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蓟二公子的心事
甘时月微微一愣:“还能怎么处理,恶妇行凶,差点捱板子,好在,他还有点良心,最后把事情说清楚了。”
于是接下来,李绥绥听到了这个故事的完整版,她之前已然认为此事荒唐,原来真相岂止是荒唐,简直狗血。
甘时月的娘家在青州开武行,家中人丁稀薄,就这么个独女,甘时月自小习武,拳脚也不错,本着继承家业,家中想着未来招个赘婿,也勉强想得通。
命运却是弄人,铁娘子无意救了王秀才一命,一家子五大三粗,见着他模样好,斯文有学问,便生了招他入赘的念头。
偏偏王秀才又有那么点自己的想法,自恃有才,便想来京都为考取功名一搏。
甘时月大抵是真心喜欢上了他,不愿强迫,于是跟他一道赴京安生。
不出一年,王秀才功名还没见苗头,回趟老家却抱了一个孩子来,孩子是亮亮,王秀才给的解释是:亲戚家困难,养不起,过继给他的。
甘时月拒绝过,也闹过,但王秀才很坚持。
情深所致,男人说什么,她也只有妥协的份。
再后来,几年过去,两人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最后才知,王秀才自身有问题。当时甘时月还算淡定,王秀才却崩溃大哭一场,吐口说,这个孩子其实不是亲戚过继的,是曾经与他相好的女人所生,说是他的,这么一想来,自己可能被骗了。
偷偷验了血,猜测成真,亮亮与他们两口子没有半分血缘。甘时月养了他多年,不忍丢弃。再后来,便出现了之前李绥绥听闻的事,王秀才与张烧饼家媳妇厮混,王秀才明知自己没有播种能力,却还是应下了这件事,呵……
李绥绥微微犯恶心:“这样的男人,确实早早和离了好,那孩子呢?你们打算怎样。”
“跟我。”甘时月语气坚定。
李绥绥稍稍愣怔,而后又是一声叹:“你做这些,值得么?”
甘时月道:“这么多年,每一个选择都由心而定,不悔。事到如今,事与愿违,可我尽力了,我无愧于我的真心,当初以为能打动他,想来,这男人到底狗改不了吃屎。”
对此,李绥绥感同身受,于是点点头:“那你,往后如何打算?带着这个孩子改嫁?”
“这么几年,我早视他为己出,不会放弃他的,改嫁可能很难。”甘时月道,“现在没那念想,等和离后,大抵会带着他回青州吧,武行不缺男人。”
“我挺欣赏你的,敢爱敢恨,有担当。”李绥绥沉默良久,忽地心念一动,“你家既是开武行的,想来,你对这一行驾轻就熟。”
“是,自小替父亲打理。”
李绥绥颔首:“其实我有一个提议,你可以考虑,不用急着回答我,想好了来对面寻我便是。”
外面有马蹄声响,李绥绥又附耳低语两句,便转身出门迎向归来的秦恪。
男人的斗篷被雪浸润,连额角的发丝也黏贴在面颊,他下马,随意拨弄了下脸上的碎发,往甘时月院子里瞧了一眼,才对着李绥绥道:“会串门了?”
“怎及你,串着串着就住下……”李绥绥白了他一眼,往院子里走去。
秦恪跟在她身后,解着斗篷,面上淡淡无甚反应。
李绥绥尚且还沉溺在甘时月那段狗血姻缘中,于是头也不回补充道:“想来,男人对这种事天生就颇有所长,何况你这般经验丰富!”
秦恪将斗篷扔给松隐,整理着衣扣,抬眸瞥了李绥绥的后脑勺一眼,颇觉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这张脸天生招你烦?一见就上火?”
李绥绥频频点着头,话却是对山箬讲的:“你去告诉陈建舟一声,清风池馆先缓一缓,反正最近材料稀缺。”
秦恪被她这态度弄得丈二金刚,忍不住嗤了声:“你那一间楼能用多少木材了?稀缺也碍不上你什么事。”
李绥绥倒不是为木材忧心,不过话赶话总是要怼上两句:“这不都朝你家万寿山去了么,物以稀为贵,也不知价格被翻了几何,我又不像你那般阔气豪横。”
秦恪这回盯着她半晌不说话,李绥绥没听到他接茬,又下意识扭头朝他看去,男人漆黑的眸子撒着零碎星子,唇角抿得笔直,见她回头,立刻将目光移开。
李绥绥有一瞬失神,但很快收敛情绪往屋里走去,心里却莫名烦闷,他刚刚那是什么眼神,觉得受伤了?对啊,冒着风雪来往奔波,就为了处理万寿山的事,他肯定把这苦劳自定为是为了她。
可,关她屁事!
“行吧。”秦恪最后自己妥协了,“虽说如今木料奢侈,不过已经有人献策,从青州改挖河道至万寿山,直接送木材过去,到时候我让人给你运些过来。”
李绥绥微微一惊:“挖河道?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秦恪略沉默了下,道:“原本那边有条运河,只是打通连进万寿山的湖畔,一则是方便运输木材,二则,官家退位后想出游巡幸四方,所以……”
“他真是……”李绥绥微微蹙眉,“挖河道的事,谁提的议?”
“江家提议,太子监督,工期急压力不小,所以父亲希望我和江家一同接下来。”
“想来,又是江咏城了?”李绥绥在屋里踱了两圈,目色渐渐阴霾,“让给江家吧。”
秦恪诧异:“为何?”
李绥绥淡淡道:“万寿山还不够忙?挖河道这种劳民伤财之事,干嘛要去插一脚?”
秦恪观着她神色,沉默良久问:“你,是担心我累到了?”
李绥绥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反正别接。”
秦恪若有所思,好大一会才回了声:“好。”
——
与此同时,太子登门司徒府说媒,司徒绪自然更钟意蓟家,毕竟蓟家没有那尊飞扬跋扈的公主正妻,二则,司徒绪暗中支持十四皇子,内心深处就不怎么待见太子,又怎会把孙女嫁进太子一党的秦家。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司徒绪乐呵呵推三阻四说:“小四与蓟家的亲事没一句话说死,我家这小姑娘心思重,倔得很,此事还得尊重她的意思,等老夫探问清楚她的心意,再向太子殿下回话。”
太子磨了好一阵,司徒绪一脸弥勒佛标准微笑,就是不松口,他又不能把人逼得太死,只得先悻悻而归等消息,准备隔日再战。
他前脚一走,司徒绪后脚就悄悄进了蓟相府,见得蓟无雍开门见山就道:“若是蓟二公子实在无意我家小孙女,那太子说的这门亲就不好推脱了,蓟相可要好好思量这其间的轻重,毕竟,太子这般急切,可不是无的放矢。”
蓟无雍自然不用想,他只头疼脑热自家那一根筋的弟弟。
挥金如土的蓟二公子,自打上回同李绥绥去金鸾宫干了九皇子一票,这事没能瞒过他大哥,回来就被断了饷银关在府里,一天上房揭瓦,折腾得鸡飞狗跳,尚且都由他,他只要一上墙就被暗卫无情踹下去,委实也过得凄凄惨惨。
目下,还抖着机灵跑来偷听,待司徒绪一走,蓟二公子即刻一脸眉飞色舞蹭上近前道:“我让给秦恪那厮娶,他娶他的四娘子,我娶我的李绥绥,皆大欢喜啊。”
蓟无雍捏着手里的茶盅,很是克制才没直接给他砸过去,忍了忍,还是狠狠数落起来:“你以为那么简单,你那点花花肠子都长脑子里去了?你道太子四处游说是为了什么,嗯,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是在这关头,若是这事导致李绥绥和秦恪和离,你知道她会面临什么么?”
蓟二公子摸着盘中的花生米咬得咔咔响,心情好得光芒万丈:“面临什么都不重要,我把她娶回来藏着,谁还敢来咱们蓟家找她麻烦不成?”
蓟无雍捂着额冷着脸,默然片晌,忽然一敛情绪,好整以暇喝了口茶,幽幽道:“说你蠢,你还不承认,你好好想想,谁有那么大面子能让太子出马?除了那个西夏人,现在还有谁?只怕一和离,李绥绥就得去西夏。”
蓟无忧微微愣了下,眉梢一扬,嗤道:“当年秦恪可以抢下来,小爷我一样可以,怕什么。”
蓟无雍摇头,斩钉截铁道:“没有第二个秦恪,就算有,官家也不会再同意,这等同直接打西夏的脸,就算李绥绥不愿意,怕是打晕了也要送走。”
蓟无忧嘴里的花生米徒然不脆了,瞪着大眼望着蓟无雍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所以,他们一定不能离吗?”
蓟无雍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至少现在不能,我猜,这秦家和司徒家的婚事,就算司徒家不愿意,太子最后也会求到官家那去,以李绥绥的脾气,你觉得她会如何?”
蓟无忧脑中全是暴怒又伤心的李绥绥,一时乱了心神,结结巴巴道:“那,那怎么办?就算要离,也不能,也不能让他们这样折腾她……”
蓟无雍睨着他,狭长的眼梢微微抬了抬,漫不经心道:“对啊,李绥绥再是凶狠,也就一小姑娘,这么一折腾半辈子怕毁了,要是有哪位义士伸出援手娶了四娘子,这事,就迎刃而解了。”
蓟二公子翻了两白眼,猴精猴精地道:“大哥,你这是在忽悠我娶四娘子?”
蓟无雍赐了他一个凉凉冷笑:“既然你觉得我在欺你,那你等着吧,我把话撂这,不出两日你便可以看见结果。”
见他一脸笃定,蓟无忧就彻底慌了神,在他家大哥面前晃了半天,无语轮次道:“不行,不能这样,我,我得去找她,我要把这事告诉她……”
说完抬脚就朝外跑,蓟无雍不但没阻他还好心放行,当蓟无忧忧心如焚马不停蹄地赶到都尉府,却在大门口被拦下。
关于李绥绥离开都尉府一事,门房讳莫如深,只说公主近日身体不适,谢绝见客。
蓟无忧自然不信这鬼话,又闯又吼,最后喉咙喊哑了就坐在门口石阶上干等,门房见他那架势一时半会没要走的意思,也只得去通知柏明。
一直到天快擦黑,终于等来了秦恪,蓟无忧枯坐两个时辰,人也冻得有些傻,见着骑在马背上的人,又呆呆伸着脖子朝他身后张望,却落得满目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