往心里去!记住了没有啊?那小孩说话没心没肺的,他自己都不往心里走,你什么都记着,什么都听着,该多难受呀?都快忘了、快忘了!听到没有啊?”

    以舞只好愣愣的点了点头。

    经过楼下窗台的时候,下意识中有个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

    接着就砰的一瓶半开的可乐砸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她的脚尖前。

    以舞心神未定的抬起头,就看到窗户后面,顺保一闪而逝的脑袋。

    神明啊——

    与其说她是受到了惊吓,其实更多的是感受到屈辱。

    以舞在原地驻足了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鼓足勇气,继续迈开步伐。

    走进川流不息的小巷中,人潮涌动,都是晚饭过后出门散步的行人。

    她在这里住了很久,却从没有感觉到如此陌生过,行人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他们不在乎她是否难过。

    不在乎她是否刚经历过狂风暴雨。

    路边的小店门口有站着蹲坑的小旺财,因为偶尔吃到过以舞掉下的面包屑,小旺财自动自发的撅着小腚,摇晃着尾巴凑到了脚边。

    以舞这次没有停下脚步,径自迈了过去,小旺财不甘心的汪了一声,被它的主人喊回了店里。

    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不昏倒,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不哭出来。

    她不想在大街上茫然无助的哭泣起来,又懦弱,又无用,又狼狈……

    街边花园里的大树底下,是周围店主放置的用来装饰的土地公的供奉佛龛。

    有人煞有介事的摆放了三堆石子阵。

    香炉里插着早已焚尽的香火。

    以舞默默的走过去,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肢体不调的跪坐在土地公的面前。

    她是无神论者,不信奉神明,“神明”对她来说更像是个语气词,类似于,“老天爷啊——”之类的。

    【有什么要求,孩子?】

    【我想开口说话。】

    【你可以开口说话。】

    【可是我说不出话。】

    【那是你还不想。】

    【不——我想、我想。】

    【那你试试吧。】

    【可我不能——】

    【那么,你愿意用什么交换呢?】

    【交换?】

    【对,用什么来交换。当人们愿意主动献出什么的时候,就是他们内心的渴望到达了巅峰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是,“你想”。】

    ……以舞惶然的抬起头,周围依旧只有嘈杂的人声,物体交错的声音,犬吠声,小摊贩的电子广播声。

    刚才是什么?她不记得了。

    好像有个声音在对话?

    因为没有办法自由的与外人交流,她偶尔也会在心底与自己做交流。

    她知道这不是精神病的一种,而只是普通的在与自己对话而已。

    但是刚才的对话太真实了,对方说的每句话都不是她自己能想到的。那么,到底是什么……

    走回公寓楼的路上,万家灯火。临近万圣节了,老街区上还没有那样浓重的氛围,但在绯教授租借给她的高级公寓小区里,已经南瓜灯、兔头灯,恰吉娃娃,鬼谱骷髅都粉饰了起来。

    以舞一脚踩在了碎石砖上,石砖底下的积水噗噗的冒了出来,她蹲下身去查看裤腿,就注意到裤腿边边上沾染上的污渍。

    不仅是积水留下的泥泞,还有之前那瓶可乐留下的痕迹……

    以舞的心思不经的又动了动。

    她要怎么样才可以帮到静泽阿姨?

    当母亲被救起来的时候,她听到救护人员的低语,“要命,怎么这么严重?人救回来也是个废人了吧?”,“能醒过来就不错了。”,“小孩子蛮可怜的”……

    她听到在医生办公室里,静泽阿姨哭泣的声音,主治医师沉静的说话声,“先说好,不是我们不救。是人救了,可能也不会醒。大概就要躺在床上昏迷一辈子的。这家人的情况我大致听说了,家里就一个女儿,岁数还小,你作为近亲家属,要做好准备,人救还是不救,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是关于以后生活的事情……”

    “救!救——小姑娘已经没有爸爸了。我至少要让她还有个妈妈在。”

    顺保的话里话外,都是以舞是他们一家的负担,是累赘。其实顺保大意也没说错。

    刚开始的时候,有保险,有社会帮助,有亲里亲戚,日子久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静泽是含着泪,把家底板都掏出来了,仅仅是为了维持姐姐的呼吸。

    以舞知道静泽阿姨在苦苦守望着的,只有一份奇迹——妈妈能够新过来的奇迹。

    终究,是没能。

    所以即使是再委屈,她也不想离开那个家,她把顺保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家人之间即使彼此嫌弃、鄙夷,依然还是必须在一起的不是么?

    可现实好像并不是如此。

    “……以舞啊,你需要多少钱?你直接和我说,这是最爽气的办法了。……不过如果为了你的话,我可以去争取,我愿意去争取,先把你的部分要回来。”以舞蓦然间想起,纸研对她说过的这番话。

    她原本并不在意这番话,可是这番话翻来覆去在她脑海中回响,就好像有个隐藏在脑海中的小人,不断的在播放着影片的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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