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094章非要寻个真相,这芥蒂就能放下么?
一连三日的暗中搜寻都毫无所获,让秦恪心浮气躁起来,但也从浑噩中恢复了些冷静,他实在不愿去想他父亲对俞娘娘以及俞家所做之事是否属实,这件事怕只有他父亲最清楚,但就算是,他怎么可能认?又怎么可能对他说。于是自动把重点划到了李绥绥被人□□的事上。
睿思堂,绿芜再一次被秦恪找来,遣退了旁人,就开始问:“你细细将那天的事说一遍,你们殿下出宫不是都应该带了人么?为何会被人有机可乘?跟去的人是遭人毒手?”
绿芜见他又问这事,跟着就皱起了眉,默然半晌才道:“殿下呢?可找着殿下了?”
“还未,但肯定没出城,只要在京都里,那就不会出什么事……”秦恪说到这里,心中就是一梗,当初李绥绥出事,也是在京都里,他这句话,到底是不能说服自己,也不能说服绿芜,他略略顿了一下,又道,“这事,有其他人在办,你且先回答我的问题,事情总要解决。”
“解决?”绿芜有些许愣怔。
秦恪面色严峻,沉声道:“难道,你不愿意为她讨回公道?”
“自然……自然是想的。”绿芜迟疑着,“可是……你……”
“其他的事情先不说,至少我现在还与她是夫妻,欺她便是欺我,我既知道了,便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秦恪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至少在他心目中,这是直接导致他与李绥绥夫妻不睦的祸端。
绿芜微一思忖,叹了一口气道:“当日我没跟去,知之甚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当时殿下处境不太好,二公子邀请殿下去,其实也是借此带殿下出去疏散,又怕宫里不放人,所以二公子亲自来接,他说带她四处去转转再回秦府,殿下就没让我们跟去……”
“所以,当日她一个人都没带?”秦恪目光紧紧盯着绿芜,眉头慢慢皱起。
“从前二公子也常接殿下出宫玩耍,多数时候也一个人……”绿芜神情渐渐暗淡下来,“那日,天气不太好,我还为殿下准备了一把伞,果然,下午就开始下雨了,跟着电闪雷鸣,天就跟破了口子似的,好些年没见着那样大的暴雨了……若不是这场雨……”
“当真是老天故意……”她的眼中水光盈动,直直地望着秦恪,嗓音带着一丝哽咽,“当时天气太过恶劣,府民河有漫堤的迹象,二公子就遣了人来说,殿下在秦府留宿一晚,说也有其他宾客留宿的……想着殿下是他的未婚妻,定然是会好好照顾……再多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秦恪目色冷然,将这只字片语在心中过了数遍,道:“所以,她很可能在秦府出了事?不然不会在那个时候回宫……”
“那……那是有天大的胆子?”绿芜神色惘然,且不说那是在秦相府里,何况秦邈也在啊。
秦恪心中咯噔一下,李绥绥说这事恐怕秦邈知道。细思极恐,那人有胆子侵犯李绥绥,且放任她离去,要么,李绥绥当时的状态不能辨人,要么,她顾忌什么不敢说。
但不管是哪一种,李绥绥又说要在新婚那日对秦邈坦诚,必然此前没有告诉过他,那,秦邈如何得知?
秦恪一阵恶寒,作案的人肯定不会拿出来说,当事人也闭口不言,那只有一种可能,秦邈看见了。
这个想法,让秦恪胃液阵阵翻涌,拳头猛地捶向桌面,“呯”的一声,砸得桌上的茶盏茶壶跟着跳动一下,绿芜也是一吓,再看秦恪,那张脸已然凶神恶煞,目中隐隐透着嗜血的寒光。
他霍地站起身,神情越发惨淡,原本英俊的面庞太过扭曲,看上去有些狰狞,他飞快地在厅内走动,似在寻找发泄,最后停在门口,站了许久,对着门槛狠狠踢了一脚,才转身对绿芜道:“这事我知道了,就我们俩知道,她若回来了,你先别告诉她,我会处理,你带着她们先回掩香园吧。”
绿芜默默起身往外走,经过他身旁时,轻声问了句:“驸马爷一直对这件事心怀芥蒂,非要寻个真相,往后,这芥蒂就能放下么?”
秦恪眉头紧锁着,微微将头别向一边。
“那又何必呢。”绿芜喃喃着离去。
绿芜走后,秦恪又唤进柏明:“既然找不见人,就把山箬放了,她必然会去找她,你让她带句话,就说……”
他顿了顿:“她说的话,我考虑过了,不会再关她,有什么回来谈。”
“是,那我现在就去。”
“顺便把孙嬷嬷叫过来。”
柏明走后,秦恪望着梁沿上挂着的一串串红灯笼,视线渐渐失去焦点,思绪拉到很多年前。
秦府有颗老樱桃树,枝盛叶茂,春时满树银花,李绥绥只要来,必然是要去将樱花摇落一地才舒坦。李绥绥美曰:疏蕾。花多果多,养分不及,果子就又小又涩了。待到满树红果甸甸,此人必然又不顾形象,要爬到树上边摘边吃的。
有回,李绥绥又爬了树,大半截小腿就挂在树上晃呀晃,白白嫩嫩露在外面的小腿比阳光还刺眼,李绥绥一边吃一边抱怨:结这么多,中看不中用啊,酸成这样。
她一边嫌弃一边吃得欢实。秦恪觉得你吃了我家的就算了,还恬不知耻地抱怨,于是某根神经又作祟,非常好心地提醒她:你嫌酸,苍蝇不嫌啊,每日都贴在上面舔呢,昨日我还瞧见蓬丫头她们摘了些来洗,结果泡出一窝蛆虫子……
树上的李绥绥大抵是被恶心到了,一边吐一边将手里的一把樱桃砸向他,人跟着就栽了下来,他躲着砸来的樱桃,一直护在树下的秦邈却反应着给李绥绥垫背,好在,这个垫背的接得准,李绥绥没被摔着,只是手腕在树干上蹭破了点皮。
虽然那时李绥绥才七岁,但也将秦邈砸得不轻,秦邈吭都没吭一声,就开始检查李绥绥有无受伤,当看到那蹭破的一小块皮时,皱着眉就对着秦恪一顿训斥,要知道秦邈从来都是温柔敦厚的,哪曾骂过他。
但他当时也被吓了好大一跳,即便李绥绥还满眼得意地冲他吐舌头,他一句嘴都没还。
还有次,别人送了几只红腹角雉到府上,五岁的李绥绥大抵是第一次见,满心欢喜地追着那漂亮又可怜的角雉在园子里乱窜,一边跑一边叫唤:二哥哥,快来帮我堵着,抓了好吃肉。
那红腹角雉被吓得边跑边拉,有洁癖的秦邈一脸铁青,站着不动,只推着让秦恪去。秦恪最后抵不过秦邈一再央求,只好撸起袖子亲自出马,当时真应了鸡毛满天飞,最终在他们的围追堵截下,李绥绥扑倒了一只,那么小个人儿,将那猛扑着翅膀肥而欢腾的角雉抱个满怀,浑身糟污却笑得眉眼乱颤,所谓乐极生悲,那角雉哪受过这般待遇,于是狠狠往李绥绥嘴巴上啄了去。
尖尖的红喙勾着她薄薄的嘴皮子死死不放,秦邈冲上前就掐住角雉的脖子,活活将其掐死的,最后将其亲自宰了烹了,慰劳嘴皮被勾破咬肿的李绥绥……
他还记得秦邈当时一边吐一边宰角雉的模样,他还记得秦邈看李绥绥的眼神,那时还小,不说什么爱,但秦邈满眼宠溺,将李绥绥视作他最宝贝最珍惜的人,他是真心喜欢她的吧……
为何,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为何,最后会弃她而去……
他的不解,也许也是李绥绥的心结,她不愿意相信,秦邈会因为她被□□这件事自杀,更不能接受,偏偏是选在他们新婚那夜,她非要究根问底,是想寻个慰藉还是在自欺欺人。
一阵渐进的脚步声,将秦恪从回忆中猛然拉到现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敛了满腔杂陈,对着走进厅内的孙嬷嬷摆了摆手,止了她的行礼,开口就道:“有件事要嬷嬷好生回忆一下。”
孙嬷嬷还是福了福礼,恭恭敬敬地回着:“是,嬷嬷虽然一把年纪,记性还是有的,不知主君要问什么?”
“那就好。”秦恪点了点头,微一思忖便道,“七年前,秦邈十八岁生辰,当时应该是行冠礼吧?家里请了很多客人,孙嬷嬷还有印象么?当日还下了暴雨。”
“是,那样的狂风暴雨少见,老奴记得那日。”孙嬷嬷不假思索就给了回复,“当时雨直接倾盆而下,一下就是没完没了,很多客人都被阻在府里,倒是好一阵忙乱,这样的事不多,老奴印象很深。”
秦恪眼眸一亮,紧跟着追问:“那嬷嬷还记得当时府里留了哪些客人?”
孙嬷嬷皱着眉头,想了想才道:“还真不少……好在府里房间多,有些近的客人当时也冒着雨走了……不过各家都领了仆人倒是也挤满了……”
“你就说说留下的有哪些。”秦恪打断了她不关紧要的回忆,“你好生想想,不要漏掉。”
孙嬷嬷见他一脸严肃,于是凝神细想起来,一边想一边道:“是,就说宫里的……嗯……太子、七皇子、九皇子有留下来,哦,公主也没走……亲戚里,江家来的是江总使夫妇,曹家……哦,曹家老夫人吃过午饭就回了……汤家,汤家的倒是人齐,剩下得多是当官的,崔尚书,宁大人夫妇,还有御史台蔡大人……”
她又报了几个官阶稍小一点的,被秦恪自动过滤,他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梳理,抛开夫妻档作案嫌疑比较小,胆子能那样大,倒是皇子嫌疑最重。
太子、七皇子、九皇子在他脑海中打转,这三个人中,除开七皇子稍微老实些,另两个都不是善类,太子碍着储君的身份至少表面上还算过得去,虽然后院的,一个比一个年纪小……而九皇子,则猖狂得多,从前还听小道传闻,说九皇子喜幼女,从他府里抬出的尸体不少。何况,从绿芜口中得知,他已经对李绥绥下过一次手,虽未得逞…………
如果是他,那这行径何止禽兽不及,简直是荒淫蔑伦。秦邈就算亲见,恐怕真不会戳破,事情揭出,李绥绥哪里只是毁了清白这么简单……
再加上,李绥绥事后,还打算捅死他,是报旧恨还是新仇?秦恪闭了闭眼,心里有了决断,不论如何,九皇子对李绥绥所作所为都是不能忍的,更何况,他还试图将李绥绥送给元赫扬那个野人,光这些,就够了……