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不能无话不讲
李绥绥无语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要说,有时间过来解释的功夫,都已经写好了对不对?”秦恪不疾不徐又道,“你也知道,最近九皇子的事闹得官家心烦不已,就算我现在写好呈上去,官家不一定会看,看了除了发火,事情不定能成。”
说得似乎挺合情合理,李绥绥唇角露出一丝嘲意:“按你的意思,老九的事情不解决,我们还离不了?”
男人目光落在自己掌心上,平静道:“我没那意思,我只想说,现在时机不对,若没有把握好时机,一次不成,再与官家论长短,就是忤逆了,何况,现在官家身体确然不好,每次见面都会催促万寿山的修建,你也知道万寿山的工事庞大繁重,我也在想办法加快进度,也好让官家高兴一点,至少提和离的时候,多少也有些底气是不是……”
这厮居然拿万寿山堵她的嘴,李绥绥心中一阵压抑:“还真是辛苦你了。”
秦恪居然顺着话“嗯”了一声,面不改色地回着:“再辛苦也不及你委屈,前几日听说你要重建清风池馆,支了一大笔银子,心疼得连衣服都没舍得做,之前欠你的钱我都差人去填上了,总不好叫你吃亏,所以给你补上一些利息。”
他话音才落,院子门外的松隐就抱着一只大箱子进来。
“这些冬衣都是添香坊出来的,是你常穿的款式,上次你说没有骑马装,也补了两套给你。放心,都付了钱,也算照顾你生意。”秦恪垂头继续烤着火,面庞映着一层淡淡的橘色,他又补充了一句,“都是利息,不算是我送你。”
杵在一旁的水雀眼见着李绥绥唇角紧抿,似乎又要冒火,忙从松隐手里接过箱子道:“那这利息还是蛮实在的,我替殿下收下了,眼见着天都黑了,驸马爷还没有吃晚饭吧,要是不嫌弃,我们多添一双筷子?”
李绥绥目光咻得瞥向水雀,水雀放完话抱着箱子往屋里走,只装作没看见。
秦恪抬眸看向她,淡淡道:“回来得太急,午饭都还没吃,不介意赏顿晚饭吧?”
李绥绥微微不悦,侧了侧身,冷漠道:“你何必屈尊降贵,出门拐两条道就是你梁如儿的家,别人好酒好菜给你备着,我们午饭吃得晚,晚上省一顿,没饭。”
秦恪轻轻搓着手,低声道:“你何必生气?我没说不写。”
李绥绥沉默不语。
秦恪也不再开口,院子里的气氛似乎又僵住了。
水雀搁下箱子,在堂屋门口探头瞧了两人一眼,直摇脑袋,这两口子是有多别扭啊?他心一横就朗声道:“天气这般冷,要不晚上涮羊肉吧,殿下不是昨日就念叨了么,正好人多热闹呀,走走走,趁着天还没黑透,咱们一道去准备。”
他说着就对着苍梧几人使眼色,苍梧和松隐立刻抬脚往大门外走,山箬还杵着不动,水雀忙不迭上去拖她,附耳就悄声道:“去外面守着!让人家好好说两句话!”
山箬心中一默,垂着脑袋也往外走。
李绥绥眉心一蹙,跟着就要起身,狐氅里的东西跟着就往下滑,李绥绥忙用手一揽,屁股又坐了回去,没好气地道:“成,我也不催你这一两日,老九后面出的事,别说跟你没关系,你这样一直捅事,官家何时能得清静?”
院子的大门合上,男人拾起铁钳添了两块碳,垂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炭火:“你不一直觉得他活该么?我这样做,你不乐意?”
“倒不是……”
“乐意就好,他这样也算报应不爽,你当看个消遣,等这事一落,再说我们的事,又有何妨?”秦恪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不会太久,元赫扬总不能一直被留在京都。”
李绥绥微微怔忪,没想到九皇子的事,他就这么默认下来了,于是又问:“那依你的意思,他们的事如何收场?”
秦恪看了她一眼,道:“如何收场,就不是我该关心的事了,除非,你有所愿。”
她所愿?李绥绥吸了一口气,要说胆大包天,这位才是正主:“我所愿,你就会去做?”
“你说,我可以考虑。”秦恪默了一会,又缓声道,“趁着我们还没有和离,你还是我妻,我尽量满足你。”
李绥绥忽笑一声:“这我倒觉得奇怪,你明明与秦相都是太子阵营,如此折腾老九,似乎对太子并不利。”
“谁说我是太子阵营?我只是商人,图我之利,不言朝政。”秦恪静静道,“何况我确实不喜西夏人,我在姚老板那还占了几成股,如今青盐禁令解除,对大启盐业冲击不小,银子可不好挣。”
李绥绥闻言又靠上椅背,沉吟半晌才道:“青盐禁令,纵然会让西夏财政吃紧,但狗急了也会跳墙,迟早会引发战乱,解除……也好,只是解除的条件太过窝囊……西夏来我朝挣银子,那你也可以挣他们的银子。”
秦恪道:“边关贸易并不好做,光是边境私盐贩卖就冲突不断,从前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怎么说,野蛮不开化许就是这样,蛮人用一匹马要换500多斤新茶,还没有商量余地,如此横抢硬夺,不可理喻,与之交易只亏不赚,谁乐意?”
“我朝丝绸,茶叶,瓷器闻名于世,价格不俗,何况太子为你铺了一条康庄大道,边境问题解决……两国走个官方渠道也就不存在买卖不公……”李绥绥说到这里略顿了,眼眸忽又微眯,敏感道,“说到这里,你们莫不是本就如此打算的?”
秦恪放下火棍,拍了拍手上的灰,满目赞许地看向她:“你不算笨,太子如今稳坐储君之位,可不单单求个西夏支持,若是两国贸易走上正轨,他继位后,西夏这个盟友可就算更为亲密无间了。”
“呵……他这算盘……”李绥绥斜了他一眼,对那句不算笨颇感不满,“但西夏人似乎并不那么守规则,就拿青盐禁令来说,在□□时,就数解数禁,其原由也不过是因为西夏人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哼,妥协退让是无止境的……”
“你方才还说与西夏人通商挣银子……”
“两回事,交易能长久,是基于双方得益均衡,太子那样的人挣十两赔七两,现在应得痛快,要么日后上位就反悔,呵,那时已把别人养了个膘肥体健,再打?打得过我李字倒着写,何况依着太子的性格也不敢打,那只好等着日后西夏无度蚕食……”
李绥绥数落完太子,又瞥向秦恪道:“你还说不是太子阵营,怕是筹划已久?”
秦恪捧茶饮了一口道:“至少有一点你说的对,双方得益均衡才能长久,这件事对西夏对太子有益,于我来说,只是替人做苦力,于是我拒绝了。”
“欸?”李绥绥诧异,“这么说,太子没打算把与西夏贸易之事搬上台面?他打开渠道……只想中饱私囊?”
秦恪轻咳一声:“在商不言政,话说远了。”
他们是夫妻,貌不合且神离,各有秘密,不能无话不讲。李绥绥也没再追问,半垂着眼睑不说话。
秦恪见状,便知她又在盘算什么,只低声道:“西夏人没诚信,迟早会出事,言归正传,还是说说九皇子吧,你想他落个什么下场?”
李绥绥嗯了一声,寒风拂过,撩着她发丝一阵翻飞:“如今这样,已够他消受,你不必再做什么了。”
然而这碗水已搅得这样浑,李绥绥会鸣金收军?九皇子满腹花花肠子,沉湎淫乐,不足话道,他身后的太子,于官家一众子嗣中,凭着嫡长优势做了十二年的储君,这个储君志大才疏,半生碌碌,被权倾朝野的太子党捧得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做一番大事”,他这自以为是的壮志,只怕会适得其反。
太子与西夏人做了何交易?官家可知?若是见不得光的交易,若是官家不知情,那这事捅出来,说不定是动摇太子地位的重拳,李绥绥想得出神。
明智一点,她不该当这个出头鸟,她的烂摊子多得自顾不暇,可太子若倒台,也意味着秦仕廉多年心血付之东流,他不在意自己的亲兄弟、情人和私生子,那太子呢?这关系着他对未来的掌控,他会乱了阵脚吧……
在她还在斟酌太子的问题时,就接到蓟无雍传来关于金鸾宫的密信。
轻飘飘的一页纸,承载着这一个多月里,金鸾宫中被凌虐而亡的九条人命,年纪最大的不出双十,最小的也不过垂髫之年……
这还只是最近的名单。
意料中的事,还是让李绥绥狠狠恶心了一把。
这份名单如同一道催吐符,让毫无孕兆的她终于有了反应,孕吐来得突然,持续而严重,恶心、烦躁,食不下咽,体力欠佳。
这么一来,李绥绥忽觉怀孕如此辛苦,为何还一直冲锋陷阵?这挑子不该丢给肩膀厚实的人扛么?明明某人是答应了的,一纸暗查就打发她了?于是某位劳苦功高的孕妈又约了蓟无雍见面。
好容易让山箬将苍梧支开,却与元赫扬狭路相逢。
——
大相国寺广场上,四头大象披红挂彩,憨态可掬地进行着蹴鞠表演。训象演出,一般都在逢大节大礼时才会出动,而今可是前后不沾喜,却也锦旗摇曳,锣鼓喧天,引得广场上观者如堵,水泄不通。
李绥绥只得远远下了马车步行过去,诧异着:“今儿是什么大日子?”
水雀手指一扬,揶揄了句:“你瞧,这不就是太子殿下为了安抚西夏王子安排的么。”
视线越过场中,见得后方还有一头更壮实的大象,其背上赫然是架着二郎腿趾高气昂的元赫扬,这蛮牛约摸第一次看人训象,似乎对此非常新奇满意。
水雀又补充道:“太子收罗了京都里的奇人异士,变着花的哄西夏王子开心,可算煞费苦心。”
元赫扬如今还背着祸害九皇子的黑锅,怎么说也是嫌疑犯,偏有人将其捧着哄着?呵,这份献媚实为丑陋,也难怪元赫扬如此闲情,有恃无恐。
李绥绥蹙眉冷脸,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